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為什麽,看著這樣痛哭不得而釋的赤仁,倩兮的心都被融化了,她沒有辦法抵抗一個男孩子的哭泣,還是這樣一個總是以浮誇示人的開朗男孩,是怎樣的痛,才能讓他在她麵前哭?既使這樣哭了,他也隻是在喉間不斷的嗚咽哽咽,哭的這樣壓抑,多讓人心疼呀。

    “想哭就哭吧,痛快的哭出來,把悲傷和痛苦都哭出來,以後就不再痛苦了。”倩兮低聲呢喃著,手掌不住的輕撫他的後腦和背。她感覺到他的手指,一直在緊扣著她的身體,是那樣的無助,那樣的絕望。

    緩緩跪坐下來,安靜的聽著他低沉的啜泣聲,這一刻,時間都停止了,她隻願在這空無人煙的山野,能讓一個受傷的男孩療傷。

    赤仁並不壞,她一直都知道,甚至比容欽那種深沉穩健的男子更可愛,他直白,陽光,活潑,甚至浪漫,和他在一起,心情就會非常跳躍。她這一刻深深的祈禱,讓赤仁擁有幸福吧,他承受的已經太多。

    常常的微笑,也許早就讓人忘了他內心的渴望,他也需要有人疼,有人愛,缺失的親情裏,卻又殘忍的摻雜了不可告人的愛情,他會是多糾結,內心得有多掙紮,誰能理解和體諒他一個年輕的心靈呢?

    可是,為什麽,她卻懂?霍然想起,他竟是每次都將心事吐露,像是機緣巧合的,她居然知道他全部的心事。是他喜歡她嗎?

    倩兮按捺著內心的波動,眼神望著他無助的樣子,隻能一遍遍歎息,愛情不能施舍,即使她心疼他,可是,就算沒有容欽,她也難以接受他的過去,不,應該說是他的秉性,不能因為一時的心軟,輕易將心交付。

    所以,有些事情,裝糊塗未嚐不好。

    “好了,赤仁,你是個勇敢的男生,現在是不是胸口好受多了?”聽得他的聲響小了,倩兮連忙順勢蹲在他麵前,溫和百般的引導。

    赤仁卻不敢抬眼,雖然情緒平複許多,卻一直低著頭刻意躲著她。難得見他羞赧,倩兮心裏想笑,又憐惜,“沒事啦,你的頭發有點亂,我幫你梳梳哈。”說著,站起來到他身後,幫他梳頭發。

    這樣,既不用看他紅腫的眼,讓他尷尬,又自然親切。

    赤仁乖巧的任她擺弄著頭發,頭也漸漸抬了起來,雖然聲音還有些悶,但語氣輕鬆了些,“以前,我阿媽常幫我梳頭,後來,瓊雪也經常幫我辮辮子。”

    倩兮手頓了頓,輕拍了拍他的肩,“別想了,啊。”

    “沒事,

    事實總是要接受的。”哭過的赤仁顯得爽朗了些,“躲著藏著,小氣叭拉的,天天拿出來講,就麻木了。”

    倩兮心裏歎了口氣,低聲道:“你能想得開就好了,也不必天天講。”

    “你會笑我嗎?”赤仁的聲音略帶黯然,還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覺得我很沒出息?”

    倩兮轉了下眼珠,因為哭?“沒有,誰都有難過的事,男人當然也能哭啊。你肯在我麵前哭,那是你信任我。”

    “哧!”赤仁笑出聲來,“看來我以後要多在你麵前哭啦。”

    “隨便你,你開心就好。”倩兮隨口說著,將頭發打好結,“ok啦!嗯,真帥氣!”

    赤仁扭迴頭看她,飛揚的眼梢還留有淡淡的嫣紅,但也隻添了幾分嫵媚,他大咧咧的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來,“走吧,不耽誤你見二哥了,你們倆好不容易團圓,不過答應我別在我麵前恩恩愛愛啊。”

    倩兮笑了笑,心裏有點發虛,“現在怎樣還不知道呢,說不定又是大吵一架,各奔東西了。”

    “怎麽會?我二哥求你都求不來,你現在主動去找他,他還不樂翻了,愛還來不及,怎麽會跟你吵?”兩人邊說邊上馬,互動之間已有了些默契。

    倩兮笑而不語,現在心裏也頗含期待,不自覺間,眉梢眼角就帶了些羞澀。

    赤仁看了她一眼,眼底一沉,歎氣,“隻需想一想二哥,就這麽開心,看來是真的不喜歡我。”

    倩兮無奈的瞥了瞥他,“能不能別貧嘴?我和你二哥已經先在一起了,你難道不想有一個完整的家嗎?”

