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近山最近的日子很糟糕,鍾揚有了濟善大師這樣的護身符,即便囂張如他也不敢造次,甚至比裘中和更令人忌憚;而礦產更讓他焦慮,放眼整個清源省,除了羅氏之外,樊立成已經完成了其餘八成以上礦產清理,行事極其果決,鐵血手腕展現無遺,即便羅氏是被點名表彰的,但羅近山還是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原本梁家主動提價接管最核心的礦產,是一件令羅家振奮的事,可是羅近山怎麽也興奮不起來,因為他比其他人有更多的擔憂,他一直在試圖阻擾談判,不管是正麵還是側麵,但是當呂媛力促梁家態度積極之後,他退縮了。


    一地煙頭。


    羅近山仿佛在短短幾天內熬過了十年,滿頭的銀發失去了往昔的光澤,就連平時很注重保養的皮膚都顯得暗淡折皺,末日感侵襲而來,他仍在搖擺,他發現此時竟然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


    手機就放在桌前,關了靜音,偶爾閃爍的屏幕顯示出一長串的未接電話。


    羅近山憤然將之拿起摔到牆角,“啪”的一聲,粉碎。


    “鍾揚,都是因為鍾揚!”羅近山無比憤怒,也無比悔恨,一時的貪婪如同一場噩夢,夢醒了,卻在現實中成為夢魘揮散不去。


    羅近山走到背景牆邊佇立許久,雙手顫抖著掀開了壁畫,露出一個暗格。


    他取出了一個塵封多年的硬木盒子,裏麵放著一個嶄新的檔案袋,上麵沒有任何標簽記錄,他打開檔案袋,裝著大概十幾頁早已泛黃的紙,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完整之後,他陷入了沉思,不斷地權衡,最終將東西放迴了原處,然後迴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座機,翻出了一個電話號碼,撥了出去,對方無人接聽。


    但是羅近山並不氣餒,連續撥打了五六次之後,終於接通了,然而對方保持沉默。


    羅近山的心情有些激動,幾乎帶著顫音問道,“我找蠑螈。”


    對方又沉默了一會,也許是稍稍感覺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有了迴應,“你終於還是打來電話了,不過還是那句話,你不應該。”


    “我知道,但我沒有辦法。”羅近山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可以平和一些,“我為勢所逼,不得已才這麽做的,我希望你們能夠幫我。”


    “哈哈……”對方冷笑著問道,“我不是蠑螈,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蠑螈的存在,所以你找錯人了。”


    “等等!聽我說完。”羅近山很擔心對方就此掛斷電話。


    對方稍稍遲疑了一下,說道,“你說吧,不過你別幻想著我會為你轉達什麽。”


    羅近山迫不及待地說道,“我要你們出手解決我們羅家的危機。”


    對方沒想到羅近山居然敢這麽說話,語氣中明顯流露出了厭惡,“憑什麽?”


    羅近山笑著迴答,“就憑我們是合作夥伴,多年的合作夥伴,難道這還不夠嗎?”


    對方又是一陣沉默,“你等等,我找人來跟你通話。”


    大約過了有半個小時左右,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而且聲音經過特殊的處理,明顯帶著金屬的質感,“你是羅近山嗎?”


    羅近山心中一驚,忙說道,“我是羅近山,你就是蠑螈先生?”


    對方不置可否地說道,“你不用管我是誰,你能驚動我,那就說明你已經背棄了當初的承諾和信用,說吧,你手裏都有什麽證據,我想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出手。”


    羅近山不知為何,在這位疑似蠑螈到來之後,他的心境變得紊亂起來,仿佛對方正在像自己釋放了一種莫名的魔力一般,他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然而他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當年我們合作的細節,我都有備份,所以你必須出手,記住,你不是為羅家,而是為你自己。”


    “你再說一遍。”電話那頭發出了金屬摩擦般刺耳的聲音。


    羅近山一咬牙,又重複了一遍。


    對方桀桀怪笑,笑聲令整個聽筒都震顫起來,羅近山將聽筒挪開了自己的耳朵。


    “羅近山!好樣的,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你,”那人突然問道,“樊立成並沒有將你們羅氏如何,非但如此還對你們進行了褒獎,你為什麽會認為羅家已經危急到必須讓我出手的地步?你有什麽依據嗎?”


    羅近山漸漸適應了他的聲音和口吻,一想到家族的存亡危機,頓時膽氣一壯,連連冷笑道,“原先我還沒有這一層猜測,現在我卻更加明白了,原來這背後的推手竟然還有你的一份!你以為羅家就沒人知道你的存在了嗎?你以為羅家會就此莫名其妙地背上曆史的罪名煙消雲散了嗎?你可曾想到會有今天?其實你應該感謝我,至少我提前通知你做好準備,不然的話,我們同歸於盡!”


