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濤第一次化療後的反應特別大,剛迴到病房就吐了,一頭的虛汗。文景專門了解過,這還不止,他的免疫力會越來越低下,脫發,渾身乏力,食欲差……

    文景簡直一刻都不敢離開,除了照顧濤濤,其它一切都交給了趙飛。

    趙飛簡直忙得要飛起來,秦牧捐建的層流無菌室需要的各種儀器都在陸續到位,雷澤認真的時候辦事效率特別高,他訂的儀器都是法國那邊最先進的,他的計劃是要趕在濤濤進艙之前,把他最滿意的層流無菌室弄出來,至於錢,他是一點都沒打算幫秦牧省。

    濤濤真的是特別堅強,雖然是文景在照顧濤濤,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濤濤是文景的命,他那恨不能跟濤濤換命的表情看著就讓人心疼。

    他越是這樣,濤濤也就越堅強,越開朗,這是一種怪相,其實濤濤知道文景是在賣可憐,文景就是在想盡一切辦法讓濤濤覺得他離不開他,濤濤必須堅強,堅強,再堅強。

    這種做法很讓人心酸,但效果很好。

    化療後濤濤的食欲越來越差,隻要他看見他哥那淒淒慘慘戚戚的眼神,就是再不想吃也得吃,據說進艙前的那次大化療非常耗力,他必須保證體力。

    “哥,我們陳校長又來了哦。”濤濤摸著下巴,看見陳訴眼睛亮了一下。

    文景翻個白眼:“你那是什麽表情?”

    濤濤擺出正太臉,氣質一下子就出來了,“陳校長今天很帥。”

    文景覺得好笑,自從濤濤知道陳訴要給他捐骨髓,他就每天把陳訴誇一遍,而且隻有這麽一句。要知道濤濤從不愛誇人,就是親哥都時常被嫌棄,他這麽誇陳訴,那就說明他是真的很喜歡陳訴。

    “小景,濤濤……”陳訴把帶來的東西放下,立刻就坐到了濤濤身邊,摸摸他的頭,語氣相當和藹:“今天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濤濤搖頭:“就是無聊。”

    “我給你帶了新的漫畫,你等一下。”陳訴拿出兩套漫畫,一套《海賊王》一套《鬥羅大陸》。

    濤濤雙眼放光,氣質都繃不住了,興奮道:“我最喜歡唐三了,這兩套我一直想要,哥都不給我買。”

    陳訴嗬嗬直笑:“我就猜你們班上那些小男孩看的東西你不會喜歡。”

    “《鬥羅大陸》?”文景嘴角抽抽,這小說他還看過呢,“小子,那上麵的字你能認全嗎,看得懂麽你?”

    濤濤開始翻了,頭也不抬的道:“不要用你的智商來衡量我的智商。”

    陳訴哈哈笑起來,病房裏的氣氛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這人就像一道暖陽,走到哪都是暖哄哄的,給人的感覺總是潤物細無聲的那種,不會讓人覺得有絲毫負擔。

    秦牧那樣的家夥居然有陳訴這樣的舅舅,文景覺得真是不可思議。

    想起秦牧,文景目光黯淡下來,前天濤濤化療出來,他第一時間想要依靠的人居然是秦牧,果然人都是有惰性的,習慣了,就真的完了。

    。。。

    翟家大宅。

    翟老爺子把一本厚厚的一看就有些年頭的賬本遞給齊少傑:“這是明帳,他們手上的是暗帳,這一明一暗套起來就是正確的賬目,那賬本丟了這麽多年,我是真的沒有想到居然在陳浩的手上,看來我是真的老了。”

    翟成道:“當年我爸親眼看著那賬本卷入火海的,大家都以為暗帳燒毀了。”

    暗帳,說白了就是不能給別人看的,是當年老爺子洗白的時候的產物,如果真的燒毀了那也就算了。

    齊少傑知道翟成的意思是懷疑陳家手上的東西不是真的,於是道:“他們給我看過賬本,第一頁有一條記錄是九八年你在香港一場交易。”

    翟老爺子神情一變,好一會兒才道:“賬本是真的,那是香港迴歸第二年,明著是交易,實際上我是去鑽空子了。”

    齊少傑和翟弋都明白,翟老爺子以前的身價要由黑變白可不容易,肯定用了不少手段。

    翟老爺子拍拍齊少傑的肩膀:“他們沒少為難你吧?這些年四兒追著你跑,肯定給你造成了不少困擾。”

    當初齊少傑沒有參與翟家的家產之爭,恐怕也是因為賬本,齊少傑一直晾著翟弋,也是想拉開與翟家的關係,老爺子多精明的一個人,一想就明白了,因此對齊少傑也更加滿意。

    “沒什麽。”齊少傑心中苦笑,不管怎麽樣,他確實是傷了四兒的心了。

    “陳浩那小子也是個鼠輩,不敢跟我鬥,就找你的麻煩,想通過四兒牽製住我們兩家,哼,陳可依那丫頭又是怎麽迴事?怎麽會死了?”

