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嬴政+大漢天子]金屋 作者:雲過是非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劉徹心裏一緊,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嬴政對自己說的話,又想到了在門口碰見王太後的情景,果然就聽老太太繼續道:“你的母親,她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在你的麵前,她永遠賢良淑德,恐怕這天底下再沒有一個母親,比她要溫柔的,隻是……皇上你要知道,在這宮裏頭,能從一個歌女變成太後的人,並不簡單,不簡單呐……” 太皇太後歎了口氣,道:“奶奶隻怕,我這一走,朝政可就要被你母親和你那舅舅把持了……雖然這話奶奶說出來不好聽,但你要答應奶奶,握住兵權,一定不要交給你的母親。” 劉徹半響沒有說話,揚了揚頭,又用手去揉了揉額角,這才慢慢的道:“孫兒記住了,孫兒答應奶奶。” 太皇太後笑了一聲,她叫劉徹過來,本意就是想告訴劉徹,在魏其侯竇嬰手裏,有一份先皇的密詔,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幫助他。 隻是太皇太後考慮再三,還是沒能說出這句話來,這句話,到底是要多傷皇上的心才是,再者說來,這句話一出,先皇的密詔就必定不是一個秘密,現在王太後並沒有太大的過錯,不可能讓劉徹背負弑母的罪名。 太皇太後說罷了,終於慢慢躺下去,道:“行了,奶奶的話啊,都說完了,皇上……忙去罷。” 劉徹道:“奶奶您睡罷,孫兒在這裏陪您一會兒。” 太皇太後笑道:“我是老人家,不是孩子,皇上去忙罷,你在旁邊,我也怪心煩的。” 劉徹聽太皇太後這樣說,才不得不站起來,道:“那您保重身體,有什麽事就讓人去叫朕過來。” 他站起身來,太皇太後卻像想起了什麽,道:“等等……” “奶奶還有什麽吩咐?” 太皇太後手指虛點著,張了張嘴,半響才道:“阿嬌……” 劉徹以為她心疼阿嬌,放心不下,道:“您放心罷,孫兒一定好好待阿嬌姐姐。” 太皇太後搖頭,笑道:“老身是讓你……小心你的阿嬌姐姐。” “這……”劉徹有些震驚,他能想象到太皇太後和自己說小心王太後,但從來沒想過,她竟然讓自己小心皇後,畢竟太皇太後疼愛皇後,這是誰都知道的。 “去罷,去罷。” 劉徹想再問,但是老太太已經合了眼睛,似乎不打算繼續說下去,隻能轉身出來,他剛走到門口,就見從裏麵出來一個內侍,道:“太皇太後請魏其侯竇嬰。” 竇嬰跪在地上,聽見有人點了自己的名字,連忙站起來,被內侍引著往裏走。 竇嬰掀開珠簾走進去,跪下來,道:“竇嬰叩見太皇太後。” “坐。” 太皇太後沒有睜開眼睛,仍然躺著,道:“我招你進來,知道為什麽嗎?” “卑臣……不知。” 太皇太後依然閉著眼睛,笑了一聲,道:“魏其侯何等聰明,你能不知?老身……是向你交代遺言的。” “太皇太後!”竇嬰一驚,趕忙磕頭道:“太皇太後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逢兇化吉。” 太皇太後笑道:“我再活下去,豈不成了老妖精麽?再說了,朝廷上有多少人希望老身趕緊進棺材的,老身被他們天天兒的咒罵,能挺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 竇嬰沒說話,隻是低著頭跪在地上。 