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靈武士的頭盔?那順著這條線索去找,不就可以得知對方的身份了嗎?”誌鳴眼前一亮。


    “不一定,因為有這個標記的藩族,據我所知,一共有三個,我不確定是哪一個。”商崎似乎對這方麵比較熟悉。


    誌鳴聽到這話,忽然想起了什麽,問:“對了大叔,你家裏為何會有這種武士裝束?難道……”


    商崎遲疑了一下,用微小但顯而易見的幅度點點頭,說:“沒錯,你應該猜到了,我曾經是一名武士。”


    “什麽?!”誌鳴一臉錯愕,難以置信,他本來以為商崎的祖先是武士,“大叔你曾經是武士?你不是說,在這裏打魚超過二十年了嗎?”


    “怎麽?不相信?”商崎一笑,側臉對妻子說了一句伊都語。


    幸子入內室拿出了一把塵封已久的武士刀,遞給丈夫。


    商崎走到一邊,一口氣吹去,武士刀上的灰塵瞬間像被激活的馬蜂窩,蜂擁而出的馬蜂在空氣中四處亂飛。


    商崎用手在眼前扇了幾下,把灰塵趕跑後,從刀鞘中抽出了三分之一的刀身,說:“這是我的愛刀——鋼魂,它就是我當年身為武士的證據。”


    誌鳴用手指尖輕輕敲了一下刀刃,聽聲音就知道,這是一把有靈魂的武士刀;他甚至能感受得到,這把刀的主人當年在戰場上殺人如麻的場景。


    “我當年是伊都國內鮮為人知的藩族武士團——暗影聯盟裏的一名殺手。”商崎收刀迴鞘,說出了石破天驚的話。


    “什麽?這位看似文弱的大叔,當年竟然還是武士中的殺手?!”誌鳴頓時感覺這世界真是臥虎藏龍,高手自在民間。


    “我的原名叫山田矢部,今年已五十有三。在我十七歲那年,父母雙亡,走投無路之下,我隻好加入了一個暗殺組織——暗影聯盟。受了三年特訓後,我成為了組織裏的一名超級殺手。我的主要任務,就是負責刺殺其他敵對藩族裏的重要官員。”商崎用一種充滿懷念但又不忍麵對的矛盾眼神看著愛刀,說。


    誌鳴專心致誌地聽著這位異國高手的追憶史,雖然不確定對方所說的內容與自己的任務有沒聯係,但多聽一點也無妨。線索就是從這看似無關的一點一滴內容中提煉出來的。


    “那是一段血腥史,殘忍程度超乎你的想象。我為了完成組織賦予的任務,殺人無數,成為一名亂世中的劊子手。至今那些人臨死前的眼神,我曆曆在目。違心執行了七年任務之後,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罪孽深重,不能再繼續殺人了,便毅然決然地放下屠刀,找機會逃離了組織,並隱姓埋名,來這裏當起了漁夫。這一當,就是二十多年。組織和敵對派曾四處派人追查我的下落,但一直沒查到。他們以為我人間蒸發了,後來也就放棄追查了。”商崎說這段話時,臉上浮現出一圈圈滄桑的皺紋,如大海的波浪,一起一伏,令人久久無法平靜。


    誌鳴沒想到,麵前這位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叔,竟然是武士、殺手、逃犯、漁夫的集合體。既然如此,那從他的身上,應該多少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想到這兒,誌鳴說:“真沒想到,大叔你還深藏不露,在下深表佩服。那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難道不怕我傳出去嗎?”


    “從你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如果我判斷錯誤的話,我也認了。”商崎用堅定的口氣迴答了他。


    誌鳴點點頭,繼續問:“那你剛才說的,擁有惡靈武士標記的三個藩族,分別是什麽?”


    商崎想了想,說:“賀野族、伊藤組和鬼武族。”


    “能否幫我寫一下?我要記下來。”誌鳴怕記不住。


    商崎帶他來到屋外,用小樹枝在沙灘上寫下這三個藩族的名字。


    誌鳴全部銘記於心,又問:“伊藤組?不是叫‘族’嗎?”


