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疾馳趕到李世民的住處。他隻是來到了附近的地方,然後放出消息,李世民的人就自動找來了。李世民顯然很需要京城的消息,也需要人幫助,所以李恪的到來被他看成是整個局麵的轉機,畢竟他現在是已經駕崩的皇帝了。

    李世民虛弱地躺在床上,李恪猛地撲過去:“父皇,父皇——!”

    “兒臣,苦啊!”跪下流淚。

    “逆子,朕還沒死呢,哭什麽!”李世民生氣猛咳。他其實不怎麽信任李恪,李恪來的時機太巧。據說京城氣氛很緊張,新皇控製了所有軍隊,黃子龍孫也都在他手中……封鎖重重,李恪這樣都能逃出來,真的很值得懷疑。

    李恪抽噎著描述京城的情況,義憤填膺地遣責新皇的殘暴不仁,表達了自己對死相淒慘兄弟姐妹們的同情之心,然後著重強調了自己對父皇的耿耿忠心……

    說到動情之處,稀裏嘩啦全是眼淚。

    倒是很讓人心酸的樣子,就這麽聽著,李世民默不作聲,其實他的心裏早已翻起了驚濤駭浪。

    那人的手段不屬於他熟知的任何人,要從自己浩如煙海的仇人中找出那人的身份當然很困難,可……

    可是為什麽心裏總是閃過一個絕不該出現的影子呢?

    太子,替身。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猛地頓住。哈,承認吧。

    李世民突然笑出聲來,聲音蒼涼又沉重。

    有什麽不敢承認的呢?

    這麽恨他,這麽了解他,還這麽有手段的,就是那人吧。

    這算是……天意麽?

    如果真是那人,自己還真輸得不冤。雖然那人能迴來真的很驚悚就是了——死而複生,何等的福緣!

    看著自己咳出來的血,李世民皺了皺眉。

    果然,天意在他而不在我麽。

    隻是天要亡我,也不能束手就擒吧。

    李建成迴來了,李世民怎麽能退避呢。

    低低的笑聲讓李恪心裏發毛,雖然有些訝異,但大孝子李恪還是老老實實站在一邊不敢打擾父皇的思考。雖然想法很多,但李恪也知道隻憑自己一人根本對付不了新皇,這件事,還要父皇親自出馬才好。

    好半晌,李世民方抬起頭道:“好了,退下吧,朕無礙。”

    李恪愣愣退下。

    李世民看著

    李恪的背影,仿佛看到了自己當初年輕時候的樣子,那麽的意氣風發。

    搖搖頭。那孩子眼裏的野心,真以為他看不到麽?孩子們都長大了啊。

    暈過去之後有大夫檢查說他的傷有點重,是被震到了,不好好休息也許會無藥可醫。

    好好休息,可能麽?無奈苦笑。

    自己也有些撐不住了,成全了那孩子,也無妨。

    那孩子已經越來越像自己了,這樣也好,雖然還有點嫩。

    次日一早,李世民吩咐李恪準備迴京。李恪很驚訝,他以為李世民怎麽也要好好準備,比如聯係一些之前的手下。要知道,李世民的手下很多並不在京城,比如領兵在外鎮守邊疆,所以才逃過了這一劫。

    李世民微笑道:“他不想朕死的。”

    ——他要留著我好好折磨,看我痛苦的樣子,死了就是便宜了。

    ——想折磨我,不用麻煩了,我送上門去好了。

    李恪沒聽明白,卻也沒問。他知道自己比不上這倆人,看他們鬥法,自己也能學到很多,父皇現在能用、能相信的隻有自己了。父皇對上新皇,自己就有了更多的機會,殺了這麽多皇子,他不覺得新皇會放過他,隻有站到最高處,才能不被人輕易決定生死。

    根本沒想隱藏行徑,李世民大搖大擺入京。

    猜到那人是誰,他們互相了解,他知道求救調兵什麽的那人肯定已經做好了準備——瞧他殺人如麻像是瘋了的樣子,可瘋子哪會算計得這麽周全,周全到自己完全落入陷阱而不自知呢。

    調兵什麽的,都是笑話吧。

    現在幹什麽隻能是無用功。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大大方方見上一見?

    ……

    趙雲知道了李世民迴京的事情。

    李世民的胸襟膽魄都是曆史上少有的,李建成的果決堅定也很不多見,這麽兩個兒子,李淵這是幸還是不幸?李世民剛柔相濟,李建成看似狠辣但每一步都有深意。比起他們……這一世她做了不少小動作,現在有些後悔了,真不光明不磊落,活像個小人一樣,好吧,她不想狡辯,是真的小人了。

    她隻是習慣把事情掌握在自己手裏,也習慣了別人按照她安排的路線走下去,她從來不想站在最前麵,習慣了讓人衝鋒、讓人頂缸,習慣強加自己的想法給別人,現在看來,真的……

    掩麵慚愧狀。

    真的,落了下乘。

    一個好的領袖。魄力她有,眼光她有,謀略她有,威儀她有,覺悟她有,從容她有,果決她有,甚至寬仁也有……

    可胸襟,她知道,差得遠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是沒怎麽看懂這兩個人。也許結局不像是她想的那樣。