太皇太後道:“竇嬰,你心思細,又謹慎,在竇家裏,沒有一個人比你還有才能,比你還有建樹的。咱們竇家雖並不想要霸占這個天下,但是竇家不能因為沒了老身就沒落下去,你是竇家的人,你要為竇家爭氣,知道麽?” 竇嬰隻是苦笑了一聲,道:“太皇太後,隻是卑臣已經是一介閑人,可能要辜負您的期望,撐不起這個竇家來。” 太皇太後終於坐起身來,道:“竇嬰,你還記得先皇駕崩之前,是如何跟你說的麽?你還記得先皇是如何恩賜你的麽?你對得起先皇的器重麽?竇嬰,我要你答應我,在老身不在的時候,你要出山,重新出山,皇上身邊需要你這樣的人來輔佐,你要對得起先皇!” 竇嬰以頭碰地,聲音已經沒有往日裏的平靜。道:“先皇對卑臣的提拔和器重,卑臣一死也不能報答,隻要皇上有用得著卑臣的一天,卑臣絕對不會推辭……隻是太皇太後,難道您不清楚,太後忌憚竇家已久,隻有竇家從此沒落下去,從此不複以前,太後才會放心,卑臣出山無異於給皇上添麻煩。” 太皇太後冷笑了一聲,道:“你的才華,不該放在和女人鬥這上麵,你的才華該當輔佐皇上,國之大器!竇嬰,老身不管你如何左右為難,不管你以後如何舉步維艱,你都要站在皇上身邊,這才是你的命,這才是竇家的命,等你百年之後,才好到底下去麵對先皇!” 竇嬰抬頭看著太皇太後,隔了良久,才磕頭道:“諾……” 太皇太後聽他應聲,慢慢躺下去,道:“要變天兒了。” 竇嬰知道老太太指的是朝廷的內閣,隻要太皇太後一駕崩,內閣立刻就會天翻地覆,要罷免的,要斬首的,新上任的,竇家的,王家的,田家的…… 侍女走到珠簾旁邊,輕聲道:“太皇太後,皇後娘娘求見,還有……還有太後已經在門口跪了很長時間。” 太皇太後隻是道:“把皇後叫進來,老身要一個一個說……至於太後,老身時間不多了,恐怕見不了她了。” 嬴政到了門口,沒多長時間就有內侍引著他往裏走,王太後在聽說太皇太後迴光返照的第一時間就到了東宮門口,想表現的積極一點。 結果沒想到,皇上進去了,竇嬰進去了,就連最後到的嬴政也進去了,反而自己被晾在外麵,這是王太後忍不了的,她離東宮的寶座越近,就越覺得難熬。 嬴政走進去,過了珠簾,太皇太後笑道:“阿嬌來了。” “外婆。” 嬴政喚了一聲,坐在太皇太後旁邊,老人家笑道:“你知道麽,剛才呢,老身囑咐給皇上一些事情,托付給竇嬰一些事情,你呢,你知道老身要跟你說些什麽嗎?” 嬴政並不能揣測的準太皇太後的心思,他從沒見過一個女人能像太皇太後這樣,曆經了這麽多朝,把政權牢牢握在自己手裏,無論是景帝還是劉徹,都需要看她的臉色,聽她的語氣。 太皇太後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嬴政並不能很準確的知道她在想什麽。 太皇太後對侍女揮了揮手,侍女立馬走了出去,很快提著一個金架子走了進來。 架子上有好多掛鉤,每個掛鉤上都掛著小巧的金籠子,裏麵吱吱呀呀的,全是太皇太後平日裏養的蟲兒,她看不見,再不聽點響動,就覺得活著怪無聊的。 太皇太後將一個金籠子顫巍巍的托在手上,拉過嬴政的手,讓他握著籠子,道:“阿嬌啊……男人們勾心鬥角的擺弄朝政,外婆我啊,也傻嗬嗬的跟著他們擺弄朝政,結果呢……結果哪麵也沒討的好,雖然表麵上老身高高在上,實際也不知被人罵成什麽樣子。所以老身特意把這些蟲兒啊,托付給你,替老身好好的養著,你明白麽?” 嬴政心裏一震,太皇太後已經把話說的這麽明白了,他能不明白麽。老太太的意思就是,朝政是男人才去幹的事情,讓自己不要去插手朝政,平日裏養養蟲兒消磨消磨時間。 