    “想呀,所以,忍痛割愛。”赤仁半玩笑半認真地說著,“駕”的一聲,趕起了馬兒。

    “那就別整天酸了,一會兒見著你二哥,也管住你的嘴。”

    赤仁臉上更加不悅,嘴裏嘖嘖直響,“瞧瞧,還是向著我二哥吧。行,我就是個局外人,以後,保證不給你倆添堵,行了吧。”

    倩兮迴頭衝他獎勵地一笑,“赤仁是好孩子。”

    “切!”

    快馬加鞭,半個時辰後,他們就來到了魚塘。

    遙遙望去,一座精致玲瓏的竹樓在塘邊平地而起,像是山間冒出來的綠色精靈,那麽漂亮,那麽溫馨,這是她之前設想的那種家園,浪漫而美好。

    一瞬間,原本還有些猶豫和恍惑的心平定了,不甘和埋怨也消了。兩人分離的日

    子,他一定用完成她的夢想來安撫他對她的思念。這是個用心做事的男人,他不浮誇,總是用行動給她安全感。

    “原來你們倆的二人世界,搞的這麽美。難怪兩個人躲在這裏不想迴家。”赤仁說出的話裏嫉妒有之,不滿有之。

    “之前是沒有的,我也是第一迴見。”倩兮忍不住迴敬了他一句,慌忙間拉緊了韁繩。

    “這麽著急!”赤仁一臉不悅。

    馬兒的一聲嘶叫,提醒了帳篷裏的人,倩兮從馬背上跳下來,一抬頭,就看到帳篷門口站著的男人。

    他沒有什麽改變,就好像之前他們在這兒時一樣,幹練的裝束,樸素的發型,堅毅的臉龐和挺拔的身軀,依然是那個鐵錚錚的草原漢子。

    就好像,她隻是迴了趟家,現在,自然而然的迴歸。

    他站在那裏,冷酷的臉上望著她沒有一絲表情,好像反應不過來。倩兮也望著他,固執的不言語。

    “二哥!你在這山青水秀的地方過的真逍遙啊,怪不得不舍得迴家,就不用管家裏的糟心事兒了。”赤仁出口總是沒好話,不過誰也不能說他說的有他自己的道理。他不爽呀,憑什麽大哥二哥這做兄長的這麽逍遙自在,家裏的責任都丟給他呀。

    “啊!赤、赤仁哥哥?”突然,鸞衣從帳篷後麵鑽了出來,看到他們驚喜的叫道:“阿姐?阿姐!”

    好像因了鸞衣的確認,容欽才反應過來他看到的不是幻影,一個長出氣後,立即朝他們走過來,“倩兮!赤仁?你們怎麽過來了?”

    “裝什麽蒜,我們來難道是為了抓魚嗎?”赤仁鄙視地輕嗤他一聲,幹脆越過他走向後麵的鸞衣,“鸞衣!想哥哥沒?”對於後麵那兩個久別重逢的人,他眼不見為淨。

    容欽走向倩兮的腳步急切而慌亂,望著倩兮的眼睛裏,深如大海。

    倩兮在他的腳步奔來之時,也沒有再迴避他,而是昂首挺胸坦然的迎著他,清楚地看著他是如何朝她而來,如何麵對她的主動追尋。

    容欽終於來到了她的麵前,沒有任何話,隻是眷戀切切地緊盯著她的臉,好似生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一般。他極力控製著唿吸的頻率,不敢輕易表現的太過衝動,生怕她過來,隻是偶爾路過,生怕她告訴他,隻是來告別……

