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時道理隻有老頭子用得,年輕人的疑惑得自己想通。”


    花襖老者又撚起一粒花生豆放入口中,笑道:“前路還長,何必急於一時。”


    “多謝老祖指點,是晏然孟浪了。”


    對於絕大多數龍穀弟子來說,花襖老者便是真神在人間的代行,說得每個字都蘊含無上深意。


    所以曹晏然根本不覺得老者是在推諉,直覺是更高層麵的愛護同指點,滿臉感動的道謝致歉。


    這可把曹長青氣著了,在他看來,花襖老者就是說了句廢話嘛。


    人是心中有惑想得到指點,你卻讓人慢慢想,想個球想!


    “呸!”


    將花生豆的紅衣往外一噴,曹長青拍著胸脯道:“臭老頭小氣,晏然師兄別理他,有啥疑惑同小弟講,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嘛!”


    “這...”


    看著曹長青一副熱心腸的模樣,曹晏然哭笑不得,看看自顧自吃花生豆的老祖沒什麽不耐煩的表情,便咬咬牙道:“有人共同商議下也好,想問長青師弟,若有個兩麵三刀的親眷吃了大虧,上來求你幫忙主持公道,這個忙你會幫嗎?”


    “那我肯定不幫啊!”


    曹長青想也沒想便道:“這種兩麵三刀的親眷背後指不定做了多少飛揚跋扈的惡事,即便正糟了委屈也是報應,小爺鼓掌都來不及!”


    “是麽,為兄知道了。”


    曹晏然笑著點點頭,既沒表示讚同,也沒反對,讓人摸不清喜好。


    “別光說我,師兄會怎麽選?”


    曹長青顯然是不能接受這種自己衷言直敘,對方有所保留的狀態的,連忙問道。


    “一開始為兄同師弟想的差不多,想著天理昭張,報應不爽,無非惡人自有惡人磨。”


    曹晏然搖頭道:“可後來仔細想想,這麽辦好像也不太對。”


    “哪兒不對了?”


    曹長青一愣:“這不挺好的麽!”


    “好嗎?善惡都由我來定,哪還有對錯。”


    曹晏然苦笑。


    “怎麽會沒有對錯。”


    曹長青不服氣了,連花生豆都顧不得吃,抻著脖子道:“本宗有西賀最龐大的耳目,還有督天王巡這樣的風媒組織,讓他們收集下信息,對錯不是自然分明了嗎!”


    “若真這樣倒也好辦了。”


    曹晏然臉上苦色更重:“這些天為兄看了十數個從屬風媒組織的奏報,堆起來有三大書架,可將這些情報全部看完後,事情卻更難判斷了。”


    “有可靠情報遞交證據,說是無雙城一方先動的手,渡口上送糧的無雙城衛所統領與萬獸山莊納糧的弟子爆發衝突而後大打出手,衛所幾名戰士連同那個統領都被戰獸撕碎。”


    “那就是赤霞山那方有錯啊!”


    曹長青果斷道:“說什麽萬獸山莊也是毛宗親族,聖地外戚,赤霞山一府衛敢動手,就是以下犯上,錯的就是無雙城一方!”


    “是嗎?”


    曹晏然無奈搖頭:“可還有城內可靠情報顯示,石趕海在入城後受到空前禮遇,卻縱容家將擄劫了無雙城衛所統領的夫人妾室,還將她們...”


    “額...”


    剛剛還義正辭嚴的曹長青愣住了,漲紅了臉半天沒說話,最後甕聲甕氣說了句:“石趕海這事兒...幹得確實不地道。”


    “還不止這些。”


    曹晏然接著道:“萬獸山莊說要歸奉的良品獸種死了三十餘頭,可我翻遍風媒記錄,最終又被目擊的荒獸擊殺,隻有數頭而已。總之,很多的信息糾葛一起後,你已經很難分清對錯了。更重要的是這件事現在對毛宗的影響。”


    “這種事咋還能影響到毛宗?”


    曹長青長大了嘴,覺得很不可思議。


    “赤霞一役,數萬戰獸臨陣倒戈、逃竄,讓整個龍洲對豢養戰獸的熱情降至冰點!”


    曹晏然麵無表情道:“毛宗在各大城的獸院傳迴奏報,荒獸、靈獸銷售狀況較往年低了不止三成,更重要的是,本宗花了幾百年扶植起來的代牧五族,如今徹底淪為笑柄。


    按照毛宗幾位先生估算,在赤霞山之戰影響沒有徹底消弭之前,龍洲將很難有年輕人想要修行馭獸之道,你難道沒有發現,最近闖進龍穀企圖拜師的人越來越少了麽。”


    “額...師兄這樣一說,好像還真是這麽迴事兒。”


    曹長青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以往隔三差五師兄弟就要騎龍出去搭救被兇獸追殺的倒黴蛋,可這段時間倒清淨的嚇人,原來是這個原因嘛?”


    “現在師弟知道,為兄為何這般苦惱了吧。”


    曹晏然歎道:“宗主曾言,到了我們這個位置,做決定便得小心再小心。現在便是如此,混成一團的對錯,我們站在哪邊都有證據支持,怎麽做人家既挑不出錯處,又都是錯處。加上赤霞那尊憑空冒出來的人王,為兄是真的有些不知該怎麽處理這件事了。”


    看著毛宗這位傑出真傳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曹長青很想給予幫助,可從剛剛簡單的對談中不難發現。


    當他還在為第二層發愁的時候,曹晏然這位真傳師兄已經在第四層甚至第五層計較了。


    所謂兩人計長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有些著急的鱗宗三公子自然而然地將目光投向了已將兩麵腮幫賽忙花生豆的花襖老頭。


    “別吃了老頭,快幫著想想辦法啊!”


    曹長青好聲好氣地賄賂道:“下次小子再帶好吃的山上,您就幫幫晏然師兄唄。”


    “咯嘣咯嘣。”


    花襖老者爽快地將滿嘴的花生豆吞入腹中,翻著白眼不屑道:“剛剛臭娃娃不是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怎麽現在沒招了!”


    “我是臭娃娃,我不是人,沒招有什麽問題嗎!”


    曹長青怒道:“您可是禦獸宗的老祖啊,難道也和臭娃娃一樣沒招嗎?”


    “臭娃娃,啥也不懂。”


    不屑地啐了曹長青一句,花襖老者轉頭上下打量了正襟危坐的曹晏然,滿意地點點頭道:“娃娃不錯,再曆練些年,毛宗後繼有人。”


    “多謝老祖誇獎!”


    曹晏然又是叩首在地,向花襖老者行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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