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羨慕你們國家,不像這裏,巴掌大的一塊地,不被別國吞並已經算好了,更別提統一群島了。”佐木苦酒入喉,心隱隱作痛。


    “伊都國的和平,必須靠像你這樣的誌士來維護。我來到人間的使命,就是匡扶亂世,製造和平。可惜,世界太大了,我一人的力量太渺小了,莫說全世界,就連大漢我都統一不了。”誌鳴扼腕長歎,大有鞭長莫及之感慨。


    “如果世間多幾個像我們這樣的人就好了。”佐木也是個胸懷大誌之人,可惜仕途不順,到頭來也隻能當一名藩府武士;即使擁有魔界力量,也不敢肆意妄為,其潛意識裏並不喜歡殺戮。


    “和平從來都不是少數人的事,必須大家共同努力去實現。”誌鳴感覺這清酒既好喝又不上頭,也許是酒逢知己,也許是酒量上漲,不停地續杯。


    佐木出神地望著杯中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得出,他是一腔熱血無處灑,唯有仰天長歎獨自愁。


    “那你下一步有何打算?”誌鳴用微顫的手為戰友添酒,問。


    “我打算去鷲尾藩找伊藤宏助,與他共商大計。”佐木神色凝重地望著布滿星光的夜空,仿佛正在醞釀一個可囊括星空的計劃。


    “睦月的親兄長伊藤宏助?之前你說過,赤圍井和鷲尾藩曾有過多次交戰經曆,這樣貿然前往,他會把你當朋友?”誌鳴酒意雖濃,但思維還算清晰。


    “之前的戰爭導火線是蔡文姬,藩主犯下的錯;如今藩主已死,這份仇恨也該結束了。”佐木對此行充滿信心。


    看著戰友堅毅執著的目光,誌鳴不禁肅然起敬,拍掌道:“佐木兄,看來你也有所覺悟了。”


    “我不能永遠隻當一名武士。這次經曆讓我深深認識到,治國不能光靠藩族和武士的力量,還得建立起一套完整、先進的體製,從最基本核心下手,先改變本國農耕社會的本質;在大力發展其他產業的同時,進一步增強軍事力量,擴大軍備。隻有國泰民安、兵強馬壯,我們才具備抵禦一切外來侵略的基本條件。國家的發展,既需要百姓,也需要軍隊。”佐木雖然腦子迷迷糊糊,卻仍能吐出這一番話來,看來其思想境界已超越了一般武士。


    誌鳴不得不佩服他的鴻鵠之誌與全局觀,隻可惜沒遇到一個可以讓其大展身手的平台。


    “伊都國是一塊資源豐富之地,從彌生時代開始,便具備了發展各種產業的先決條件,可惜當朝者未能好好掌握天時地利,加上各藩府間不團結,崇尚武力,各自為政,連年戰亂導致自然資源無法被有效整合利用,就連天皇及藩朝中的高官也無法改變這種局麵。內部不團結,國家發展必定受阻。在赤圍井這個彈丸之地,我很難有所作為;相信在其他藩屬地,也有像我這樣有想法但苦於無法實施的人。”佐木借著酒意傾吐苦水。


    “的確,就像大漢一樣,諸侯割據紛爭,領土四分五裂,何以統一?各路諸侯都希望自己能一統天下,高居龍座之上,萬民敬仰、神靈垂青,可又有誰能真正了解天子的內心呢?又有誰能真正聽懂百姓的心聲呢?”誌鳴想起了被黑化的獻帝,憾歎難止。


    “現在迴想起來,天皇無力執政,我等何必愚忠?我打算不日之內將啟程前往各藩屬地,聯合各藩府中的有誌之士,合力開創出一條真正適合本國發展的道路。如今能救伊都國的唯一途徑,就是召集分散於各地的誌士,包括藩族武士和浪人等,成立誌士聯盟。”佐木早已胸藏大略,隻等實施。


    “在這些藩府中,有很多是屬於敵對立場的吧?”誌鳴擔心。


    “沒錯,各地藩主立場不同,想法難以統一,但我的計劃不會因此而擱淺。如果不能迎難而上、排除萬難,就難以修成正果。我會先從伊藤宏助入手,畢竟我們救過她妹妹,這是化敵為友的最佳契機。相信他也想知道睦月的去向吧?我正好可以提供線索,這是合作的橋梁之一。”佐木胸有成竹。


