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圓圓的月亮遙遙掛在天邊,淡淡的月光灑在人身上,帶出別樣的溫柔繾綣來。

    ——你說這月亮像不像你的大都督,

    ……像。

    趙雲站在窗前,遙望著遠方,淺碧色的眼眸中像是什麽都有,又像是什麽也沒有。

    雖然不關心自己的樣貌,但是她知道這次投身的孫權樣貌極好,尤其是那一雙淺碧色的眸子,深深淺淺總是能牽動人心,再配上江東孫家人特有的俊郎輪廓,輕輕一笑,就能讓姑娘們軟了心腸呢。

    趙雲如今就是這麽輕輕笑開了,可惜的是並沒有人能夠欣賞這種難得的景象--吳侯很少笑,他一貫是鋒芒內斂,穩健持重的。

    --你想明白了麽?

    ……嗯。

    趙雲心下好笑,江東之主吳侯,還是個別扭小孩子呢。

    沒錯,就是吳侯孫權。

    趙雲早就有了預感,之前周瑜剖白心意的時候,孫權的感情就震蕩得厲害,後來周瑜心灰意冷飲下毒藥,孫權的感情就像爆發的火山了。幸好應對這種情況她很有經驗,否則兩個靈魂搶奪一具身體一定會兩敗俱傷的,這種事情,趙雲絕對不會讓它發生。

    穿越了這麽多世界,又修煉了神識功法,趙雲趁著孫權痛苦悔恨的那一刻把他壓在了身體的最深處。

    而這一切,孫權本人並不知曉。

    趙雲也永遠不會讓他知道。

    爭奪身體免不了靈魂接觸,趙雲從這接觸中又分享到了許許多多連孫權都不一定還記得的記憶。

    因為這些記憶,她今晚睡得格外不安穩……

    她夢到桃花樹下周瑜笑得肆意,當時年少,江東的大都督還是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君,意氣風發倜儻瀟灑,隨隨便便一笑都能帶出別樣的輾轉風流來。

    後來年歲漸長,東吳的大都督臨陣殺敵無數,但是意外的,他的周身並沒有一絲血腥之氣,就算是遍身血染,他也能笑得溫柔。那溫柔和堅定給了身後的東吳將士們無限的勇氣,大都督,鋒芒不展,卻是東吳人心中的擎天柱呢。

    再後來,東吳的大都督變得沉穩安靜,但沒人敢小瞧他,大都督他常常麵色深沉遙望荊州的方向,眼中卻是縱死無悔的堅定。

    再然後,再然後就是無窮無盡的猜忌和磋磨了。

    政治、權謀,如此而已。

    --都看完了

    麽?

    ……嗯。

    知道曆史之後,吳侯孫權總是分外沉默。趙雲其實就是這個意思,她不想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吳侯孫權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跑出來搗亂,現在給他找點事情做,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現在看來還真是個不錯的辦法。

    吳侯孫權他……在後悔呢。

    少年時的感情是最最珍貴的,而周瑜在他的生命中又扮演了太過重要的角色,被權力和蒙蔽雙眼,做出這麽多傷害人家的事情,嗬,他這是悔恨萬分了呢。

    趙雲不想管他,他後悔就後悔吧,也是他活該。其實她覺得周瑜也是有錯的,某種程度上來講,周瑜也是個固執的人,尤其是到了最後,每每君臣相對他都要玩沉默是金的把戲,拳頭都打在棉花上,孫權不暴躁才怪呢。

    最後趙雲和孫權商議和平共處,因為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趙雲替孫權守護江東基業,扮演他的角色瞞過包括周瑜之內的所有人,孫權保持安靜,直到……直到趙雲能離開的那一天。

    ………………

    周瑜幽幽轉醒,眼眸一瞬間就恢複了清明,征戰多年,他的警惕性一向很好,環顧四周,這是……

    淺色布幔,瑞金香爐,雕花軟榻……這是他的大都督府?!

    合上眼,複又睜開,周瑜露出一個苦笑來。

    他這是……沒死成麽?

    剛想開口,喉嚨就火燒火燎地疼,他費盡力氣,隻能發出沙啞的‘啊啊’聲,周瑜哭笑不得了,他果然猜中了麽,主公他,真的……拿錯藥了?

    不知怎麽的,他突然想笑,他突然想像小時候一樣教訓他的主公,唉,周瑜在心中撫額自嘲,他這是當長輩當習慣了麽,明明主公比自己小不了多少,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照顧他,想要把所有的東西都教給他……這麽多管閑事,怪不得主公他,會討厭了。

    所以說,他真的成了一個廢人了?

    周瑜有些茫然,這倒不是因為突然啞了接受不了的緣故,殘缺而已,哪個在戰場上廝殺的人會畏懼呢?隻是,隻是不知道主公接下來會怎麽處置他……

    斬草除根麽?

    主公還不至於牽連家小吧。

    “公瑾,你在想什麽?”