    有些僵硬的試探的一點點拉住她的手,在沒有得到她的拒絕時,篤地握緊了,按在胸前,久久的對她凝視。

    這樣熱

    切的目光,流露出他所有的感情,竟比得上千言萬語,比得上一切的語言。倩兮頓時覺得心裏滿滿的,來這一趟,值得。

    和鸞衣熱聊在一起的赤仁,還是忍不住迴了一下頭,因為好奇始終沒有聲音,結果就看到了兩人脈脈含情的對視。這種肉麻的場景,他鄙視,他唾棄,因為它……深深刺激了他某根神經,竟是疼的他一陣兒的發暈。

    真是惡心人的相見方式。

    拽起鸞衣的胳膊,大步走向帳篷後麵,“你剛才在玩什麽?讓哥哥看看。”

    鸞衣好奇的想迴頭看,赤仁粗魯的拉住他,“不準看他們!有什麽好看的!走啦,跟哥哥玩,不然我會生氣!”

    鸞衣委屈地被他拽走。

    容欽是激動的說不出話,可是倩兮覺得這樣兩個人相望著太傻,又不是啞巴對吧,怪怪的,很肉麻,於是她歎了口氣,打算張口說些什麽,容欽卻突然伸手攬過她的頸項,然後低下頭來,在倩兮驚訝的目光下,毫不猶豫地深吻住她。

    這是他表達感情的直接的方式,容欽是個直性情,他不會說些感動感激的話,他隻知道,他想吻她,這個讓他朝思暮想死去活來的女人,他愛的這個人。

    他很溫柔,帶著試探和愧疚,這次讓倩兮接受,這是她熟悉的那個人,那雙唇,短暫的扭捏後,她便也閉上眼睛,將心裏的委屈傳遞給這個天殺的男人。

    突然的,他鬆開了她的唇,緊緊抱她入懷,將她瘦弱的身板按在結實的胸膛。“倩兮……對不起倩兮……”所有的愛,所有的愧,所有的思念和痛苦,千言萬語隻有這一句對不起。

    他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敢了。

    她若不迴來,她若不愛他了,他該怎麽辦?

    守在這個能幻想著她的影子的竹樓裏,生不如死嗎。

    他不是沒有勇氣去挽留,更不是不願乞求,他隻是怕她煩惱,怕他給她帶去苦痛。

    原來她還愛他,這太好了。

    這一刻,他幸福的渾身顫抖,快樂的如在夢中。低沉的嗚咽哽在喉嚨間,淚珠極力壓抑還是脫眶而出。

    感受到他的激動和不知所措,倩兮又欣慰又委屈,抬起拳頭一下下捶在他肩頭,怎麽那麽傻,那麽混蛋,那麽輕易的舍下她啊!

    容欽捉住她的手,微鬆開她深深望著她的臉,手指撩開她的發,指腹輕柔的摩挲著她的臉頰,“你瘦了。”

    倩兮的淚

    湧出來,恨不得像赤仁那樣埋怨他,他一走了之,可知道家裏亂成了什麽,她承受著多大的壓力,能不瘦嗎?

    太多的情緒不能平複,容欽再次熱切的吻住她,倩兮也情不自禁摟住他的脖子,好好享受久別重逢的甜蜜。

    兩人親親吻吻,再相視笑笑,激動的相逢漸漸都成為了充盈溢出的歡樂和輕鬆。

    這樣的畫麵太美好,躲在帳篷後的人,不忍直視的淒然收迴目光,他們在一起才相配,那默契的氣氛誰也比不了,那親密無間的樣子,誰也插入不了了吧。

    心不在焉,手中就鬆了鸞衣,鸞衣掙脫他,歡實的跑向他們二人,“阿姐!阿姐!”

    兩人的甜蜜被打斷,也正因為膩的差不多,看見鸞衣的可愛更加愉悅,倩兮更是推開了容欽,張開手臂,歡跳著迎上去,“鸞衣!鸞衣!”

    兩人開心的抱在一起,倩兮對鸞衣左摸摸,右看看,最後說:“鸞衣你長高了!”

    鸞衣得意地笑。

    “這段時間鸞衣長的很快,人都聰明了。”容欽在後麵欣然解釋。這樣和睦美好的畫麵,是他夢寐以求的。

    “是哦,鸞衣臉也長的更俊了,五官長開了,天哪,長這麽帥,可怎麽辦?”一點都不像傻子了,哈哈。

    帳篷後的人又不滿的冷哼一聲:“連鸞衣都比我強。”

    容欽似乎嗅到了那濃濃的醋酸味兒,終於想起還有一個弟弟一起來的,連忙上前去找:“赤仁?”