    對方砸了電話。


    羅近山頹然坐在柔軟的靠椅上,麻木地又點燃了一根煙,他感到混沌迷茫,他不知道這種刺激手段是否能為羅家覓得一絲生機。


    羅氏礦產交接進展很快,其中邱良的表現非常積極,迅速贏得了呂媛的認可;與交接同步進行的是,孫倩帶來的地質專家立即著手進行勘測分析,利用最先進最精密的儀器,開始向京城源源不斷地輸送一組組數據,之前的推斷得到初步證實,但核心區域的勘測還需要時間。


    向南天那邊立即與幾位重量級大佬進行會晤,直言不諱地指出自己在清源礦產資源上的失誤,他表示個人將承擔一切後果,甚至自動免除“國士”的資格,他隻提了一個要求,就是在華夏國度內,必須將幕後的黑手揪出來,即便是境外的勢力,也將不惜啟動最極端的手段措施。


    對此,華夏高層震動,但由於事關重大且經曆時間過長,暫時無法給出明確的答複,向南天摸爬滾打這麽多年養成的靈敏嗅覺告訴他,黑手脫不開京城的某些勢力,甚至就在京城,因此他步步緊逼,不惜調動一切人脈資源,全力搜尋線索,但凡京城二線以上勢力中,有嫡係子弟在清源有過交集或活動軌跡的,統統列入重點排查對象,就連梁誌成也不例外。


    京城圈子裏慢慢有人意識到了不尋常,私下裏有不少人指責向南天就是個瘋子,但是偏偏最核心權力圈卻遲遲沒有表態,任憑向南天將京城攪得天翻地覆而無動於衷,這種放任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在進入下半年之後,新一輪的權力更替已經拉開帷幕,各大勢力的站隊選擇越發敏感。


    以劉家為代表的一些勢力曾經對最高決策層進行過試探,遭到嚴厲批評,雖然批評的著眼點不在清源相關範疇,但已經表露出一些端倪,進而刺激到了一部分人異常脆弱的神經,奇怪的是,悄然間,“蠑螈”這個代號不知為何被拋了出來。


    蠑螈是一種古老的兩棲動物,有兩個明顯的特征,一是超強的生命力,二是超強的自愈力。代號是幾十年前特殊曆史背景下的一種掩人耳目的手段,在當今社會已經極少有人使用,以蠑螈為名,充分展現了擁有這個代號的人無比的自信,同時又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向南天包括褚瑞田、裘中和等人都感覺非常陌生,彼此交換意見之後,認為這是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軍、政、商三方立即開展聯合調查,但是從消息源入手收獲極其有限,進展非常緩慢。


    清源九院,鍾揚和濟善聯手治療進入到第二周,羅清開始有了細微的知覺反應,這讓所有人緊繃近兩個月的弦稍稍有所放鬆。


    鍾揚絲毫不敢懈怠,根據羅清出現的反應及時調整治療計劃,逐步從試探轉為實質階段,摒棄了一切花哨手法的演示,越來越倚重發揮內息玄力的作用,在這個過程中,濟善始終跟上鍾揚的節奏,而他展現出來的修為令鍾揚驚歎!


    鍾揚不禁對濟善修煉的內功心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因為在醫療領域鍾揚動用的玄力可謂達到人體所能承受的極致度,濟善不但能保持住同樣的內力消耗,而且還能根據實際需求來調整配合鍾揚的治療,這就說明他的修為遠超居力以及齊峰,在當今社會內功沒落的時代,濟善不愧內家翹楚的盛名。


    羅清的狀態越來越好,連續出現了複蘇的征兆,但是心脈的桎梏仍需解開,鍾揚與濟善研究了一個穩妥的辦法,在鍾揚持續構建心脈小循環的基礎上,由濟善負責神經反應刺激,這種對“度”的把握,沒有人比他更有經驗。


    對此鍾揚做足了充分的準備,利用兩天的時間將羅清的身體機能激發到一個相對活躍的水準之後,開始了最後階段的衝刺。


    觀摩者並沒有因為鍾揚和濟善采取越見平淡的治療手法而減少,反而從傷者不斷改善的數據反映引起了越來越多人的關注,而呂媛則自始至終都目睹了整個進程,這麽短的時間裏竟有了一種潛移默化的熏陶,甚至都產生了一種奇怪的代入感,在鍾揚施術的時候,她仿佛能與之形成一定的默契,這種奇妙的感覺令她百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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