嬴政沒想到太皇太後其實已經注意到自己了,而且注意的這麽深,隻能接過金籠子,道:“外婆放心,阿嬌一定替外婆好好養著這些蟲兒。” “你懂便好。” 老太太歎口氣,道:“老身也知道自己偏心,老身一向偏愛小的,當年寵著梁王,結果惹得先帝和梁王反目,鬥了一輩子,梁王沒了,走在老身的前麵,老身心都要傷透了,隻是先皇也沒能支撐多久,總是叫老身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好在呢,還有你母親,你母親雖然在別人麵前囂張跋扈,這我都知道,隻是她孝順我,孝順極了,哪怕我一點兒不高興,她也不會高興,因此我也極為寵愛你母親,還有就是你……你聰明,以前的時候像極了你的母親,犯脾氣的時候誰勸也不行,隻是做了皇後,也漸漸收斂了不少,老身這是高興啊……這一次,終於不會走在你們任何人後頭了,老身再也送不起別人,你們都來送送老身罷。” 嬴政從沒在宮裏體會過一丁點的親情,他從來不認為宮裏會有親情這種東西,但是不得不承認,太皇太後是讓他折服的存在,她雖然專權,霸道,但他對自己的親人,卻極為的用心。 嬴政心裏多少有些被感動了,他竟然頂著別人的殼子,體會了一把血緣的親情…… 嬴政站起身來的時候,還聽見太皇太後問旁邊的侍女,竇太主到了沒有,侍女說正在路上,馬上就到了。 嬴政迴頭再看了一眼臥在榻上的老太太,終於掀開珠簾走了出去。 劉徹在殿外並沒有走,來來迴迴的踱著步,似乎非常的不安,許昌莊青翟竇彭祖這樣的老臣也都來了,跪在外麵甕聲甕氣的哭,也不知是真的哭太皇太後,還是哭他們竇家,亦或者在哭自己往後的命運。 王太後看了一眼走出來的嬴政,自己都不覺得自己的下巴比往日抬的高了。 田蚡急匆匆的趕過來,雖然他想著太皇太後一定不會召見自己說話,但是做個樣子還是要過來一趟。 王太後見他來了,道:“你怎麽才來?” 田蚡道:“哎呦喂姐姐,我這還是緊趕慢趕的,我現在沒官沒職的在家呆著,朝廷上還不都是市儈的人,見我這樣也沒人告訴我宮裏頭的事情,是不是?弟弟我是今時不如往日了。” 王太後聽了,嘴角挑了一下,道:“你怕什麽,不就是做官麽,你離丞相的位置還遠麽?” 田蚡自然知道王太後說的是,太皇太後駕崩以後,皇上還不得聽王太後的,田蚡是皇上的舅舅,丞相的位置必定要田蚡來做。 田蚡趕忙低聲道:“那兄弟還要多謝姐姐了。” 劉徹見嬴政出來,走到他旁邊,道:“太皇太後怎麽樣了?” 嬴政還沒說話,竇太主已經到了,急匆匆的也不讓人通報,就闖了進去,嬴政看著竇太主的衝進東宮的背影,道:“老太太現在隻提著一口氣要見大長公主……” 劉徹聽了心裏一緊,難受的厲害,他也知道,太皇太後這個歲數已經可以算壽終正寢,隻是誰不希望自己的親人能永遠和自己走下去,劉徹更是在門口踱起步來。 才一會兒時間,忽聽殿裏亂作一團,有內侍衝出來急匆匆的出了東宮,外麵跪著的人,先是一愣,隨即都嚎啕大哭起來,也不知道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一個人開始哭,兩個人三個人,一片人就開始哭,也分不出誰是誰的聲音。 劉徹瞪著殿門,裏麵也傳出了哭喊聲,很快的,他就聽到了敲鍾的聲音,撞得他心口發疼…… 劉徹想要往裏走,腿有些不聽使喚,嬴政抿著嘴,也盯著殿門,眼睛一錯也不錯。 竇嬰跪在地上,眼睛紅了一圈,以頭碰地,久久不能起來。 —— “皇上?” 衛青見劉徹愣神,出聲道:“皇上……沒事罷?” 劉徹這才收迴目光,道:“沒事……你剛才說什麽?” 