    倩兮夠頭看了看容欽那寬闊的背影,和他難得輕快愉悅的腳步,猶豫了一下,這麽好的氣氛,先不說家裏的事了。

    因為現在已是午後,赤仁再迴去不僅累而且沒必要,於是就理所當然的留下來,容欽心情好的很,不時的為他二人做接風的準備,默默忙碌時臉上也是時不時的掛著笑,看著倩兮和鸞衣玩鬧,眼睛裏流露出的都是感激。

    他沒有想到,倩兮會來找他,比起倩兮的勇敢,他簡直不配當男人,痛苦了就躲在這裏不敢見人,這般怯弱無能,還能擁有幸福,真是上天的眷顧。日後,他若不死心踏地的對倩兮,天理不容。

    倩兮和鸞衣玩的好,孩子似的爬竹樓梯,翻跟頭,上山抓蟲,上樹抓鳥,最後倩兮才想起來正事,提溜住鸞衣教他認字。

    鸞衣在倩兮麵前很乖巧,拿了紙筆淚汪汪的寫字念書。

    倩兮這才注意到一直被忽略不計的赤仁一個人默默坐

    在亭子裏,思考人生。

    “怎麽閑在這裏?也不幫幫你二哥。”轉頭,見容欽正撐了竹筏,準備去河裏打魚。他說今晚給大家來個烤魚大餐。

    赤仁滿臉的不屑和小氣,“讓他伺候我一下你心疼了?”

    習慣了他那嘴巴不饒人,倩兮也不痛不癢了,一屁股坐到他身邊,“我不是怕你悶著嘛。”

    “我看你是玩的忘了我吧。”鄙視。

    倩兮抿了抿嘴,笑,“瞧你,你還比鸞衣大呢,鸞衣都好久沒見我了,我不得多陪他玩玩?現在哄他在寫字,不是就來陪你了嗎?”

    赤仁眼中略閃過羞赧,但麵上卻很淡漠,“不用你陪我,你去陪二哥吧。”

    倩兮也不跟他一般見識,笑嘻嘻地道:“他在抓魚啊,我幫不上忙。”

    赤仁眼一厲,“所以我是退而求其次是吧。”

    倩兮睜大眼睛看他,“你又在吃醋了?”

    “才沒有!”赤仁有些窘迫的轉開頭,“我是看不上你那行徑。”

    “小氣鬼。”倩兮嘟囔了句,順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玩。

    赤仁拿眼梢瞧了瞧她,冷哼一聲,“真沒骨氣,二話不說就原諒了二哥。”

    倩兮一怔,臉上也有些不自然,反擊道:“你不是也說讓我們和好嗎?既然來和好,又何必扭扭捏捏。”

    “對二哥你倒是怪寬容的。”某人不滿。

    “他是我丈夫呀。”倩兮輕歎了口氣。其實她也覺得,他們和好的太輕易了,但是見了容欽,見到他為思念她做的事情,見到他滿臉的愧疚和濃烈的愛意,她恨不起來,也舍不得折騰他了。

    容欽不是那種需要敲打考驗才會珍惜你的人。

    也許對於旁人來說,一句“他是我丈夫”是極有說服力的,但是在赤仁這兒,半點兒說服力沒有。丈夫?哼。難道他不是?

    眼見赤仁沒有興致跟她聊天,倩兮隻覺得他情緒低落,就讓他靜一靜,沒有再多說什麽,又跑迴鸞衣身邊,督促他寫字。

    容欽這輩子從來沒有覺得忙碌的這麽幸福,看著兩個弟弟和倩兮在竹樓上玩耍,他微笑著架起了鍋台準備大幹一場,倩兮空閑時也幫他拾柴,兩人相望,總是揚唇一笑,多少恩愛盡在不言中。

    接著,架烤架,剝魚,忙的不亦樂乎,甚至也不讓任何人幫手,將愉悅化為動力,好好讓他們大吃一頓。

    不過,心思細膩的容欽也注意到了赤仁的失落,他隻道赤仁可能是因為看到他與倩兮恩愛不開心,心裏雖有些愧疚,但這不能動搖他的決心和快樂,這一次,他會自私的勇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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