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氣氛緊張到隻要隨意的一句話就能引起不可預計的後果,四個人都意識到嚴重性,誰也沒開口說話。但最終還是樸硝沒有忍住,他再次衝到良子的麵前,抓住她的兩條手臂拚命搖晃。


    “告訴我,你是騙我的,你在捉弄我對不。”樸硝感到自己快要瘋掉,明明在兩個小時前他們還很甜蜜。“是不是他威脅你?”樸硝忽然轉頭,迸發出怒火的眼眸看向病床|上的石尤風,這一定是石尤風做了什麽。


    “你不要扯這個扯那個,好吧,我告訴你,其實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你,是你傻,我看你可憐才跟著你的。現在你看見了,我也不想繼續演戲下去。”良子仍是毫不留情地嘲諷他。


    “你騙我,一定是騙我。”樸硝終於陷入了瘋狂,不顧一切地用雙手擁住了良子的腰肢,嘴唇去吻良子,如同花香似的柔軟咬入唇中,但是隻片刻一記響亮的耳光便落在他的麵頰上。


    良子寒著臉,道:“樸硝,你別讓我看不起你。”


    這記耳光直接把樸硝打懵了,他呆呆地看著良子,良子咬牙切齒,眼眶裏紅得宛如打了雞血,眼神流露出說不出的痛恨。“良子,抱歉,是我自作多情。”說完,樸硝衝了出去,但是卻整個人撞到了門板上,發了轟然的巨響。


    良子咬著嘴唇,眼眸裏終於氤氳出一絲波瀾,但很快就平息了。她低著頭,也向著門前走去,在經過連翹身邊時又道:“是我想勾引他,但他沒有上當,你很幸運,所以好好待他吧。”然後,良子頭也不迴地離去。


    病房裏又陷入了難耐的緘默,連翹和石尤風隔著寂靜的空氣對視。


    輸液瓶中的液體滴完了最後的一滴,連翹走到病床前按響了唿叫器,這時便有護士進來病房換吊瓶。連翹坐在床沿,忽然就將頭靠在了石尤風的胸口。


    “連翹,你不怪我嗎?”石尤風緊張得喘氣。


    “你又沒做什麽,我幹嘛要怪你。”連翹仍是將頭靠在他的胸口,仔細傾聽裏麵心髒的跳動。以往石尤風的心跳總是很慢,但是現在卻跳動得異常激烈和響亮,像擂響的戰鼓,像大海的驚濤,像凜冽的疾風。


    “可是剛才……”


    “我相信你,你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尤風,我會愛你到我生命的最後一秒。”


    生命那麽短暫,所以才要更加用力地去愛身邊的人,這樣就算死去也不會留下遺憾。石尤風心內大慟,其實他心裏很害怕連翹會生氣,但現在他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了。他聽著她說著綿綿情話,感動得現在就可以為她死去。


    他幸福得睡著了,連翹一直守在他的身邊,緊握住他的手。


    門外有雙美麗的眼睛在悄悄窺視,此時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後她毫不留念地轉身離去。


    這個深夜從遙遠海麵而來的略帶著海腥味的晚風拂去城市的燥熱,月光澄清如水,良子也心靜如水,緩緩走進深南區搖光路的一家大型夜總會。她站在門前看著頭頂的招牌,又再次確定門牌號碼,不夜城歌舞狂歡夜總會,搖光路567號。


    門口幾個穿著白色製服的保安對著良子高聳的胸脯流口水,良子也不以為意,故意扭著柔軟的腰肢進去。


    大廳中的光線略暗,前麵大台上有十多名衣著暴露的女子在跳鋼管舞,台下不少的男人在拍手呐喊,良子饒有興趣地打量,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二樓的地方有個瘦削的人影靜立不動,仿佛是貼在牆壁上的一道剪影,他戴著一頂碩大的黑色禮帽,寬大的帽沿將他的整張臉都籠罩在深不可測的陰影中。但是從那陰影中卻射出了兩道刀鋒般的精光,就像用瞄準器似的瞄準了人群中的良子。


    這個夜總會是伊賀智藏所創立的弑手盟組織在本市的落腳點,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伊賀智藏曾考慮過郊區,但是郊區人少,如果有大量的陌生人出入會引起周邊居民的懷疑,可是如果在繁華的鬧市區,就算有再多的陌生人,也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而且,伊賀智藏考慮到,如果一旦落腳點被公安局發現,一則周圍普通老百姓多,公安局展開行動必定會束手束腳,以免傷及無辜,或引起動|亂。二則身處鬧市,趁亂逃走或挾持人質也是一件極容易的事。


    不夜城歌舞狂歡夜總會經營了十年,不但給伊賀智藏籌集到了數目可觀的經費,而且還成為獲取機密情報的一個據點。


    “小姐,多少錢一晚。”


    良子瞧著身畔戴著禮帽的男人,這男人個子不高,大約170公分左右,大約怕良子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他特意伸手向上頂了頂帽簷。


    “1萬,30分鍾,你出得起嗎?”良子故意對他臉上吹了一口暖氣。


    “別看不起大爺,大爺窮得就隻剩下錢。”


