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天牢連夜審訊?

    容佑棠猛然一個激靈,徹底從寒冷失溫的恍惚中清醒過來!因著前世死於嚴刑拷打,所以他對“天牢”、“審訊”類似的字眼敏感恐懼到了骨子裏。

    人哪有不怕死的?

    一群內侍宮女頓時嚇得心膽俱裂,無聲哭泣,拚命搖頭,眼裏盛滿求饒與喊冤——然而位卑言輕,可憐的侍婢,大禍臨頭連叫都不敢叫半聲,唯恐喧嘩驚擾了貴人大駕,那樣不管有冤沒冤,首先就是觸犯宮規。

    容佑棠也害怕。他抬頭,下意識去看慶王——他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表情,隻是出神地看了許久,直到被刑部的人推搡著押去天牢。

    但趙澤雍看得十分清楚:那裏跪著十來個宮女太監,大部分淚流滿麵,嚇得瑟瑟發抖。隻有他沒哭、沒發抖,似乎是嚇傻了一般,呆呆跪坐,也穿的寶藍色內侍服,越發顯得昳麗的臉雪白。而且,他看過來的眼裏竟沒有求救之意?隻有恐懼茫然。

    瞧著……怪可憐的。

    至於那麽害怕嗎?本王又不會不管你們,趙澤雍心說。他不露痕跡地收迴視線,繼續和留下來的兄弟以及朝臣談話。

    “五弟,既然父皇命你督辦,那你就跟著去天牢看看吧,省得父皇問起時答不上來。”趙澤雍建議。

    “三哥,我這人您還不知道嗎?吟詩作畫、遊山玩水、聽曲看戲才是我所好。父皇最近也不知怎麽迴事,他老人家怎會覺得我擅長破案呢?哎喲~”五皇子叫苦連天,滿腹牢騷,說話絲毫不顧忌旁人,哀歎道:“小弟過兩天原準備辦個汀溪詩會,帖子都散出去了!這下可好,怎麽辦呐?”

    刑部和北鎮撫司的人聽得紛紛皺眉咋舌,暗道:嘖,這位殿下真是無能得坦蕩蕩!看來又是個明哲保身的,腦袋往龜殼裏一縮,懶洋洋趴在查案隊伍後麵曬太陽。隻有等陛下過問了,他才會伸出腦袋眺望幾眼。

    “哦?”趙澤雍莞爾,一本正經提議道:“那確實難辦,我卻不大懂得詩畫風雅的。要不你去稟明父皇?父皇肯定有辦法。”

    “……”五皇子睜大眼睛:“三哥,你這是在開玩笑嗎?”

    趙澤雍抬腳就走:“行了,你忙著,我得去看看小九。”

    “三哥!”五皇子一把拽住兄長,東張西望,避開其餘兄弟,壓低聲音說:“小九在乾明宮,有父皇親自照顧,他們應該已經歇下了,你去也見不到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咱們去天牢逛逛如何

    ?咳咳,你那個小廝,剛看他臉色慘白,連哭也不知道哭,怕是嚇壞了。”

    趙澤雍暼一眼兄弟,正氣凜然:“哪個小廝?”

    “走走走!”五皇子隱晦地笑,推著兄長往前,曖昧道:“若去得晚了,刑部給上了刑,迴頭可不好哄人。他難哄吧?”

    “滿口胡說些什麽?”趙澤雍避而不答,皺眉道:“我看父皇是太縱著你了,改明兒得請他多給你派幾個差事,別整天跟書生廝混,文人最是清高嘴毒,鬧得不愉快,也許會著書立說挖空心思地毀謗人。”

    “有何懼?”五皇子渾不在意,傲氣十足道:“您當隨便什麽人著書立說都能傳頌後世啊?有那本事的,盡管寫書罵唄,我也好嚐嚐流芳千古的滋味!”