    ……

    李世民大搖大擺來到京城,沒有掩蓋行蹤,李建成倒是替他掩蓋了。李建成是皇帝了,一個死了的先皇,如何能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他還不想把自己手裏的大唐搞糟。

    李建成見到了李世民。

    和趙雲曾經設想的不同,很平和的樣子。好吧,她承認自己是好奇,所以偷偷趴在屋頂上看來著。

    周圍沒有人,空曠的大殿,隻有他二人。

    李建成道:“二弟坐。”

    李世民也不客氣,坐下道:“果然是你。”

    李建成笑道:“除了我,誰能把你逼到這份上。”

    李世民點頭:“沒錯,我隻會輸給你一個,別的人,還不配。”

    李建成道:“恨我麽。”

    李世民反問道:“那你恨我麽?”

    一瞬間沉默下來。

    突然,兩人竟一齊笑了起來。

    李建成慢慢搖頭,垂眸道:“不恨。”

    李世民眨了眨眼:“嗬,我也不恨。”

    李建成道:“當時隻惱了,可已有覺悟。玄武門之事,是我棋差一招,我又不是輸不起的人。”

    李世民說:“我也一樣,既然取了皇位,就知道可能被反噬。”

    李建成拍拍他的肩,笑道:“你痛苦了麽?和當初我睜開眼知道元吉和孩兒們死了那般痛苦。”

    李世民直視他,緩緩點頭:“很痛苦,我的妻子和孩兒們也死了,雖然我還活著。”

    李建成欣慰道:“那就好,你痛苦了,我就開心了。”

    李世民無奈道:“大哥,你不必說出來的。”

    李建成遞過一壺酒,自己也舉起一壺飲了幾口,帶著讚賞道:“你很不錯,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你當皇帝會很合適。”

    李世民毫不猶豫接過來暢飲,然後說:“大哥也是,你同樣能當一個好皇帝。”

    李建成拉著他坐到台階上:“可天下皇位隻有一個。”

    李世民笑

    道:“大哥說得對。”

    他咳起來。

    李建成遞過絲絹:“其實我倆本能做好兄弟的。”

    李世民接過,抹過鮮血定定道:“可我不曾後悔。”

    李建成道:“我也是。”

    重重咳嗽。李世民似是埋怨:“我身體不好,大哥還哄我喝酒。”

    李建成替他拍背:“當你兒子,你捉弄我還少?”

    李世民挑眉笑說:“大哥瞞得弟弟好苦。”

    李建成不以為忤,也輕笑:“是我很辛苦才對,裝承乾哪是好玩的。”

    李世民輕喘,笑說:“我還記得大哥當初一團雪球的娃娃樣,那個時候就是大哥了吧,哈哈哈哈!”

    李建成等他笑夠才說:“很好笑麽?你不也同樣。”

    “哎?”

    “我比你大,自然見過你小時候的樣子,你不也曾娃娃樣。”

    “咳,大哥說得……沒錯。”

    大笑很耗元氣,喘息一會兒,李世民方道:“現在弟弟的孩兒,還剩幾個?”

    李建成道:“隻還李恪一個。”

    李世民了然,道:“大哥故意的。”

    李建成點頭緩緩說:“我還不想毀了這大唐。”

    李世民苦笑:“果然,如此麽。”

    重重咳嗽。

    李建成扶他一把:“我不想害了大唐,李恪也還湊合。”

    李世民有些脫力,倚在柱上:“我明白。”

    喘息一會兒,他說:“大哥不要自己的子嗣。”

    李建成無奈道:“這是承乾的身子,他是你的血脈,我的子嗣,何嚐不是你的子嗣?”

    他看著李世民說:“你的子嗣,我都想要殺掉。”

    李世民也沒意外:“嗯。”

    李建成苦笑:“我厭惡這具身體。除此之外,當初連累了孩兒們,也不想再有其他孩兒,這樣對他們不起。”

    李世民笑道:“留下李恪,其實,大哥一是為了大唐江山,二是覺得李恪,弟弟的血脈最稀薄,三是,三是對父皇……哈。”

    李建成也沒反駁:“沒錯,當初父皇的猶豫不決,確實是你我走到這一步原因之一,父皇他的江山,卻混進了前隋的血……”

    李世民道:“嗯。除此之外,大哥當承乾的時候,父皇沒少磋

    磨你。”

    李建成笑道:“二弟所言甚是。”

    他說:“所思所想都相同,你我二人確應是知己。”

    李世民淡淡遺憾:“奈何,天意如刀。”

    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李建成忽說:“看你這樣,我其實不怎麽開心。”

    李世民歎息:“嗯,想來同我玄武門後一樣。”

    李建成指指他的心口:“但你不曾後悔。”

    李世民點點頭,說:“大哥也是,如此的罷。”

    臉色愈發蒼白。

    李建成道:“成王敗寇,當初你贏了,我也不怨你。”

    李世民明了道:“大哥不怨,但元吉會怨的。”

    他又說:“那些孩兒們也會怨。”

    李建成道:“沒錯,你我兄弟,卻是無法善了了。”

    李世民道:“弟弟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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