晴好的天氣在中午時候就變了,天空中大朵大朵的烏雲翻滾,很快聚集成了數座連綿的小山包,其中隱藏著火蛇似的雷電。夏季的s市,雷暴天氣是最頻繁的,有時一天的閃電次數會達到數萬次之多。


    今天不知怎的石決明感到有些難以抑製的心緒不靈,因此破天荒地提前下班迴來,司機將奔馳駛向了別墅,恭敬地請他下車後,這才將奔馳開走。


    他是個非常高傲的人,即使知道自己先天身體殘疾,但仍然不肯落於人後,正常人會的他也要會,因此開車便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不是兩年前的那個雷雨深夜,他才明白自己在有一點上是永遠比不上正常人的,那使他也永遠也無法超越正常人。


    一個人的高度是與生俱來就注定好的,但是他依然無法釋懷一個女人對他的謾罵。


    “所有的狗站起來都比你高。”


    “狗都能輕易地殺死你。”


    那像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啃噬他的心,可是他必須要把這口自釀的苦楚咽下去。其實,他並不是沒有痛苦,而是他不願意表現出來。


    如果有一副正常人的身軀,他或許會幸運許多。


    推開了別墅的門石決明嗅到了一股米飯的清香,良子是名優秀的廚師,擅長做各種料理,石決明發現這個月來自己已經胖了好幾斤。


    大約是聽到了石決明進門的聲音,良子立即乖巧地接過了他手中的公文包,又給他拿來了幹淨的拖鞋,脫下他腳上的皮鞋,再換上拖鞋。石決明享受著她的貼心侍候,臉上樂開了花。


    “良子,你越來越善解人意了,怪不得有個楞頭青離不開你,天天在我們別墅附近轉悠呢,我看他是想找個機會把你劫走。”石決明早就發現了樸硝,不過樸硝心事重重倒沒注意到他。


    “什麽楞頭青,說話真難聽,人家也是有名有姓的,你尊重他一點好不。”良子噘著花瓣似的嘴唇不高興了。


    “我說他是楞頭青還是讚美他呢,要是說難聽點他就是個大傻瓜。下了班不迴家,每天跑到我家門前窺視,我看我得報警,弄不好哪天他就強闖私人住宅了。”石決明故意逗她。


    “你再說樸硝的壞話我真的不高興了。”良子氣得小臉都憋得通紅。


    “真蠢,我這是勸你去見他。那個楞頭青最近瘦得像吸了毒似的,時間長了說不定還會出人命。”


    良子撫摸自己的臉頰,盡管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可是臉頰上的疤痕凹凸不平仿佛是橫亙著幾隻大肉蟲似的。“以後我也不會見他了。”她歎著氣。


    “舍得?”


    “你舍得連翹嗎?”良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瞬勢將一個苦惱的問題拋迴給了石決明。


    “當然舍得,我和連翹又沒什麽,不像你們兩個可是曾經有過生命的大和諧。”石決明攤開雙手,裝出一臉的無所謂。


    瞬間幾個抱枕向石決明的頭頂砸下來。


    不過良子仍是不肯放過他,逼視著他道:“別想騙我了,你對連翹愛得不比師父少,你隻是埋藏在心裏不肯說出來,心裏其實不知有多壓抑痛苦呢。”


    這話直接戳到了石決明的心坎上,他的臉色死一般的慘白,但刹那間他就恢複了正常的神色。“人太聰明了不太好哦,像我這樣蠢蠢笨笨的才好,活得久。所以,你和尤風兩個都學著我笨點。”


    “主要是師父不肯背叛將軍,弄得兩頭為難。”良子也不禁心煩意亂起來。


    石決明靠在沙發上,忽然想起了初見到連翹的那個夜晚,她打退了十多名揮舞著電警棍的保安,帶著一身詭異的氣息傲然地出現在遊天會所的宴會廳中,如同山林裏的鬼魅,修煉的狐仙,可是在她的嘴角卻咬著一抹可怕的倔強。


    門上輕輕響起兩聲敲門聲,石決明側耳傾聽卻又沒有了。“剛才好像有人在敲門。”


    良子瞧著窗外,外麵的天氣正在努力地發泄它暴躁的壞脾氣,狂風驟雨,電閃雷鳴,窗前的一株桂花樹正在迷朦的雨霧中枝搖樹動,仿佛不勝摧殘就要折斷似的。


    “沒有人的。”良子其實也聽見了敲門聲,她想著準是那個姓樸的傻瓜,所以才故意說沒有人。


    這時門上又響起了兩聲敲門聲,比剛才要清晰一些,石決明瞧了良子一眼起身去開門,良子一把攔住他。“不要去,可能是樸硝。”


    “我先看看是誰,如果是樸硝就不讓她進來。”石決明趿上拖鞋去客廳的門前。


    在門外的是撐著一把黑傘的石尤風,當他進來後良子的麵色突然變得灰暗了,悶悶不樂地又坐迴了沙發上。石尤風瞧見她的神色有些吃驚,忙道:“良子,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她以為在門外的是那個楞頭青,現在變成你,她能高興嗎?”石決明打著哈哈。


