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隻手,把何兮的命運擰成了一根繩,浸泡在了渾濁的爛泥中,她找不到方向,唯一的辦法就是咬緊牙關忍著。

    她不傻,細細一想自然知道這事破綻百出,可人都是這樣子,當局者迷,或者說當局者自願迷。當她幾乎絕望的時候,零星點點的希望都足以擊碎她的理智,所以即便明知道那隻是一個五彩的泡沫,她也願意跳起來去觸碰一下。

    樂澤送她們迴家,其其困了,在車上就睡著了。到家後才知道,蘭亞亞去了九寨溝出外景,何兮怕她擔心並沒有把事情告訴她。樂澤認為打電話的那人居心叵測,建議何兮娘兒倆到他那兒去住幾天,卻被何兮拒絕了。

    這次,樂澤沒有強迫她,隻是拍拍她的肩膀說:“別擔心,一切有我。”

    這種關懷像罌粟一般容易有讓人上癮,彼時,何兮背對著他,已經幹涸的眼眶又開始濕潤。她連忙擺擺手,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剛接到電話的那會兒,是腦袋發熱了才會胡思亂想,我沒事,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再等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又有什麽關係。”

    何兮轉過身來,臉上幹幹淨淨毫無淚痕,甚至還擠著幾絲笑容,隻是,那勉力眨著的眼簾,緩慢而沉重,好像每眨一下,就必須花費無盡的氣力似的,她先是舒一口氣,然後才一字字緩緩道:“我、沒事,謝謝!”

    每說一個字都可能帶上哭腔,她忍得很辛苦。

    樂澤濃眉緊蹙,臉上是他從未有的凝重之色,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來,在何兮的眼瞼下輕輕一碰,指背旋即被溫熱的淚水浸濕。他默默看著眼前這個低著頭無聲流淚的女人,心池之水,風浪難平。他向來不屑於趁虛而入,可此刻,卻突然有了那樣的心思,“你隻要相信我……何兮。”

    這次,何兮沒有抬起頭來看他,隻是頹然地抖著雙肩。她知道,在樂澤麵前哭泣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可是,他不過一句話,這多年來她所受的委屈就像決堤的江水一般奔湧了出來,眼簾一顫,那淚便不由自主地往下落。她極力想要控製自己的情緒,可惜試了幾次,還是徒勞無功,隻呢喃出三個字來,“……對不起!”

    樂澤眼底暗了暗,鬆開了手,“手機先放在我這兒,如果那人再聯係你,聽我安排。”

    “嗯。”

    “你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你姐姐的事,可能不會有太大的進展。我感覺,那人不一定有什麽線索,想謀財的可能性比較大。”

    “嗯

    ,我曉得。”

    “何兮……你必須信任我!”

    何兮抬起頭來,正對上樂澤的眼眸。他的眼黑漆如墨,深沉廣博,帶著同情和憐惜,也包含著她無法企及的力量,讓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心跳的頻率!

    可不行的!

    這個男人,他是樂澤!

    他是那個站在遙不可及的位置上,睥睨他人的樂澤!

    他……是鬱浩瑞的小舅舅!

    她對他,連零星半點的依賴,都是罪惡!

    何兮伶仃一震,心下忽的茫然又森冷,她微側頭錯開了那目光,“你也知道,鬱浩瑞他隻是倔強。他心裏也明白當年的事情怪不到你,可是這麽多年,他沒有勝過一次實在不甘心,才會一直糾結在舊事上不放。其實,*也好,恨也罷,時間長了,不過就是固執而已。他讓我……是因為知道,無需用感情誘惑,也無需用金錢賄賂,我都是那個最不可能離開他的人。嗬嗬,其實我可以離開他的,像我這種人,連感情都是假的,又哪兒來忠心可談?”她揚了揚頭,努力張大了眼眶,妄圖控製好情緒,但話說出口的時候還是心如刀絞,“我是故意的……最早是下雨的那天,我靠進你的懷裏……甚至上迴在禦品山莊,我都是故意的,我想借著你讓鬱浩瑞明白我的重要,所以,對不起!”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樂澤的聲線很平,何兮聽不出他的情緒變化。

    “騙不了你,所以不想騙。也或許,是我累了。樂澤,不管你願不願意幫我,我都很感激你,謝謝你在我差不多快崩潰的時候待在我的身邊!”

    何兮真誠地看著樂澤,心中一片坦蕩。一直以來她就是因為這些話,不敢直視樂澤的眼睛,可現在說白了也好,憤怒地離開,或者願意繼續幫忙,讓他自己決定。

    樂澤雙唇緊抿,一言不發地看著何兮,良久,才問:“你有多喜歡他?”

    何兮自嘲地笑,“我有權利喜歡誰嗎?我這種女人隻喜歡我自己,頭頂大樹好乘涼,哪棵樹大,我就靠著哪一棵罷了。”

    何兮覺得自己應該笑得還算自然,所以,她甚至撐大了膽子迴視著樂澤探究的目光,或許,她並不知道,自己目不轉睛看著一個男人的時候,是怎樣動人的模樣。

    一點點自憐自棄,一點點不甘不發,在她的眼底交融成了璀璨的光芒,她坦白,她自嘲,她把自己撚成塵土,把對方捧成神明。可事實上誰都不在她的心裏,她低賤也好

    ,她懦弱也罷,那是她的世界,無人能進。

    “那麽,你是想我幫你,還是不幫?”樂澤問得更是一針見血。

    何兮的目光沒有挪移,“就因為想你幫忙,我才會跟你說這些。”

    樂澤忽的輕笑出聲,聲音裏或許帶著幾分譏諷,“何兮,女人太聰明不好,該強的時候強,該弱的時候弱,識時務才能生存。”他傾身靠近何兮,輕輕地,恍似囈語,卻更像魔咒,“你這麽怕,是害怕*上我,對嗎?”

