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躲在一株高高的樹上,她心裏清楚劉尋曾經得過過去的自己指點,自己躲藏有難處,而他們是淩晨四點左右出來的,經此異變,隻怕很快就要天亮,天一亮她再躲藏就非常困難。

    她的身體經過改造,即使是夜裏依然比一般人看得更清楚些,這是她的優勢,下頭雖然點起了火把,卻依然沒辦法照亮太遠的距離。她悄悄地向森林邊緣移動,輕巧地在樹之間騰挪著,準備找機會奪另外一匹馬。

    劉尋站在林子中間,臉色微微有點蒼白,整個人猶如一頭受傷的野獸,孤獨地站在那兒,蘇瑾看著他黑沉沉的眼神,覺得心裏沉痛,但依然狠下心,繼續移動。

    然而一棵樹上的貓頭鷹被她驚飛了,在林子中間的劉尋想都沒想手裏抓著的弓就已對準了蘇瑾那飛速閃過的身形,毫不猶豫地放了一箭!

    蘇瑾躲閃不及,被一箭貫穿了左小腿,力道之大讓她整支左腿火辣辣的疼,然而這疼卻漸漸開始麻木,箭上有麻藥!她咬牙忍躲到了另外一株樹上,用匕‘首將露在外邊的箭枝斬斷,藏在樹枝裏,濃密的樹冠仍然隱藏了她的身形,下頭的侍衛們紛紛抬頭舉起火把查看黑魆魆的樹冠,劉尋沉聲喝道:“下來!不然朕讓人把這裏的樹都砍了!”

    蘇瑾默不作聲,兩隻眼睛飛快地尋找著出路,小腿急速的麻木著,然而她的身體受過訓練,沒那麽容易被麻醉,劉尋等了一會兒忽然柔聲道:“快下來,我知道你受傷了,我已手下留情,用的箭頭不會傷害太大,你走不掉的,下來吧,我帶你去醫治。”

    蘇瑾望向來路,尋找著馬匹,忽然她感覺到不對,有黑衣軍隊悄悄掩入了森林,這不是劉尋的人!

    她心中一緊,看向劉尋,果然看到劉尋身後的樹叢,有黑衣人端著弩對著他!

    她驚叫了聲:“有刺客!保護陛下!”一邊迅猛地從樹上向劉尋撲下,劉尋敏銳地抬起頭,看到飛撲而至的她,眼睛裏溢出狂喜,被她直接撲倒在地,一支閃著藍光的箭從他原來站的地方飛過,卻射中了另外一名侍衛,那名侍衛無聲無息地倒下了。

    她喘息著叫:“箭有毒!都趴下移動起來!找障礙物躲好!大家仔細查看,有刺客混進來了!”

    倒在地上的劉尋反手緊緊抱住蘇瑾,翻身壓住她,蘇瑾反手按住他的咽喉,沉聲道:“別鬧!有刺客!”

    那群刺客發現暴露了,紛紛在黑暗中顯露出了身形,毒箭像雨一樣的向他們射過來,不斷有侍衛中招倒

    下,一聲都沒有發出,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劉尋抱著蘇瑾在地上翻滾著一隻手拔刀揮舞著,亂雪般刀光將蘇瑾護得嚴嚴實實,躲到了一株灌木後,侍衛們圍著他縮小了戰圈,蘇瑾一看情勢不妙,沉聲道:“誰知道你晚上會出來?”

    劉尋咬牙:“戴百川!誰是你後頭的主子?”

    戴百川在前頭站了出來,輕聲道:“陛下,我也是不得已,家人落在別人手中。”

    戴百川忽然側身,一個男子在一群彪悍的黑衣侍衛的簇擁下款款而至,一身素羅長袍,夜色掩映下麵容不甚清楚,身形清瘦,行止之間威嚴得很,以蘇瑾之目力也隻看出五官頗為俊秀,卻不認得,他輕輕笑了聲,劉尋忽然說了聲:“淮王!”聲音裏充滿了訝異,顯然連他都覺得難以相信。

    淮王輕輕笑了,聲音居然十分清雅動聽:“我的好皇侄,要等這個空子真不容易啊,這十年,宮裏猶如銅牆鐵壁一般,一點機會都找不到,西羯那邊挑出了戰事,沒想到你武功蓋世,還是沒找到機會,終於奉聖郡主再次出現,你也有了軟肋,一貫小心的你也有這樣托大出來的時候……真正是上天保佑,天道好還,這是老天讓我等到你和奉聖郡主一起出現,才一網打盡報仇!”

    劉尋咬牙:“朕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你殺了朕,這皇位你也做不穩!”

    淮王笑得很是暢快:“誰稀罕這皇位?我是要殺了你們,給丁皇後血祭!”