    “某些藩族是以‘組’來命名的,這個沒必要深究。目前隻要能確定當年在這裏接應的士兵是哪個藩族的,應該就能確定你所要找的人在哪裏了。不過,世事難料,畢竟已經過去十年了。但是,憑我的直覺,她一定是在某個藩族首領的身邊。”商崎比較肯定地說。


    “距離這裏最近的城池是哪裏?”


    “城池?哦,我們這邊的稱謂叫‘藩屬地’,相當於大漢的城池,隻不過麵積小很多就是了。”


    “番薯地?這名字挺有意思的。”誌鳴又誤會了。


    “是藩屬地!”商崎又用小樹枝寫了一遍,說,“別打岔了。最近的藩屬地叫赤圍井,距離這裏大約十裏路,不遠,晚一點我可以帶你去。”


    “大叔你方便嗎?”誌鳴怕耽誤了他的正事。


    “方便,不過要等到下午,我要先去忙活了。到時我和森太郎會把捕到的魚運送到赤圍井的海鮮市場上賣,換取伊幣。伊幣是伊都國的通用貨幣。”商崎知道他會追問,幹脆提前說了。


    “太好了,有你帶路,應該可以事半功倍!”誌鳴興奮極了。


    “也不叫帶路,我們幾乎每天都要去那裏一趟,維持生計嘛,沒辦法。”商崎吩咐幸子在家照顧誌鳴,便叫上大兒子森太郎一起出海捕魚了。


    幸子看得出是一位很賢惠顧家的女人,大約四十來歲,她把整個家都照顧得妥妥帖帖,讓丈夫可以安心幹活。


    誌鳴挺羨慕這個國家的男人,他們基本不用擔心家裏的事,可以安心在外麵賺錢養家。不知不覺的,他又想起了雪蟬。


    “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還會想起我嗎?”誌鳴知道她已經恢複了記憶,他不確定自己與她是否會有將來。


    忽然,他想起老神仙臨走前說過的話,不禁擔心起來:“老神仙說,我會失去一個心愛的人,不會就是指她吧?從上次來看,她身體上有些問題,不知天風能否找人把她治好?如果不是指她的話,那到底指誰?師父?妹妹?”


    產生這些疑問後,誌鳴變得心境難以平複,便走出了房子,來到海邊吸口氣。他看見商崎父子準備開船出海了,一切顯得輕車熟駕。


    “我不能在這裏過夜,沒時間了,我必須盡快找到蔡文姬,然後返迴大漢!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誌鳴頓時下了決定。


    中午,誌鳴在商崎一家人的款待下,享受了一頓豐盛的海鮮大餐。他覺得很開心,也很滿足。他感覺商崎一家人都老實本分、待人以誠,可以無底線地敞開心扉,不禁感到一絲愧疚——他之前還騙對方,說自己是坐船過來的。


    下午,一切準備就緒後,誌鳴打算跟商崎說實話了。他說:“我決定今晚不在這裏過夜了,我必須盡快去找到人,然後帶她迴去。”


    商崎一愣,問:“你覺得半天時間就能找到她嗎?”


    “不能,但我不想連累你們。畢竟我是一個外人,住在這裏不太方便。”誌鳴找了個合適的理由。


    “這個你放心,不存在方不方便的問題。”商崎示意他不用擔心,“但是,一切由你自己決定吧。反正我家裏隨時歡迎你來;當然,隻要你不嫌棄。”


    誌鳴還想說什麽,商崎匆匆跑進內室,把愛刀“鋼魂”拿了出來,交給誌鳴,說:“你還缺一樣武器,先用我的吧。由於我當年身份特殊,所以組織給我配的武器也是特製的。這把刀與一般的刀看似無異,但更加鋒利,吹毛利刃、削鐵如泥;而且,它代表了武士之魂。希望你能好好保管。”


    誌鳴小心翼翼地接下寶刀,有些受寵若驚地說:“這…不太好吧?這可是你的愛刀。”


    “說啥呢?我隻是借給你而已,又不是送給你。”商崎笑著說,“你想要,我還舍不得呢!我隻是擔心你沒有武器,不好辦事。”


    聽他這樣一說,誌鳴的心便踏實了,說,“感謝你,大叔。辦完事後,我一定會將它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好了,森太郎,上車吧,我們出發了。”商崎叫大兒子和誌鳴上馬車。