    “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陳浩也是被人盯上了,會不會就是羅遠?”

    翟成道:“陳可依出事,四少現在是主要的嫌疑人,警方那裏肯定會盯著我們,老爺子

    ……”

    “等牧兒那邊有消息了再說吧!”老爺子說到這裏滿臉滄桑:“羅遠躲了這麽多年,看來這次是要孤注一擲了,少傑,你自己也要小心,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有一種預感,有人在暗中布局,恐怕針對的不僅僅是我們翟家。”

    齊少傑臉色驟變:“老爺子,你的意思是……”

    “你也別緊張,這隻是我的直覺,我們翟,秦,齊三家一直相扶相持,恐怕有人要打破這種局麵了。陳浩現在死了女兒,他肯定不會甘心,這筆賬必定會算在我們兩家身上。”

    齊少傑想到什麽,“羅遠會不會跟陳浩……”

    翟老爺子一拍桌子:“肯定會,相信牧兒那邊很快就有消息了,到底是怎麽迴事,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翟成插話道:“當務之急是把賬本找迴來,如果落在羅遠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想翟老爺子威風了一輩子,沒想到到老了,還留了個小辮子被人捏著,這種感覺非常不好,按照老爺子年輕那會兒的脾氣,陳浩一家子都別想安生。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白了這麽多年,就算是為了翟弋他也不可能再黑迴去。

    不過,老爺子老是老了,狠勁兒還在。

    從翟老爺子書房出來,齊少傑的腳步停在二樓的樓梯口。

    翟成彬彬有禮道:“齊總,四少現在應該還沒有休息,你要去看他的話,我給你取鑰匙去。”

    齊少傑冷冷的看著翟成:“你喜歡四兒!”

    翟成眼前晃過一張任性的俊臉:“我認識四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早,那時四少剛滿月,我爸把我領到四少的搖籃邊,指著裏麵的小人兒說,阿成,這是小少爺,你長大以後一定要好好保護他,拿生命去守護。”

    齊少傑眼眸一縮:“你什麽意思?”

    翟成沒有迴答齊少傑的問題,而是道:“齊總,既然你不敢去見四少,那我就去叫你的司機,還是,你要留在翟家過夜?”

    齊少傑深吸一口氣,他對翟成的敵意是由來已久的,這個翟成一直就像翟弋的影子似的,翟弋走到哪都有他,幹什麽也都有他。

    這人對翟弋忠誠到了什麽地步?有一次翟弋被齊少傑氣狠了,隨手抓起一隻煙灰缸就朝翟成砸過去,那人明明可以躲,卻站著一動沒動。

    那一次,翟弋親自給翟成上藥換藥,他大少爺第一次伺候人,伺候的就是翟成,也就是從那

    時開始,齊少傑看翟成的目光就開始帶著敵意。

    “翟成,那咱們就拭目以待。”齊少傑沒有在翟家過夜,也沒有去看翟弋,現在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

    翟弋看著那輛熟悉的車從樓下開走,冷冰冰的勾了勾唇。

    “四少,廚房準備了宵夜,你……”

    “他來幹什麽?”翟弋被關裏幾天,脾氣很不好,如果麵前的人不是翟成,他早發飆了。

    翟成當然知道他指的是誰,就道:“齊總過來跟老爺子商量一些事情。”

    翟弋看也不看翟成端來的宵夜,氣唿唿的要跳腳:“老頭子究竟要把我關到什麽時候?我他媽是廢人嗎?要你們保護?”

    翟成無動於衷:“老爺子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四少,你問我也沒用,我不會說的。”

    “你,你不是我的人嗎?”

    翟成看了翟弋一眼,不說話,氣得翟弋想咬人。

    “那你告訴我牧最近在忙什麽?”

    翟成抿緊嘴唇,秦牧幹的事更不能說。

    翟弋穿著浴袍,氣得奔過來掐住翟成的脖子,咬牙切齒:“你說不說,說不說?”

    翟成被他弄得狼狽不堪,正琢磨著要不要使出殺手鐧,就聽翟弋突然道:“是關於賬本吧?”