    “是遺臭萬年吧。”趙澤雍冷哼。

    “哈哈哈哈哈~”五皇子朗聲大笑,恣意灑脫,確實有那麽幾分文人狂客的不羈風流態。

    一行人朝天牢而去。

    故地重遊,罪名依舊是涉及九皇子被刺一案。

    “所以,老天爺究竟為什麽安排我重生?是為了讓我再死在天牢裏一次?”容佑棠靠坐著沉思。

    他們一群人被分成兩批收監:內侍一堆,宮女一堆,緊挨著的兩個牢房。環境不算糟糕:打掃得挺幹淨,大通鋪上有幹草,聞不到血腥味,看不見老鼠蟑螂。

    “喀喇~”沉重冰冷的一聲,牢門上鎖。

    宮女都是極年輕的女孩兒,這時才敢哭出聲,內侍中也有十來歲剛進宮的,不過半大孩子罷了,也開始抱膝埋頭嗚咽。

    容佑棠知道,天牢也是分幾等的,他們今天算是得了上等優待——底下還有幾層,是幽深地牢,都關押的重刑犯、死刑犯,那才是人間煉獄。

    陰暗,逼仄,冰冷,腥臭,時不時傳來非人的慘叫哀嚎。

    他前世就是從普通牢換到下層地牢……皮開肉綻被潑了冷水驚醒時,簡直隻求速死,嚴刑拷打當真生不如死。

    “再有半年,我就能出宮了,爹娘說家裏翻新了一翻,給我打了新式的梳妝台和屏風嗚嗚嗚……”一個宮女絕望地哭訴。

    “我、我才進宮一年呢,誰知會遇到這種事?”另一個更小的女孩子哆嗦著。

    正抽抽噎噎不安議論時,從底下突然傳來女人生生劈裂了嗓子的尖叫:“啊——畜生!畜生!別碰我——滾開……啊啊——”

    緊接著,戛

    然而止。

    兩個牢房安靜得可怕。

    誰都猜到發生了什麽。

    若淪為囚犯,女人比男人難一百倍,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很多剛烈的,未進牢房便自盡而亡。

    宮女們頓時嚇得臉無人色,拚命擠到牆角,抱著一團哭得肝腸寸斷。

    容佑棠歎息,打起精神安慰道:“你們別怕,咱們又沒有犯罪,刑部隻是按律收監,待問清楚事發經過後,就會放人的。”

    慶王殿下怎麽會見死不救呢?他肯定會救我們的。容佑棠莫名信心十足。

    “真的嗎?”

    “容公子,殿下一定會來救您的,到時您能不能為我們說說話?”

    “容公子,我家隻有一個妹妹,爹娘還指著我出宮奉養呢。”

    “救救我,不等來世,今生就做牛做馬報答您。”

    “您是殿下房裏的人,總比我們重要些。”

    “……”

    一群驚惶忐忑的人仿佛溺死抓到救命稻草般,苦苦哀求,甚至給容佑棠跪下磕頭。

    “你們這是做什麽?快起來!起來!”容佑棠跳下大通鋪,閃到牆角立著,哭笑不得:“我真不是什麽權貴公子,咱們是一樣的人,隻不過我在慶王府當差罷了。”

    然而同伴明顯不讚同,可某些事不好直說,於是七嘴八舌繼續求助。

    “我、我跟殿下……”容佑棠第一次試圖解釋:“我跟殿下、嗯——哎,我跟殿下同你們跟殿下也沒什麽不同!平時你們也看得到的啊。”

    靜默半晌

    “容公子放心,我們都不是多嘴的人。”其中一個宮女鼓足勇氣說:“實在是這地方太可怕了,才鬥膽求您幫忙說句話。”

    得,這些人總是不信!也不想想,一貫自律的慶王怎麽可能說斷袖就斷袖了?那他前麵二十幾年怎麽沒表現出來?