    “祝你馬到功成。”誌鳴見他心意已決,也不便多言了。


    “…對了,之前跟你提過的魂精靈一事,還記得吧?”佐木突然想起一事。


    “記得,你說過是因為千晴的怨氣太重,變成魂精靈進入了你的體內,助你練成了鬼舞之殤。”誌鳴記憶猶新。


    “沒錯,當初我一直以為,因為我是魔界行者,她的魂魄才能進入我的體內。在經曆了這次戰鬥之後,我意識到自己錯了,原來你的身體也具備這種條件!”佐木眼中一閃。


    “怎麽說?”誌鳴精神一振。


    “我發現你的體內也存在魔氣。”佐木道出驚人之言。


    “…此話當真?”誌鳴雖有同感,但一直不敢確定。


    “沒錯。我想,應該是之前那枚指環影響了你。”佐木猜測。


    自從摘下魔指環後,誌鳴的確感覺體內還殘留著一股與自身不太協調、亦善亦邪的氣,就像一道洗不掉的疤痕,終生相伴。


    “其實不必擔心,我身為魔界行者,終日行走在魔界的邊緣,也不會成為魔界奴隸。一切事在人為,隻要意誌夠堅定,沒有任何力量能控製你。”佐木知道他在顧慮什麽。


    “如此說來,我的體內也可以擁有魂精靈了?”誌鳴竟有些小興奮。


    “理論上是的。我把吸納大法教給你,隻要遇到合適的異性魂魄就有機會。”


    “一定要異性嗎?什麽類型的?”


    “一位深愛你的人,或者你深愛的人。魂精靈其實是基於執念、情愛和怨氣而存在的一種特殊能量體。在異性去世後,其執念、放不下的情感和怨氣會累積成一股異能,在愛的動力驅使下,進入對方體內。當然,對方身體必須符合某種條件,才有機會接納這股能量。一般人類的身軀是不可能接納魂精靈的,因為它是由能量很強的陰氣積聚而成,與陽盛之軀水火不容,除非這副身軀自帶足量的魔氣。最終,還得使出我所說的吸納大法,才能完成最終合體。”佐木解釋魂精靈的形成與被吸納過程。


    “這麽玄幻?聽起來像鬼上身。你的意思是,這位異性必須同時帶著執念、放不下的情感與怨氣死去,才能化為魂精靈,與深愛的人融為一體?而且合體後,活著的一方力量會增強?”誌鳴覺得世間真是無奇不有。


    “那當然,兩個大活人怎麽合體?”佐木兩手一攤,說,“因為魂精靈本身就是一股很強大的能量,當然可以讓另一方的力量增強了。”


    “那它附體之後,還會輕易脫離嗎?”誌鳴擔心身體自由受限。


    “一般不會,它會像寄生蟲一樣,隨著宿主的滅亡而滅亡;除非宿主自行用內功將其逼出體外。”佐木不知從哪裏得到這些信息,“最後一點,不確定你體內是否存在足量的魔氣,如果魔氣不足也無法接納魂精靈。”


    “該…如何…確定?”誌鳴喝上癮了,再次一飲而盡,醉眼朦朧地看著眼前佐木的重影,問。


    “我也不清楚…反正你也沒…機會遇到吧?”佐木也差不多喝到位了。


    誌鳴立馬想到了雪蟬,上次見她時,明顯感覺她瘦了一大圈,看來是病魔入侵了。他當然不希望雪蟬向病魔屈服,隻是他也沒辦法改變現狀。雪蟬正是同時帶著執念、情感和怨氣存活至今的人,完全符合成為魂精靈的條件。


    想到這兒,誌鳴覺得自己真的要走了,大漢那邊有太多事情等著他迴去處理。他打算一見到明日的晨曦就走,臨走前,還特意交待佐木,要照顧邪支半島的商崎一家人,尤其不能讓其子森太郎去參軍,因為他答應了商崎,要保護他兒子。佐木欣然答應了。


    二人喝到深夜,各自醉醺醺地迴寢閣歇息了。佐木感覺今晚把一輩子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他很感謝上天把誌鳴帶來了這裏。


    誌鳴這一覺睡得很踏實,不再擔心有人來盜刀,因為藩府已經太平了。


    翌日清晨,佐木來到誌鳴的臥室一看,果然已人去樓空,不禁悵然若失。在這個通訊落後的年代,有些道別就是一輩子。


    失落之餘,他去找彌海法師談心。彌海法師歎道:“他救了伊都國,本應功德圓滿而離去,可惜一時半會還走不了啊!”