    翟弋這話問得太突然,翟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臉上詫異的表情被翟弋一抓一個準。

    “切,還想瞞我!”翟弋鬆開翟成,心裏開始百轉千迴。

    “四少,你怎麽知道賬本的事?”

    “哼,你真的以為你們能關住我?”翟弋不想跟他們捉迷藏了,開門見山:“阿成,你隻要告訴我,老頭子把我關起來是不是跟翟少勇有關?”

    翟成低下頭,他不善於說謊,更不會對翟弋說謊:“我不能說!”

    翟弋想起小時候聽到的一個荒唐的傳聞,於是笑道:“翟少勇其實不姓翟,姓羅,是不是?”

    翟成再一次驚訝了!

    翟弋嘖嘖兩聲:“這有什麽啊,用的著瞞著我嗎?老頭子不就替羅遠養了兒子嗎?話說,羅遠那老頭可真有意思,搶了老爺子的女人不說,老爺子還替他把兒子養大了,現在還想怎麽樣,要跟翟少勇一起搶天遠嗎?老頭子一輩子英明,就是對翟少勇太仁慈了,幸虧我從小跟他不對付,不然一聲大哥都能惡心死我。”

    翟成可不敢跟著評論,

    “天遠”兩字的由來,一個就是翟天,一個是羅遠。

    羅遠跟翟老爺子是結拜兄弟,一起拉幫立派過的。當年的事具體怎麽樣誰都不知道,反正故事的主線是,羅遠睡了翟天的女人,還生了翟少勇,翟老爺子自己也風流,竟然一直沒發現,一直到翟少勇都十多歲才發現真相,被發現後翟少勇的媽死了,羅遠也被攆出剛剛成立的天遠集團。

    老爺子當了十來年的王八,硬是生生忍了這口氣,沒有把翟少勇連根拔了,確定翟弋是他的種後,翟弋自然就成了他的寶。

    本來老爺子的意思,隻要翟少勇老老實實的,他不介意把翟少勇放在公司,但是沒想到對方也是個白眼狼,貪心不足,最後被他發配國外。

    當然,現在翟少勇估計已經跟他親爹順利會師了,以後得叫羅少勇,翟弋猜測那父子兩現在說不準正商量著要先宰了他,再搶了天遠。

    翟弋突然覺得自己挺對不起翟老爺子的,一直渾渾噩噩的任性,他好歹也二十大幾了,現在還被人保護,心塞,也難怪齊少傑老說他不懂事。

    “哎!”翟弋拍拍翟成的肩膀:“你也別再想法子關我了,跟我去個地方。”

    翟成明顯不同意:“老爺子知道了會……”

    翟弋拍拍翟成的臉:“阿成,難道本少像是養在溫室裏的花朵?”

    。。。

    伺候濤濤睡著後,文景也進衛生間寵了個澡,這病房配套齊全,為了方便他照顧濤濤,醫院給他在濤濤的床邊搭了一個小床,比沙發強,文景這段時間吃住都在醫院。

    怕吵到濤濤休息,他的手機調了靜音,上麵有幾個未接,當文景看見其中一個名字時,他的心髒輕輕動了一下。

    打開微信,那人果然發了消息,短短的四個字:等我迴來。

    腦子裏正一片茫然,手機亮了,是店裏的一個領班,估計是有事兒,文景瞅了瞅濤濤,去外麵接了電話。

    原來是店裏有人鬧事,領班說那人來頭不小,店裏的服務員不小心把酒水灑人身上了,結果那人不依不饒,不管店裏的經理主管怎麽道歉賠償人都不願意,非要見老板。

    媽的,這不成心找事兒嗎?

    請的護工晚上迴家了,趙飛說秦牧交代了事兒今晚也不會過來,文景根本就不可能離開濤濤。

    “小景!”

    “陳校長,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文景仿佛聽到了天

    籟之音。

    “我聽趙飛說他不能來,怕你這邊有事找不到人,就過來看看。”

    文景鬆了一口氣:“你來的正好,你幫我看著濤濤,我去一下店裏,那邊出了點事。”

    陳訴立刻道:“你都已經洗澡了,還是你看著濤濤,店裏的事我去處理,你那些員工都認識我。”

    “可是……”文景感覺挺不好意思的。

    陳訴就像對待濤濤一樣揉了揉文景的頭:“這麽晚了,店裏是有人鬧事吧?那就更應該我去,我想我的麵子比你這個小老板大。”

    文景笑了:“那是當然啊,那就麻煩陳校長了。”

