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聽到唐羅唿喚屁滾尿流便跑到中峰的龔正第一眼就看見了跪伏在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再看間兩片臉頰已經高高腫起卻還在用力扇著自己耳光的年輕人和騎坐在神駿穿雲獸背上麵無表情的唐羅。


    強壓心頭悸動,龔正幾步上前朝著唐羅一躬到底,行禮道:“屬下龔正見過家主!”


    看著低頭行禮的義氣幫主,剛剛壓平怒火的唐羅隻感覺胸膛一陣翻湧,丟人的原因,除了這群扈從的行為外,還有自己留在赤霞山後手做下的蠢事。


    “我問你。”唐羅望著龔正,寒聲問道:“在我臨走之前,是怎麽交代你的?”


    早在西陵有開戰苗頭之前,他便指使龔正去西陵周邊城市大肆收糧,那時的糧價幾近平穩,唐羅也未曾將義氣商行的資金抽調,也就是說光以存糧來看,義氣幫的存糧比之一般世家也不遑多讓,這是他給赤霞山留的最後保險,本來想著如果賑糧出了什麽錯漏,也能讓龔正幫著找補找補。


    義氣幫所在的那座駝峰和賑糧點倒是沒有發生動亂,可赤霞山的主峰和駝峰都亂成一鍋粥了,也不見這貨出來主持大局,真是讓他失望透頂。


    龔正心中咯噔一聲,慌忙解釋道:“家主明察啊,不是小的沒有出現,小的早在三日前便已找到孫大師詢問賑糧情況,可孫大師說隻要削減一些便能支持到家主迴來,小人心中想著這樣不妥,畢竟這些人都已經是家中扈從了,半斤糧本就不多,再變成二兩就更不夠了,所以小的便拿出存糧,補齊另外三兩。”


    說道這兒,龔正還覺得自己走了一步好棋,沾沾自喜道:“家主您看,整座赤霞山脈也就屬下那座駝峰沒有動亂,百姓更是交口稱讚家主仁德!”


    看著龔正一副絲毫不明白自己錯在哪兒的愚蠢模樣,唐羅皺眉叱道:“走之前交代你,賑糧之事全憑孫大師馬首是瞻,若是賑糧耗盡便由你出糧續上,誰允許你自作主張的!”


    唐羅突然爆發的雷霆之怒嚇得龔正渾身一個激靈,若是這時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就太蠢了,隻是他實在想不明白,好心把賑糧補齊這事兒壞在哪了,但他知道一個淺顯的道理,家主發怒了,就一定是屬下犯錯了,所以他立即認錯道:“屬下錯了,屬下這就改迴來。”


    認錯倒是迅速,但看著認錯方向就知道這貨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唐羅心中微微歎息,若是宗學或是修煉場挑來的家臣,一定不會將這事兒處理成這般模樣,哪怕讓花吉過來主持,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行為,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龔正隻有小山頭的想法,卻沒有大集體的概念。他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在團隊中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關乎整個團隊的。


    分糧這種事,最簡單的一個邏輯就是,不患寡,患不均,隻能加,不能減。


    人性這種東西,最令人失望的部分就是貪婪,如果一開始每人隻發二兩每日,十日之後提升到三兩,百姓們就會對名士們感恩戴德,因為十三日前他們還是遊走在饑餓瀕死邊緣的難民,別說二兩,便是一兩糧食擺在眼前,他們也會把賑糧名士認作救命的大恩人。


    但名士們一開始便給五兩,然後驚訝的發現糧食不夠,覺得退迴到二兩應該還能堅持,便理所當然的一拍腦袋決定了。


    這在家族中當然是可以的,因為血脈相連的家族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體係下,別說同甘共苦,同生共死都是稀鬆平常的事兒。


    兄伯戰死,叔伯繼養其子視如己出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所以小家族的頭領從來不把這種同甘共苦的決定當做一個有必要鋪墊的決定,因為在他們看來,自己的付出和奉獻族人都能看在眼裏,若是要選擇同甘共苦,一定是已經走不下去的原因。


    可這是隻有族人才能給出的理解,百姓不行,百姓隻能看見自己手中的一點賑糧和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因為他跟這群西陵名士並沒有親眷關係。


    在兩者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你隨便抓來一個西陵百姓問,你最尊敬的人是誰,大概有一半人會告訴你,“當然是譽滿西陵的醫界聖手,妙手迴春的孫大師啦。”


    這些擁躉的嘴臉唐羅清晰記得,可現在隻是因為賑糧中的一個決定,不知有多少人忘記了孫金方曾經是何等的譽滿西陵被尊為在世父母,而這一切的根源,隻是因為孫金方光有德行卻沒有施政技巧而已。


    可唐羅一直相信,市政技巧這個東西可以培養,但一個人的德行可沒有辦法再造。


    雖然這次賑糧鬧出了點不愉快,但主要責任並不在孫金方與一眾西陵名士。


    而是隱在人群中那些煽風點火的人和自己身旁愣頭愣腦的龔正。


    為什麽義氣幫的駝峰上人們不敢鬧事,很簡單一個道理,就是全西陵都知道義氣商行是自己的產業,義氣幫頭領龔正是自己的屬下,以前他們還是西陵自由民的時候都要敬龔正三分,何況現在赤霞山大量百姓已經綁上頭巾成為自己的扈從。


    莫說龔正發糧半斤,就是他一顆糧食不發,也沒有人敢在義氣幫所屬的駝峰鬧事,唐羅倒是希望他什麽都不做呢。


    過猶不及,便是說事情做得太過頭,還不如做不到時所產生的效果,所謂矯枉過正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龔正看似隨意的一個舉動,卻成了這場暴亂的導火索,雖然峰與峰之間不過十數裏山路的距離,但難民們本著少動少消耗的信念,大部分人並不會往別的駝峰跑,因為每座駝峰都有賑糧點,大家都是一樣的。


    可龔正偏偏要特立獨行,孫金方說了發糧二兩,他還是持續半斤,而來往於群山之間的都是些什麽人,都是些重複領糧的混蛋,雖然他們隻占人口中極少數的一部分,但當這些人有心的宣傳其他駝峰上還是發放半斤糧食的時候,百姓的嫉妒和恨就爆發了。


    為什麽百姓會擲地有聲的質疑西陵名士們貪墨賑糧,都是因為這個家夥弄出來的蠢事。


    所以在教訓龔正的時候,唐羅並沒有避諱眾人,所以跪在前排一些喊得最兇的人們,可以清楚聽到兩人的交談。


    隨著唐羅對龔正的怒斥,這些人身子伏得越來越低,顫抖的幅度也越來越劇烈,幾乎克製不住心頭的顫栗。


    扈從這個身份,說白了就是典身為奴的敬稱,看著龔正這個為唐羅一統西陵農耕市場,跟隨唐羅最久的蛻凡巔峰都被訓得隻敢低頭認錯,他們都不敢想象接下來自己麵對的,是什麽樣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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