    “成交。”


    兩人當著眾人的麵堂而皇之離去,其實在夜總會內有許多尋找著主顧的各路鶯鶯燕燕,因此此種買賣生意在夜總會內司空見慣,並沒有過多的人去注意良子和那個戴禮帽的男人。


    良子跟在男人的後麵,從一樓的樓梯走到四樓,這四樓的格局比較狹小,堆放著許多桌椅板凳,以及一些廢棄的健身器材。轉過一個小隔層後,前麵有一扇低矮的隻容人低頭才能進入的小門,想必是個雜物間。但男人推開這扇門後,裏麵豁然出現一個寬敞的燈火通明的大廳。


    當良子進來後,男子立即警惕地關上了木門,他摘掉頭頂的帽子,從眼眸中射出的精光直逼良子,厲聲道:“鬆下良子,沒有將軍的命令,是誰讓你來這裏的。”


    “川崎,你少和我張牙舞爪,論武功你還不是我的對手。”良子極是不屑,在他們這個團體中,用拳頭說話,以武力決定地位的高低。這個叫川崎的男子也是伊賀智藏的徒弟,受限於先天身體條件在武學上沒有多大的造詣,但是其家族和伊賀智藏關係較親密,因此也比較得伊賀智藏信任。


    川崎收斂了目光,道:“是石尤風讓你來的嗎?”


    “關你屁事,我要見將軍,有重要的事情報告。”良子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便撇過頭去。


    “什麽事?你先告訴我,我會轉達給將軍。”


    “告訴你?”良子故意裝作不認識似的打量川崎,嘲諷道:“我用命換來的消息就這麽輕易告訴你,你當我是傻子嗎,我隻告訴將軍。將軍什麽時候願意見我,我就什麽時候說。”


    川崎隻當良子是想獨自邀功,氣得嘴角歪斜道:“好好,算你有本事,我去找將軍。”


    沉重的腳步聲在門外漸去漸遠,良子隨便找了一個椅子坐下來哼歌,歌曲是一首搖籃曲,她翻來覆去地哼唱。也許,今生隻有死亡才能重迴到母親的懷抱。


    這時門又開了,一個戴著半張臉譜麵具的長須老者進來,他沒有驚動良子,先悄悄觀察良子麵上的神色和身體的舉動。


    “良子。”大約是沒發現什麽不妥伊賀智藏才開口了。


    瞬時良子猛地一驚,身體仿佛接受到指令不由自主地站得僵直,並且還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伊賀智藏拂動著寬大的袖袍,不動聲色地道:“良子,你剛才好像很害怕我。”


    “將軍大人如天神一般我當然害怕了。”良子笑起來。


    “是嗎?不過在華夏,你不需要如此行禮。”伊賀智藏是前退役的軍官,對手下這批人一直實行嚴格的軍事化管理,這能使他重溫當年的歲月。


    伊賀智藏在集團內被所有人視若神明般崇拜,沒有人敢用目光直視他,良子從小跟隨石尤風在這個團體內長大,也見慣了伊賀智藏的手段,他不但讓活人害怕,就連死人也會懼他三分。盡管良子已經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但聽到伊賀智藏的聲音後仍是從潛意識中感到畏懼。


    “將軍,我得到了一項關於公安局的秘密行動,據說……”良子越走越近,很快就到了伊賀智藏的身畔,這次伊賀智藏一返常態,沒有拒絕良子的靠近。“要對全市的娛樂場所進行清掃,我估計……”良子的袖子中握著一柄短匕首,此時伊賀智藏正在聚精會神傾聽,忽而良子嘴唇邊露出一抹奇異的詭笑,她的手略向下,藏在袖中的短匕首瞬間便握到了手心,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毫無防備的伊賀智藏胸前。


    匕首深深紮進了伊賀智藏的胸口,略過一會鮮血就從匕首的周遭滲出來,刺目的血光在良子的麵上閃爍,突然那半張臉譜麵具就從伊賀智藏的臉上掉落下來,但卻露出一張陌生的麵孔。這張麵孔雖然有著長須,但看著皮膚卻顯然是個年輕人假扮,他張大著嘴,早已氣絕身亡。


    霎時良子愣住了,驚慌地向四周看。這時屋子裏的一堵牆壁被推開來,又一個戴著半張臉譜麵具的長須老者走出來,他走得很輕,腳下幾乎沒有發出任何的腳步聲。


    這才是真正的伊賀智藏,良子終於認出來了,伊賀智藏最擅長隱藏,因此走路是沒有聲音的。


    “鬆下良子,你知道背叛國家是什麽下場嗎?”從麵具下麵發出的聲音帶著死亡的氣息,伊賀智藏儼如這世間的裁決者般走到了良子麵前。


    良子凝視著他,但伊賀智藏身材高大,兩個人的身高相差一個頭的距離,良子隻是盯著他的胸口。“我沒有背叛國家,我隻是背叛了你。”她緩緩地道。


    作為一個武士,深知在決鬥中一擊對手不中,那等待的就隻有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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