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起來,快躺下,”端木影按住急欲起身的允善,扶他重新躺迴去。

    手裏端的藥散發出一股苦澀的味道,她忍不住皺眉。

    允善看著她的表情,忍不住失笑。

    “你笑什麽?”

    “我笑有人這麽大了還怕喝藥,不過,幸虧你害怕,要不是你咬緊牙關不肯喝藥,我怎麽能一親芳澤?”

    “莫允善……,”端木影的秀眉揚起,佯裝怒意。

    “好好,我不說你的糗事行了吧?”舉手投降,卻牽動了傷口,他痛得直呻yin。

    “看,這就是報應,”端木影忍不住輕笑,卻心疼的撫在他的傷口上,摸著那漸漸染紅的紗布,淚水迷蒙,“我聽永瑢說,你奮不顧身的擋在我麵前,你真傻,萬一你走在我前麵,今後誰來保護我?”

    見她哭起來,允善的心一陣揪緊,伸手接住她臉龐上滑下的淚水說,“你別傻了,隻有你沒事我才能安心,再說我從小就練武,身強體壯,不會出事的。”

    端木影聽了這話非常感動,從小到大,沒有人對她這麽好過,即使是吝子浩,也許也不會為了她連命都不要吧?

    輕輕舀了一勺藥,她噙著淚吹涼了,然後慢慢喂給他喝。

    苦藥終於是吞了下去,允善的心情卻絲毫沒有改善,想起昨夜那個刺客,他憤然說,“娘娘實在太過份了,怎麽能因為皇上寵幸小樓便要對你們趕盡殺絕?實在太可惡了!”

    “你們說什麽?”永瑢忽然闖進來,雙目瞪得滾圓。

    端木影一顫,手中的碗險些摔下去。

    允善也沒想到永瑢會在這個時候來看他,一時間語塞,怔怔的望著他。

    “你剛剛說皇阿瑪寵幸誰?”盡管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永瑢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衝上去抓住了允善的雙肩,一邊搖晃一邊發狂的問。

    痛楚再次湧上來,允善的五官開始扭曲。

    望著他胸前的血越來越多,端木影忍無可忍的推開了永瑢,一字一句堅定的說,“是,皇上看上了小樓,已經寵幸了她,有可能她馬上會進宮做皇妃!”

    “不,不可能,”如遭雷擊,永瑢連退數步才靠在桌上,悲痛欲絕,“怎麽會這樣?難怪她最近對我如此冷淡,甚至連看也不屑於看我,原來她已經是皇阿瑪的女人,原來她和所有的女子一樣,隻想攀龍附鳳,隻想飛黃騰達!”

    猛地一敲桌子,他憤憤的咬牙,眼眸中卻早已淚花翻湧,“我再也不想見到這個貪慕虛榮的女人,我再也不想!”

    發狂的衝了出去,他的淚水早已紛飛。望著那狂奔而去的身影,允善再也控製不住的倒在床上,昏死過去。

    “允善……,”端木影大驚失色,捂著他被鮮血染紅的胸口手足無措。

    ……

    “和大人,你們明天一早就要走是嗎?”樹影下,月光柔和的灑在端木影身上,她握著手裏的信,冷笑不止。

    沒想到乾隆並沒打算履行封小樓為妃的諾言,他隻是寫了一封信讓她們帶給京城的軍機大臣阿蘭泰,要求他收小樓為義女,好生照料她的生活。

    和紳笑容可掬的解釋,“是啊,爺說要去徐州辦事,因為時間緊迫,來不及跟林小姐解釋,才托我將信送給你再轉交給她,你們放心,阿蘭泰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的後半生,也不枉爺對她的一片心哪。”

    “那我代小樓多謝爺的深情厚意!”盈盈拜倒,端木影的臉色鐵青。

    轉身便走,她一刻也不想停留。

    手裏的信被她揉成了團,心裏的哀傷卻早已流向五髒六腑。

    千錯萬錯,隻怪她太天真,原以為隻要能讓乾隆寵幸小樓,便可以一朝入宮,再找機會與皇後較量,以報三生三世的血海深仇,誰曾想,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皇上的心思豈是她輕易便能猜到的?又豈是輕易便能讓他上當的?

    如今,她不但害了小樓,也讓永瑢痛不欲生,人生啊,真的如此無常嗎?

    她一個人在長街上走著,想著,不知不覺竟迴到了樂賓酒樓,長歎一聲,她剛跨進門便聽見有人問掌櫃,“請問你們這兒是不是住著一位叫莫允善的公子?”

    “你等等,讓我看看啊。”

    見掌櫃在查登記簿,端木影下意識的走過去問,“這位爺是要找允善嗎?”