衛青歎口氣,他知道太皇太後剛去世,皇上根本沒心情處理什麽事,但是匈奴的事情又不能耽擱,道:“卑將再說匈奴人斬殺劉芳公主的事情……” “嗯……” 劉徹揉了揉額角,這才站起身來,道:“衛青啊,朕一直以來都覺得太皇太後是跟自己對著幹,結果現在太皇太後一去,朕心裏頭……竟然空落落的,沒了較勁的人,怎麽就這麽難受。” “陛下節哀,保重龍體。” 劉徹道:“朕也知道,現在大敵當前,應當以國事為重。” 劉徹說罷了,頓了頓,忽然一改之前的態度,正色道:“大行令王恢迴來了沒有。” “迴陛下,已經迴來了。” 劉徹點點頭道:“朕的意思不變,通知大家召開廷議,朕要聽聽他們的意見。” 衛青立刻應聲道:“諾!” 他說罷,轉身出去傳話去了。 嬴政沒想到太皇太後去的這麽快,雖然現在劉徹的根基還不穩,但是嬴政自己也沒有積累好勢力,他現在需要契機,並不可輕舉妄動。 嬴政對這個江山躍躍欲試,但又不能讓自己毛躁,自覺地有些坐不住,突然想到太皇太後臨終前對自己說的話,雖然她是勸自己不要去碰政事,修身養性,但是養養蟲兒,或許也能讓自己更穩重一些。 嬴政打算去東宮把老太太留下的那些蟲兒接到椒房殿裏來養,就讓楚服跟自己一起去一趟東宮。 東宮門口十分冷清,因為沒有人住,宮女和內侍已經被撥走了一大部分,就算王太後要住進來,也會用自己的宮人,並不會把太皇太後的老人留下來。 嬴政進去,裏麵一個人也沒有,雖然東西格局並沒有變,也還是那樣幹幹淨淨,似乎是被打理過了,隻不過卻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冷清。 嬴政想要把金籠子拿走,但是那些一直放在桌案上的金架子和金籠子卻不見了。 他環視了一下,正好看見一個抱著東西的婦人從裏麵轉出來,不是王太後還能是誰。 王太後看見嬴政也有些驚訝,隨即笑了一下,將手裏抱著的東西放在桌案上,她雖然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但臉上並沒有什麽傷心,有的隻是遮不住的得意。 任誰忍了這麽多年,也會在這個時候得意或者開心。 王太後拍了拍手,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在鳳坐上坐下來,這才慢條斯理的率先開口道:“我啊,先來這邊兒看看,畢竟馬上要搬進來了,熟悉熟悉,對不對。” 嬴政不動聲色的給她行了禮,王太後又道:“阿嬌你怎麽會來這裏?” 嬴政迴話道:“太皇太後臨終前托付我照顧蟲鳥,所以過來拿迴去。” “蟲鳥?那些沒完沒了吵人清淨的蟲?已經叫我給扔了,鳥啊留著一對兒呢,在那掛著,你要是晚來一步,我也給扔了。我眼睛也不瞎,不喜歡這些個東西,你趕緊拿走罷。” 嬴政瞧她的樣子,忍不住心中冷笑了一聲,王太後這麽多年都忍了,從一個已經生育過一個女兒的歌女入宮,到今天太後的地位,說明她是一個有心計的女人,不但有心機,還是個心機超群的女人,但是她不知道惜福。 隻能受苦享不了富貴,一旦得勢,立馬露出一副刻薄的嘴臉,這並不是一個聰明人該做的事情。 嬴政沒有再和王太後說下去的意思,拿了鳥籠子,和王太後道了乏,就出來東宮去。 衛青通知各位大臣廷議,但是因為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建章監,根本不是什麽將軍,所以沒能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