    何兮暗自咬牙,不置可否。

    樂澤站直,然後一擺手道:“討論這些沒有意義,你完全不需要擔心事情過去後我會跟你要求什麽,不要說我沒什麽想要的,即便我想要,你又能給得起嗎?”

    何兮強擠出一個笑來,“我是小人,沒辦法。”

    樂澤不再多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大跨步從她的身邊擦身而過。

    何兮沒動,一直緊握著的雙拳緩緩鬆開,掌心處被指甲深掐的疼痛這才傳來。她伸出舌頭,緩緩舔過那些痕跡,心裏一團亂麻,理不出一點頭緒來。

    她瘋了,這種時刻怎麽可以還糾結在絲絲縷縷的情感上,樂澤願意幫,就應該讓他幫,退一萬步講,虛與委蛇不正是鬱浩瑞當初期待看到的嗎?

    看她都說了些什麽?!

    何兮懊惱得忍不住直拍自己的額頭,她低三下四求著他還尤恐不及,有什麽資格鬧性子!

    “傻了啊!”她一邊拍腦袋,淚水一邊往下滾。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明明是她自己胡說八道自作自受,可心底卻翻湧著說不出的恐慌,好像自己剛剛鬆開手的東西,如柳絮般飛散在了空氣中,她再也有能力抓住了。

    不行,她不要!

    何兮急急轉過身去,沒想到身後站著一個人,她一下子撞了上去,她心中一陣狂喜,以為樂澤又迴過頭來找她了,反射性地拽住那人的衣袖說:“我腦袋灌水了,不要惱我!”

    “我什麽時候惱你了?”玩味的笑聲響起,何兮旋即鬆開了手。不是樂澤,竟然是好久不見的方鳴。

    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是偶遇還是故意來找她的?

    何兮壓下心底疑問,緩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略帶點兒懊惱地問道:“方少,怎麽是你?”

    方鳴還是那副斯文壞痞的模樣,不客氣地向前逼近一步,反問,“小兮子,你這話太傷哥哥心了,不是我,你以為是誰?

    ”

    何兮不動聲色地錯過他的肩膀看向遠處,那邊已經沒有了樂澤的身影,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反正她再提不起勁兒來應酬方鳴,於是,懶散地聳聳肩迴,“隻是很意外能見到您這樣的大人物,您不會告訴我您是專程來找我的吧,我可擔待不起!”

    方鳴就是有這樣的能力,讓跟他交談的人,自然而然放鬆警惕。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心思,何兮跟他交談卻反而放鬆了許多。

    方鳴嘖嘖兩聲,搖搖頭,上下左右把何兮打量了一番,說:“做了幾天護士,又有了新靠山,小兮子的眼睛就長到頭頂上去了?怎麽……就這麽不待見哥哥?”

    方鳴很明顯話外有話,何兮拎了拎神,重新審視眼前的人。跟鬱浩瑞和樂澤相比,他要顯得瘦削許多,但又不似衛南那樣的文弱。這人,你第一眼看他,隻當他是勢利場子裏的混混,可細細一看,他的那雙眼睛卻藏著銳利的光芒。他爽朗笑的時候,和藹如鄰家大哥,可隻要唇角勾上幾絲不羈,整個人就浪蕩得像是一個街痞,何兮此刻才發覺,不管是鬱浩瑞、衛南還是方鳴,他們的圈子不是外人可以輕易闖入的,她以為自己了解這些人,可其實對他們一無所知。

    何兮不由收了玩謔的語氣,“真的有事?”

    方鳴倒也配合,沒再戲弄她,“嗯,有人想見你。”

    陰差陽錯大抵就是這麽來的,何兮心心念念想著那個給她打電話的神秘人,方鳴這話一出口,她自然而然就往那方麵扯,“你……是為了江珊樂?”不要怪何兮做了這樣的猜想,她不是傻瓜,幾次相處,她老早就看出方鳴對江珊樂的心思不一般,不過,是人都有秘密,既然他不想說開,她也沒有戳穿的意思。

    但如果那個人真是江珊樂擺的局,方鳴做這個跑腿的,也就情有可原了。

    方鳴沒想到何兮突然提到了江珊樂,神色變了變,又很快恢複了過來,“也算是吧。不過小兮子,放心跟哥哥走,哥哥會護著你的。”

    其實,方鳴和江珊樂的關係也沒有何兮猜測的那麽曖昧,隻是他不願意費心解釋,倒讓何兮自以為是了,後來還因此還牽扯出了一段錯點鴛鴦譜的故事,這是後話又後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周末,每每去南京腐敗了,嘻嘻,去湯山泡了溫泉,(^o^)/~所以,沒有更新,對手指……

    我親*的bomi吃苦了啦,嘻嘻,*你~落花淺笑的文很好看啊,嘻嘻,去看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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