    “是啊,姑娘認識我家公子?”五十出頭的男子喜出望外的問。

    “這麽說你是莫府的人?”

    “正是,我是莫家絲綢揚州分店的掌櫃,特來給我家公子送信的。”

    “那你跟我來,”端木影說著便帶他進內院,然後上了二樓允善的房間。

    半躺在床上看書的允善聽見腳步聲抬起了頭,一見是她便浮起笑容,正要說話時卻看見了跟在她身後的人,神色立刻茫然。

    “公子,可找到你了,”那人一見主子喜不自勝的奔過來,卻在看見他胸口的傷時愣住,“公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傷成這樣?”

    “沒事,遇到賊人襲擊,砍了一刀而已,”將書丟在枕邊,允善慢慢坐起身問,“徐掌櫃,你這麽急著找我有事嗎?”

    “公子,老爺他……,”徐掌櫃的麵容立刻悲戚,語不成聲的說,“我昨天接到京城的來信,說是老爺在雲南染了重疾,久病不愈,迴京城後病況更是越來越重,危在旦夕,命我立刻找尋公子的下落,於是我從昨天上午開始在揚州城每家客棧尋找你的蹤跡,可把你找著了……。”

    “什麽?”允善聞言全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子,你快趕迴去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見老爺最後一麵啊。”

    “不可能,爹的身體一向很好,怎麽會說病就病,你是不是弄錯了?”

    “我真的沒騙你呀,公子,京城是用飛鴿傳書來的,你就快趕迴去吧。”

    允善見他老淚縱橫不似有假,心裏隱約有些信了,焦急使他顧不得自己的傷還沒好,抓起衣服便要下床。

    “小心你的傷,”端木影慌忙扶住他,一邊替他披上衣服,“你先別急呀,現在深更半夜的,你又需要養傷,經不得車舟勞頓啊。”

    “熏兒,我爹他不行了,無論如何我都要趕迴去,”

    “我明白,那你等我去安排一下,”見他心急如焚,端木影隻有放下自己的心事,轉身走出房間。

    她一麵讓小樓收拾行裝,一麵找店小二去雇馬車,抬頭見月色正濃,無奈的歎了一聲,快步走進永瑢的房間。

    喝的爛醉趴在桌上的永瑢囈語不斷,望著他這幾日忽然便憔悴的容顏以及桌上的殘杯剩酒,端木影心中的歉疚更深,伸手想拍醒他,忽然覺得眼睛劇痛,仿佛充血一般。

    捂住雙眼,她跌坐在椅子上。

    最近她的頭痛和眼疼發作的越來越頻繁,難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因為總覺得是自己杞人憂天,一個已經死了幾千年的巫女能把自己怎麽樣?不就是個咒語嗎?難道能控製她的思想?

    甩了甩頭,眼裏的疼痛漸漸消失,她長吸一口氣,撫平了心中的恐懼。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喚醒了永瑢,望著他搖晃的腦袋,端木影將濃茶遞給他說,“喝杯茶解解酒吧,允善的父親得了重病,我們必須趕迴京城,你怎麽辦?是跟我們還是跟你父親一起去徐州?”

    永瑢怔了怔,將茶慢慢飲下去,自嘲的笑起來,“迴京城不過是更加傷心,跟著皇阿瑪還是傷心,唉,我已經心如死灰,去哪裏並無區別。”

    “你振作一點好嗎?我看得出皇上對你並非完全沒有感情,讓你遠離皇室鬥爭也許是保護你,你明白嗎?”

    “保護我?真正保護我就應該把我留在身邊,而不是在我那麽小的時候就送出宮,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父愛,什麽是童年的樂趣,你不會明白的。”

    望著他自怨自艾的表情,端木影的氣不打一處來,“你是男人,怎麽能這麽自暴自棄,以你的文才,完全可以為國效力,我相信隻要你做出成績,皇上遲早會器重你的,你也遲早會遇到一個讓你心儀的女子!”

    永瑢一震,酒似乎醒了一半,緩緩起身,他沉聲問,“皇阿瑪這次去徐州,有沒有帶上小樓?”

    端木影愣住,半晌才迴答,“沒有。”

    “那是什麽意思?”

    “他說有要事待辦,讓我們先迴京城,剛好允善的父親便出了事,如此也好,我們先迴京城再說,留在這兒也沒什麽意思。”

    永瑢的眼眸開始發光,快步奔到床邊,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行,我跟你們一起迴京城,你們在門口等我。”

    望著他忙碌的身影,端木影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大約一柱香的工夫後,四人攙著允善上了馬車,車夫揚起馬鞭一抽,四匹白馬披著月光踏上了迴京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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