    誌鳴拿上幸子為他準備好的背囊,裏麵裝著他還沒晾幹的衣服,對商崎的家人深深鞠了一躬,表示謝意。


    馬車起程了,森太郎負責駕駛,商崎和誌鳴坐在車廂裏,後麵是打包好運到市場上銷售的各類鮮魚。


    路上,誌鳴輕輕把刀鞘抽出一點點,刀身反射出的陽光非常刺眼,足以看出這把刀確實與眾不同。


    “其實,我很想問一句,當時令正知道你是殺手嗎?她是如何接受你的?”誌鳴好奇地問。


    商崎看了一眼專心駕車的兒子背影,說:“這個說來話長。幸子是一位非常好的女人,她不僅很快接受了我,還心甘情願幫我生下兩個兒子。我這輩子很感激她,所以,我發誓要讓她過得幸福。隻可惜,我現在不能暴露身份,隻能一輩子以漁夫的身份去生活。她也無怨無悔,這一點讓我感動至今。”


    “身在亂世的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是難以改變的現實。”誌鳴心裏想著,卻沒有說出來,隻是說,“其實我挺羨慕你的,雖然生活簡樸,但起碼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可以暫時逃避亂世所帶來的禍害。”


    “不,並沒有完全逃避。森太郎今年已經十九歲了,到了伊都國規定的征兵年齡,本來去年就應該被征了,因為出海打魚而幸運逃過一劫。今年還不知道上麵什麽時候來征兵,我也不確定還能見他多久……”商崎說著說著,竟開始黯然落淚。


    誌鳴總覺得商崎的經曆和達布有點相似,但起碼他還能和兒子一起生活。誌鳴心想,亂世給老百姓造成的苦難實在太多了,不管是大漢,還是其他國家,這種苦難的本質是一樣的。他甚至隱隱在想,來伊都國不能隻為了找迴蔡文姬,還要幫助這個國家改變戰亂的局麵。盡管這不是他本來的任務,但既然他以聖劍之子的身份下凡到人間,就有責任去改變這個亂世,不管手中握劍還是握刀,不管是大漢還是其他國家。畢竟,這個世界是大同的。


    想到這兒,誌鳴用力按著商崎的肩膀,用音量不高但底氣十足的語氣說:“放心,我向你保證,一定不會讓你失去兒子!”


    看著對方堅毅不屈的眼神,商崎的眼眶濕潤了,把手搭在誌鳴的手背上,用力點了點頭,一句話也不說,因為男人間的默契無需多言。


    馬車駛入了赤圍井,這裏看起來就是一個小縣城,也許隻有新野的一半大;人氣還算比較旺,但設施比較落後,沒有一幢比較大氣的建築物。


    馬車駛到海鮮市場的入口處,停下了。這裏遠遠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腥味,但這些海鮮正是伊都國人長期食用的食物。


    商崎讓森太郎先下車卸貨,他再跟誌鳴交待一下。


    “剛才在來路上,我已經把大致情況告訴你了。控製赤圍井的藩族叫‘怒池黑族’,基地就在東北麵,離這裏大約三、四裏左右。你如果要過去調查的話,記得我所說的話,千萬不要貿然進入,更不要惹那裏的武士,特別是綁著紅腰帶的武士!切記!”


    “放心,大叔,我心裏有數。感謝你們今天的熱心照顧,我先走了,告辭。”誌鳴向商崎父子鞠躬致謝後,離去。


    商崎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一聲歎息。


    “父親,不要太擔心,我想他不會有事的。”森太郎安慰父親,“我看得出,他武功非凡,不是一般人。海上的那個漩渦,我估計是他造成的。”


    “不用你說,太郎,我一早就看出來了。當時我問他的時候,他的眼神已經告訴我了。他根本不是坐船過來的,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麽來的,但此人的來曆非同一般,我甚至懷疑他是來自神界。我剛才歎氣,是因為從他的背影上,我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我是個殺手,拯救不了這個亂世;希望他的到來,能為這個戰亂不息的伊都國帶來一絲希望吧。”商崎意味深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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