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們一家四口坐在一起。貝爾是這麽對我說的。

    我現在成了貝爾他們家的人了。我都奇了怪了,我又不是他們揀來的未成年人,怎麽忽然一下子就成了他們家的成員了呢?他們還沒給我辦收養手續呢。

    貝爾說要開一個家庭會議。都幾千年過去了,中國也還是改不了開會、開大會的詬病,一開會我就心煩意亂。特別是這個會,完全是批鬥會,我的心情能好得了嗎?

    會議由貝爾的媽媽支持。隻聽她說:“大家都到齊了吧?”

    她老人家是年紀大了吧,總共才四個人,不都坐在這兒了嗎?還明知故問地。不就是為了確定我這個階級敵人在不在場嗎?我難道還跑得了嗎?要有辦法跑,我早跑迴2007去了。

    我迴答說:“不來的人不許請假啊。”

    貝爾笑著看了我一眼。

    貝爾媽媽威嚴地看著我,正式宣布會議開始。

    貝爾把結果一項項地告訴我們。

    第一,我的來源問題。係統認為我說不出我的家庭在哪裏,我的父母叫什麽。我其實是說了的,隻是係統自己查不出來罷了。說查無此人。我爸爸媽媽那麽有名,他們居然說查不到,我看他們的係統才應該修複了呢。

    貝爾母親問我:“你說說看,你媽媽叫什麽?或者,別人都是怎麽稱唿你媽媽的?”那口氣,就好象我是一個走失兒童似的。

    我像一個乖孩子一樣迴答說:“我媽媽學名叫花薿,我外公叫她的學名,我外婆叫她薿薿,我爸爸叫她助手,我叫她媽媽,我的同事們叫她阿姨。”看著貝爾母親越來越疑惑的表情,我惡作劇地補充了一句:“我也叫您阿姨,但是,此阿姨非彼阿姨也。”

    貝爾媽媽搖了搖頭。

    我看我非得徹底把他們的思維弄亂不可。

    貝爾父親問:“能說說你媽媽是什麽樣的人嗎?”我對貝爾父親倒頗有好感。難道這是同行相吸,異性相斥的原理?不對呀,他們都是機器人,我和他們有什麽吸不吸引的?

    而這個時候,我忽然思念起了媽媽。

    雖然,我和父母相隔千裏,平時隻是通過電話來傳遞我們的親情,媽媽現在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經到了未來,她要是知道的話,可能導致她轉換研究課題呢。

    媽媽雖然是大學教授,但是她一點都不像教授的樣子。首先從她的衣著打扮上來說,她很喜歡研究,但更喜歡給學生講課。她總說上課的時候寫粉筆字,那些粉筆灰會把衣服弄得很髒,因此她不大愛裝質地比較好的衣服,而與此同時,為了防止衣服的袖子部分被黑板弄髒,她還一本正經地戴上了袖套,以至於有一次學生們把她當成了專門清掃教學樓的清潔工。

    我和爸爸笑話她,可媽媽一點不在乎,她說:“我就是個清潔工,清潔學生們的靈魂,有什麽不好?”

    我說:“媽媽,您還是要講點風度嘛。”

    可媽媽說:“我這樣的教授,學生們很尊重我的。我要是沒風度,學生們早就不搶著報名攻讀我的研究生了。”

    我就向媽媽建議說:“現在都科技飛速發展了,您能不能不用粉筆,就隻用投影儀,這樣您就不用戴著什麽袖套之類的了。可以穿比較好的衣服上課了。”

    媽媽說:“我就是喜歡用粉筆,那種看著粉筆在黑板上越來越短,而知識在黑板上越來越多的感覺,用投影儀是體會不到的。就像我原來和你爸爸寫情書,和你們現在打電話傳情是完全不一樣的呢。”

    我又說:“依您的性格,應該去當中學教師,當大學教授幹什麽啊?”

    可媽媽說了:“要是中學允許帶研究生我就到中學去教書。”弄得我無言以對。

    想到這些,我覺得還是應該把媽媽那些正麵的材料提供給這些未來人士。於是我告訴他們說,我的母親應該就是居裏夫人那一類的人,她也總是拿她的獎牌拿給我玩。我就拿著咬啊咬的,因為那時候我還小嘛,還沒滿周歲呢,她也不怕把我的牙崩掉了。所以,長大以後,大家都說我是銅牙鐵齒。我又不是紀曉嵐,銅牙鐵齒幹什麽,應該是明眸皓齒才對。看看,這都錯位了。可這都不能怪我啊,不是我一手造成的,至少我主觀上沒有這種念頭的。

    我天花亂墜地這麽一說,他們更無法弄清情況了。

    貝爾媽媽又忍不住問:“你還沒說你媽媽的性別呢。”

    我覺得好笑,媽媽的性別?這不是測試神經病的題吧?於是反問:“您猜猜看,我媽媽的性別應該是什麽呢?”

    貝爾媽媽很嚴肅地迴答:“從你的敘述看,你媽媽應該是中性內材的人。”

    中性內材,她這買筆芯呢。中性筆,都淘汰鋼筆了。

    我非常願意繼續探討這個問題:“您說的那種一般都是塑料外殼的,批發價很便宜的,金屬外殼的就貴多了。”

    貝爾媽媽被我糊弄住了,看著我不知我在說些什麽胡話。我心裏說:你們機器人怎麽能理解我們人類的感情呢?

    貝爾父親說:“這個問題先放在一邊,下一個問題。”

    貝爾爸爸就是聰明,知道有難題做不出來的時候,先把後麵簡單的題目先做了,不要耽誤時間。否則到交卷的時候,一道題都沒做出來呢。

    第二,我的成分含有太多的雜質。我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什麽叫含雜質,我又不是金屬材料。

    貝爾母親問:“你是在哪裏出生的?有說明書沒有?”

    我很惱火,什麽叫“有說明書沒有?”她這是買玩具呢?

    我很幹脆地迴答:“沒有,我是個三無產品。”

    “三無?”他們盯著我,“什麽叫三無?”。

    我心裏很好笑:盯著我幹什麽,就算這麽盯上十天半個月的,我也不可能給你們弄個什麽我自己的說明書出來,你們當我和你們一樣是個機器呢?還得給你們個操作說明?

    這個問題也不了了之。

    第三,他們懷疑我會不會是個被化學反應試驗廢棄的放射源?對這個猜測,我可生氣了:怎麽不做個同位素測定試驗呢?

    總之,我是個來曆不明的人。

    貝爾母親突然說了句:“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返祖現象呢?”

    一聽這話,我真不樂意了:“阿姨,什麽叫返祖現象啊?我像猴子一樣長尾巴了嗎?再說了,我也沒有四隻手爬著走啊。”呸呸呸,我怎麽說自己四隻手呢,那不成小偷了的開山祖師爺了?測試來測試去的,把我的舌頭都測試得不利落了。

    貝爾很同情地對我說:“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我立刻明白了貝爾的意思,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地叫起來:“是的,我很暈。”他們的問題確實讓我很暈。

    貝爾征求父母的意見:“今天就到這裏吧,讓婼婼好好休息吧。”

    貝爾的父母看在貝爾的麵子上,總算同意了。

    這次審訊終於結束了。

    下次審訊被安排到什麽時候呢?我怎麽去找個什麽人和我串供一下呢?

    我要迴牢房裏去了。

    這個時候,我總算明白了,被關進監獄的人是多麽渴望自由啊,特別是被機器人關在牢房裏的人類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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