    “什麽意思,大師?”佐木不解。


    “這是上天對他的考驗,這場考驗還沒結束。佛祖自有安排,大人無須介懷。”彌海法師隱晦地說。


    佐木本想追問下去,見法師已開始止觀禪修,隻好作罷。他想去追誌鳴,可惜不知對方去向。無奈之下,他隻好開始策劃自己的遊說大計。


    …………


    誌鳴騎馬往邪支半島一路飛馳,他要先把鋼魂寶刀還給商崎,這是他當天許下的承諾。


    迎著朝陽的方向,誌鳴很快來到了邪支半島,在商崎的家門前下馬,叩門。


    開門的是商崎的發妻幸子,她一見到誌鳴,就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誌鳴忙將其扶起,進了屋。屋內一片淩亂,像剛被強盜洗劫過。


    誌鳴細問緣由。幸子抹了一把淚,用不太標準的漢語說:“昨天夜裏,一群不明身份的武士闖入家中,不由分說就把商崎和太郎綁走了。”


    “不明身份的武士?”誌鳴納悶,想,“怎麽會有人知道大叔住在這裏?難道是我的到來,害了他們父子?”


    想到這兒,他趕緊問:“那些武士有何特征?”


    幸子答道:“他們的頭盔上有惡靈武士的標誌。”


    “惡靈武士?”誌鳴認真迴憶了一下,想起商崎說過的話,又問,“他們是不是賀野族、伊藤組或鬼武族的人?”


    “這個…我真不清楚。該怎麽辦呢?我家的兩個男人,一夜之間全沒了!”幸子說罷,又嚎啕大哭起來。


    “先別急,冷靜點。”誌鳴安慰她,“我料他們不會有事的,不然那些武士早就下手了。我想,他們一定是想從大叔嘴裏問出一些東西來;一並抓走森太郎,隻是為了好讓大叔開口。”


    幸子哭了一會,忽然想起一件事,說:“當天你走後,我旦那(丈夫)留下了一句話。他說,該來的始終會來。”


    “該來的始終會來?”誌鳴反複念叨著,“這話的意思,好像是指之前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或得罪了某些人,終有一天被人找上門來了。”


    商崎之前的身份是一名殺手,負責暗殺國內各敵對藩府要員、甚至國外的高官政要等,雙手早已染血無數;若論仇人,可謂數不勝數,該從何查起呢?


    誌鳴一時左右為難:如果再花時間去救商崎父子,古柏斯就真的要魂歸西天了,目前唯一能救古柏斯的,就是他手中的太陽神珠;如果不去救商崎父子,他又會抱憾終生。他可以使用黑洞魔法直接去到午虎山先救古柏斯,再返迴這裏,但又怕存在太多不可預見的風險,不敢輕易行事。


    細思之下,他還是決定先救眼前人,畢竟商崎幫過他。他認為劫走商崎父子的人,就是三大鬼族之一。由於幸子未能提供更多有利的線索,他隻能暫別幸子,重新策馬返迴赤圍井;鋼魂仍持在手中。


    佐木沒想到這麽快又能見到誌鳴,竟激動得無法自控,像找迴了失散多年的親人,準備傾瀉情感。


    “佐木兄,現在沒空煽情,先幫我一個忙!”誌鳴具述前因後果。


    佐木一愣,斂容說:“範圍太廣了,不好查。如果再多一點線索就好了。”


    “看來我必須陪你走一趟了。”誌鳴拍拍對方的肩膀。


    “你的意思是,一起去見伊藤宏助?”佐木頓時反應過來。


    “沒錯。他所屬藩族為伊藤組,應該多少有一點線索。”誌鳴認為沒有其他突破口了。


    “可以,但我的直覺認為,此事與他無關。”佐木憑主觀判斷。


    “當然。睦月這麽好人,我不相信她的兄長會幹出這種事來;況且伊藤應該也不知道商崎大叔的隱居之處。”誌鳴同意其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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