    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周瑜的思緒,無比熟悉,這個聲音,是吳侯!

    周瑜緩緩抬頭,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無論想怎樣

    都沒有關係,其實他想要的一直不多,為了江東死而後已罷了,他也沒什麽可失去的,所以,一切都無妨。

    趙雲踱步而入,就見周瑜一副釋然模樣,她走到周瑜麵前,替他掖了掖被角,狀似關心地道:“傷勢還好麽?”

    周瑜無奈了,他的主公又有什麽把戲?用不用他好好配合?

    於是他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滿臉無辜。

    果然,主公臉上有一絲無措。

    周瑜眼中滿是促狹,主公他知不知道自己拿錯了藥?看樣子是知道了。如果點出來,他會不會……惱羞成怒?

    趙雲看懂了他的意思,周瑜表現得很明顯,她的感覺又一向敏銳,不過她覺得周瑜這個樣子真的很好,想來身體裏的孫權也是這樣想的吧--沒有悲哀怨憤,也不是無聲無息躺在那裏,就像是迴到了很久以前,他們可以相互取笑捉弄的日子,雖然孫權總是敗多勝少,但是這樣的周瑜,才讓人心安呢。

    所以她配合道:“孤,孤……”

    神情閃爍,極不自然。

    周瑜心裏笑開了,主公還是原來的樣子呢。哎,他不說話,主公竟能明白他的意思,主公確實很聰慧,還有,這算不算是……心意相通君臣相得?

    嗯,本該如此!

    雖然早有齟齬,但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可是二十年積累起來的。

    周瑜勾唇淺笑,主公你怎麽還是這麽馬虎。

    趙雲挑眉看過來,孤就是馬虎了,大都督你能怎樣?

    周瑜無辜搖頭,瑜又能怎麽樣呢,您才是主公,瑜想管也管不了,隻是,您要拿瑜怎麽辦呢?

    趙雲心下微笑,周瑜這是問出來了?確實,與其猜來猜去,還不如直接問才好,他們之間的的關係從來不對等,君與臣,雖然可能是君臣相得,但是無論怎麽個相得法,君就是君臣就是臣,這是無法逾越的溝壑。趙雲想周瑜死,周瑜就隻能死,趙雲想要折磨周瑜,周瑜就隻能受折磨,君與臣之間的關係向來是如此直白而殘酷,周瑜也是明明白白,所以他沒有苦苦哀求也不會痛哭流涕,就這麽坦坦蕩蕩問了出來,要一個答案。

    趙雲狀似思考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公瑾好好養傷吧,孤以後再來看你。”

    周瑜知道自己這是得了個死緩,可到底如何主公也沒說清楚,心下無奈,他也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就不再執著此事了。

    趙雲離

    開周瑜的臥室,迴到了在大都督府下榻的地方,她還是要在這裏住一段日子,什麽公務都要在這裏處理,好在沒人敢說什麽,其實他們還樂得如此呢。

    先前吳侯與大都督不睦,整個江東都提心吊膽的。

    趙雲批著公務,心裏想著周瑜養好傷後還是讓他快些上工吧,這零零碎碎的東西她實在不想管了,東吳不像之前的大秦大漢有了嚴明的體製,她現在許多事情都要親力親為,嗬,怪不得孫權越來越陰鬱了,誰天天這麽個忙法也一定會憋變態的。

    ……你為什麽要騙公瑾?你明明是要給他解毒,現在他卻覺得你想要殺了他,你……!

    --嗬,那我要怎麽做?明明都是你的錯,你之前的樣子不就是恨不得他去死麽?現在我去告訴他我想救他,想讓他好好活著,你不覺得轉變實在是太大了麽?

    ……可是他會……傷心的。

    --哎呀呀,我們的吳侯竟然還會管人家傷不傷心呢,之前是誰奪了人家的兵權,又是誰明明知道人家有傷還故意說狠話刺激他?那句話是什麽來著?嗯,我想想,是‘這江東到底你是主,還是我是主!’瞧瞧,多精辟,多振聾發聵!

    ……你!

    --放心吧,他不傷心。

    趙雲確實不認為周瑜會怎麽傷心,如果孫權做得幹脆利落些,沒準他還會感到欣慰。

    趙雲剛剛就沒想反駁周瑜猜測她想要下毒卻拿錯毒藥的事情,就讓他繼續誤會下去吧。瞧,就算主公想要他死,他都沒什麽怨言,隻是有些悲傷罷了,現在他認為自己啞了,卻也沒什麽怨憤仇視,看樣子竟是放開了。

    這不是聖父,也不是純善,而是他不怎麽在乎。他一腔心血都撲在東吳上,隻要是對東吳好的事情,他都會毫不猶豫去做,一切有礙東吳的事物,他都會鏟除--

    就算,就算哪個障礙是……他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在辦公室偷偷碼字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親們的評論隻好下班再迴了,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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