    “討厭,石決明,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良子不由分說拾起抱枕向石決明擲去。“師父,你們聊,我去做飯。”


    良子意興闌珊地向廚房走去,不料石尤風卻捉住了她的一條手臂,道:“良子,樸硝他也來了,他在前麵的榕樹下等你,你去見他吧。”


    可是良子卻不耐煩地掙脫了他的手,道:“師父,你好煩啊,人家根本就不想見他。”說到後麵她的聲音竟然帶著哭腔,一手捂著秀氣的鼻子跑進了廚房。她雖然心裏很希望樸硝來找她,可是樸硝真的來了,她卻不敢了。


    “口是心非。”石決明搖頭。


    兩兄弟在客廳中相對而坐,此時良子正在廚房中靠著牆壁緊張地偷聽,她聽到樸硝跑到醫院去求連翹,但是被卻連翹無情地拒絕了,頓時就氣得不輕。半個小時後良子氣鼓鼓地端著幾樣香噴噴的料理出來,有蛋包飯、短足擬石蟹、清炒烏冬麵、木魚花煎豆腐、鹽煎秋刀魚、咖喱牛肉。


    石決明嘖嘖讚歎,道:“良子,今天你師父來了就做了這麽多好吃的,平常你隻做一兩樣,太不公平了。”


    “誰讓他是我師父呢。”


    “良子,你去見見樸硝,這麽大的雨他在外麵會淋病的。”石尤風於心不忍,這時窗外的風雨比之前更猛烈了,外麵的視線被雨水模糊得隻剩下一個囫圇輪廓。


    “不用管那個楞頭青,良子巴不得他完蛋,麵對美味佳肴我們不要談掃興的事情。”


    言者故意,而聽者更用心,良子不時地朝窗外看,天黑得像世界末日來臨,窗玻璃被雷聲震得嗡嗡響,然後一道火蛇似的閃電落在了玻璃上,良子竟被嚇得渾身一顫。


    “雷聲這麽響,肯定是有人被雷劈到了,不曉得是哪個倒黴鬼呢。”說完,石決明夾起一片牛肉。


    石尤風此時也明白了石決明的用意,道:“樸硝就在外麵榕樹下站著。”


    “你們,真可惡。”良子氣得摔了筷子。


    “別生氣,我們不提樸硝,你不願意見他就算了。”石尤風趕緊安慰抓狂的良子。


    “這樣吧,由我做個惡人,那個楞頭青在外麵淋雨也不是迴事,到時死在我家麵前那晦氣就大了,我去打電話找保安,讓保安把楞頭青趕走。”石決明起身去茶幾前打電話。


    稍過了一會,石決明的手機響起,他接了起來對著手機嗯嗯了幾聲就掛斷了。良子眼睛瞅著他,石決明笑眯眯地道:“保安打電話來說,那楞頭青在榕樹下麵暈倒了,也不曉得是不是被雷劈了,已經把他抬上車準備送醫院。”


    “那你為什麽這麽開心。”良子嘴扁得要哭。


    “我為什麽不開心,良子你也應該開心,楞頭青終於被拾掇走了。”


    不料良子卻號嚎大哭起來,抓起餐桌上的碗碟向地麵擲去,然後又趴在沙發上痛苦流涕。石尤風走了過去,輕撫著她的肩膀,柔聲道:“良子,既然你這樣愛他為什麽不肯去見他一麵呢。”


    “我現在是個醜八怪,我不能見他。”良子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石尤風拿了紙巾耐心地替她拭去。


    “他不會介意你的容貌,他隻會更心疼你。”石尤風的聲音變得更溫柔了,良子在他的嗬護裏漸漸止住了哭聲,他將良子散亂的發絲撫至耳後。“良子,我們現在去醫院見他。”


    “不。”良子嘟起豐潤的嘴唇,半響咬牙切齒道:“要想我去見樸硝,除非連翹親自來求我。”


    “為什麽要連翹來求你?這和她有關係嗎?”石尤風目瞪口呆。


    “怎麽和她沒關係?她是樸硝的同事,又是朋友,而且她嫉妒樸硝喜歡我,對我懷恨在心,所以她來求我,我才相信天意要我去見樸硝。”良子咬著唇,她心裏知道連翹不會來求自己,這麽說隻是為了斷絕自己的念想,可是心裏又藏了一線渺茫的希望。


    石尤風真正感到了為難,以連翹的性格肯向良子低頭那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而且連翹性格剛烈,見著良子說不定還會大打一架。“良子,我試試看。”他起身告辭,這時良子又攔住他,迅速跑向廚房裏,很快就提著一隻竹籃出來。


    “拿走吧。”良子將竹籃塞到石尤風的手中。


    “這是什麽?”


    “是一些果脯蜜餞,孕婦愛吃的,給你家連翹,我是看她有了師父的孩子的份上才準備的,師父,你不要說是我送的,否則我會不高興的。”


    石尤風奇怪了,道:“早上你不是去醫院送了一籃的雞蛋,還有一盒蜜餞嗎?”話一出口,他就立即猜到早上放在病房門前的竹籃並不是良子送的,而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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