    劉尋寒聲道:“原來竟是為她——她入宮的時候你早就就藩了,朕想不到一直在藩地的你居然和一直在深宮中的她認識。”

    淮王聲音轉為淒厲:“不錯,你殺了她,而且還極為殘忍,我一定會殺了你為她報仇,在殺你之前,我會先把奉聖郡主一刀一刀在你麵前剮了……”

    劉尋緊緊擁著蘇瑾,握著蘇瑾的手心裏都是汗,蘇瑾一聲不吭,手一動,將手忽然向上覆蓋住劉尋的眼睛,反手往地上一摔,摔出了個微型閃光彈出來,令人炫目致暈眩的強光閃過,所有人都第一時間閉住了眼睛,蘇瑾已拉著劉尋找了個突破口迅速跑了起來。

    風,依靠那些亂石灌木叢掩護,蘇瑾和劉尋貓腰在亂石中穿插,始終保持不規則跑跳路線,然而她的腿傷拖慢了她的速度,後頭的追兵緊追不舍,忽然劉尋一手抓住蘇瑾的手腕,猛烈地將她撲到地上,蘇瑾一愣,轉過頭看到劉尋背上居然插著一根毒箭!他掙紮著從自己胸前拉出蘇瑾給他的琥珀,卻已開始唿

    吸困難,目光渙散嘴唇已變成紫色。

    蘇瑾屏住唿吸,先將他脖子上的琥珀扯了下來手使勁一捏使之變成碎末,直接倒入劉尋嘴裏,再極迅速地拿著匕首將劉尋那一塊肉連著箭剜了下來,然後抱著劉尋看了看線路,直接抱著他一路沿著個頗為陡峭的山坡翻滾到了坡下,轉臉看劉尋,琥珀應該已經產生作用,他的嘴唇的紫色褪了些,她拿出一顆膠囊打開,將粉末再次直接撒入他嘴裏,一邊搖晃著他:“醒醒,別睡過去。”

    劉尋掙紮著睜開雙眼,看著蘇瑾,微微笑了下,仿佛生了幻覺一般,蘇瑾看了看四麵環境,知道他們雖然一路翻滾下來拉開了些距離,卻留下明顯痕跡,淮王的人馬遲早會追上來,她從腰上扯下了攀登繩,將劉尋的腰結結實實地捆住,然後幾下便爬上了一株大樹上,將繩子往結實的樹幹上一掛,使勁將劉尋整個人都拉上了樹上,然後將他隱藏在了枝葉濃密的樹葉裏,用繩子將他緊緊捆在樹幹上。

    劉尋勉力睜開眼睛,輕聲呢喃:“姐姐……不要丟下我……我不是故意要傷你的……對不起……傷你比傷了我自己還疼……”

    蘇瑾伸手擦了擦他臉上的汗,這英俊的皇帝,如今滿臉都是樹枝刮破的劃痕和泥土,狼狽之極,嘴唇幹裂,目光渙散,唿吸微弱,替她擋了一箭,卻仍喃喃地求著她不要離開他,蘇瑾彎下腰,輕輕親了他的嘴唇,劉尋無力而虛弱的看向她。

    蘇瑾卻脫了他的靴子,翻身下了大樹,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一路製造著兩個人的痕跡,一邊通過耳機唿叫教官。

    天微微發亮的時候,麻藥漸漸在她的體內發揮作用,令她四肢遲鈍,奔襲了一夜的她還是被許多黑衣人用網兜給圍捕住了,這是一支顯然經過許久訓練的軍隊,淮王這次顯然是傾巢而出拚死一擊了,她的腿傷畢竟拖累了她,被鐵鏈緊緊地捆了起來,塞進了布袋裏,掛在了馬上,一路疾馳起來。

    她盡量使自己清醒,然而意識依然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她感覺到自己被從布袋中抖出,然後被拖著頭發麵朝下一路在粗糲的石子地板上拖行到了一處冷森森的石室內,摔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一隻手腕被從鎖鏈裏解開拉高,直接在上頭開了口子,血噴射了出來。

    她聽到淮王冷冰冰的聲音:“先放了你的血祭她的魂讓她略微安慰下,隻要你在我手中,再過兩天我的好侄兒也自然會送上門來。”

    血不斷的湧出來,她意識漸漸迷糊,心裏想著不知道教官什麽時候能

    趕到,也不知道自己的到底被帶來什麽地方。

    頭皮再次刺痛,披散下來的頭發再次被粗暴地拉了起來,讓她麵對祭台上的靈牌,上頭書著先貞賢皇後丁微之靈,一隻手強硬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聽說你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是你一刀刺入了她的胸膛,將來我會千刀萬剮……”

    他忽然停住了話頭,拿住她下巴的手使勁又將她的臉抬高了些,忽然用衣袖使勁在她臉上抹了抹,她逃了一夜,臉上都是各種擦傷刮傷,被他這麽使勁一抹,疼痛讓她昏迷的神智又清醒了些,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看著淮王,然而手腕上的血仍然在不斷流出,失血讓她感到發冷發黑,她其實什麽都看不清楚。

    依稀隻聽到一句愕然地話:“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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