    陳訴覺得“陳校長”三個字挺刺耳的,但是不叫陳校長叫什麽?難道跟著秦牧那小子叫舅舅?陳訴自己樂了,鏡片後的眸子愈發的柔和。

    文景看著陳訴的背影惋惜的想,這樣一個優質男居然要獨身,簡直暴殄天物啊。

    因為擔心店裏,文景也睡不著,幹脆玩電腦等陳訴的電話。醫院離夜店不過半個小時車程,可是兩個小時過去了,陳訴那邊還是沒有消息。

    文景忍不住給陳訴打電話,結果居然關機,想到秦牧翟弋等人最近的不同尋常,文景心頭一跳,趕緊給店裏的經理打電話。

    那經理是翟弋以前留下的心腹,聽了文景的話覺得莫名其妙,說店裏沒有人鬧事。

    文景恨不能揍死自己,陳訴肯定是出事了,他急得團團轉,又給秦牧打電話,可恨的是秦牧電話又關機。

    如果說前麵文景隻是有點不爽秦牧關鍵時刻不在,那麽這會兒他真的是相當怨了。

    好在趙飛的電話通了,趙飛還在外麵跑,聽說陳訴可能出事了也是很吃驚,他讓文景先別著急,他找人去打聽。

    文景掛了電話想了想,突然想到對方原本的目的是讓他到店裏,根本就不知道陳訴會代替他去,也就是說,對方要的人不是陳訴,而是他自己。

    文景不明白了,到底出了什麽事?他這輩子唯一的仇人也就是個文向南,現在那人已經去見了上帝,誰還會跟他過不去?

    他以為死了文向南他的世界就幹淨了,沒想到剛剛收起他的爪牙,在這個緊要關頭,居然又出事了。

    陳訴千萬不能出事啊,文景又內疚又害怕,心髒都擰巴成了一個核。

    該死的秦牧……

    這下是真的睡不著了,這個時候,文

    景才發現他對秦牧其實根本就不了解,對翟弋和齊少傑更不了解。

    因為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把自己融進秦牧的生活,一直抱著置身事外的態度,把秦牧和他的生活分得清清楚楚。

    就連一直對他不錯的翟弋,也被他劃分為秦牧那一國。

    其實不僅秦牧翟弋,還有段昊,劉誌,趙飛,甚至是海倫,隻有文景自己知道,他在心裏豎了一道屏障,阻止任何人靠近,也不讓他自己靠近任何人。這是他很早以前養成的習慣,他隻習慣他的世界裏有濤濤沒有別人,那個時候的他,如果沒有濤濤,可能會更自私,更冷漠無情。

    他一直以為他還是在按照他的處世態度活著,其實很多東西已經慢慢改變了,隻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陳訴出事了,文景才看清現實,他生活在秦牧的圈子外,所以此刻他什麽都做不了。

    文景焦頭爛額的時候,秦牧終於出現了,下了飛機就直接來的醫院。

    文景沒有特意去記這人有多久沒露麵,但看見秦牧那張臉,他腦子裏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人整整消失了十天。

    他媽的,十天啊,文景很想揍人。

    “陳校長出事了,是因為我,他是幫我跑那一趟才出事的,對方……”

    秦牧一把抱住他:“你別害怕,我都知道了,四兒已經去處理了。”

    文景一把推開他:“我怎麽能不怕?對方是想抓我,陳校長是被我連累的,可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陳校長不會有事吧?如果他出了什麽意外,那濤濤怎麽辦?”

    雖然這個時候提起濤濤會顯得自私無情,但是文景管不了那麽多,隻要陳訴出事,不管什麽原因,他都會內疚,會崩潰。

    秦牧風塵仆仆的,一臉的倦容,天知道他為了早點迴來,已經兩夜沒睡了,沒想到剛迴來這邊又出了事。

    “景兒,你先休息,這些事交給我,你隻要照顧好濤濤就夠了,我不能多呆,你聽話。”

    文景想說他不是翟弋,別他媽拿話哄他,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他隻能聽秦牧的。

    秦牧來去匆匆,搞得文景更不踏實了,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另一邊,翟弋和翟成把車停在了路邊,前麵不能跟了,再跟就會暴露。

    本來翟弋是要去文景的店找人的,結果在半路上好巧不巧的發現陳訴被人打暈塞進了一輛麵包車,於是兩人一路跟來。

    麵包車裏出來一個打扮時髦的男的,個子不是很高,細細長長的身段兒,翟弋看著那個身影,納悶道:“奇怪,這個人好像在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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