    容佑棠無可奈何,索性不管了。他記得說話的那個宮女,於是調侃說:“哎,什麽‘房裏的人’、‘房外的人’,如今咱全是牢裏的人!放心吧,你們是靜和宮的、我是慶王府的,假如要把咱們“哢嚓”掉,必須憑證據定罪——可咱們沒犯罪啊!所以,待會兒據實迴話就是。”

    我們要是該死,那該死的人也太多了——比如內廷禁衛、九城提督、京兆尹,等等等等。

    那宮女略年長,懂得也多些,她明顯非常恐懼

    ,抱著膝蓋,牙齒“格格~”響,說:“倘若……他們用刑呢?”

    容佑棠搖頭:“不會的。你們忘了?這次可是生擒刺客,查案的大人們才沒閑工夫搭理咱們呢,肯定先處理刺客的。”

    同伴們愣愣想:哦,也對。

    “這位姐姐半年後出宮,令尊靈堂已經把嫁妝都打好了,想必好事將近,恭喜啊。”容佑棠見氣氛實在太壓抑,遂插科打諢道:“到時姐姐辦喜事,可以去東大街的容氏布莊看看,我家定會給出最大折扣,再額外送你一個兒孫滿堂大紅雙喜被罩!”

    此言一出,兩個牢房的人都善意哄笑起來,悲傷壓抑一掃而光。

    孰料,牢房外的拐角處也傳來笑聲!

    “哈哈哈~”五皇子樂不可支,肘擊兄長,戲謔道:“三哥的小廝可真有本事,把他家的生意做到天牢來了!”

    趙澤雍啞然失笑,無言以對,心想:本王來之前還擔憂你們在牢裏六神無主驚慌失措,誰知那小滑頭竟然在大力推銷他家布莊?

    真是……叫人無法形容!

    聽到來人,容佑棠忙叫同伴下地站好,再一看:是慶王殿下來了!內侍宮女們頓時萬分激動,紛紛跪接。

    “天牢重地,你們如此喧嘩,成何體統?”趙澤雍不慌不忙,意思意思訓了一句。

    眾人訥訥不敢言,容佑棠卻知道那話其實是對別人說的。

    果然,刑部侍郎忙解釋道:“兩位殿下,這些人隻是例行收監,待查明與本案無關後,即可釋放。”

    五皇子看一眼牢房裏的容佑棠,再看看兄長臉色,十分仗義地吩咐:“既如此,速速審問便是,盡快理清案情,沒得亂糟糟收押一堆人,無端加重天牢負擔。”

    刑部自有消息渠道,雖然目前未能破案,但他們更重視的是案情相關權貴。比如說,牢房收押了某位皇子的人。

    於是那侍郎欣然讚同:“殿下所言極是,下官正是分派到此處調查的,剛要審問他們。”

    “那行。”五皇子施施然撣撣衣襟,皺眉道:“想必那幾個刺客正被你們的人嚴刑拷問,本殿下不喜那等場麵,不如就瞧瞧你辦案吧,迴頭也好向父皇交差。”

    “您說得對,下官的上級以及北鎮撫司的人確實正在嚴審刺客。”那侍郎十分識趣,顯然對天潢貴胄的秉性見多不怪,立即安排:“那事不宜遲,二位殿下,這邊請。來人呐,速將訊問室清掃幹淨,設座

    看茶——”

    然而趙澤雍卻擺手,嚴肅道:“父皇並未命本王參與此案,你們去吧,本王理應迴避。”

    刑部侍郎:“……”我說慶王殿下,您人都踏進天牢了,還迴什麽避?

    “咳咳,三哥言之有理。”五皇子辛苦忍笑,極力繃著臉皮:“那您外邊稍候?待我監督訊問個把人後,咱們一起聊聊案情,這總可以的吧?”

    “唔。”趙澤雍點頭,臨迴避前,又看著容佑棠,輕聲說:“這兒是天牢,不是東大街。沒規沒矩,不怕刑部封了你家鋪子?”

    “小的錯了,求殿下恕罪。”容佑棠有些緊張,望向刑部侍郎,後者忙義正詞嚴地表示:“除非涉案,否則刑部不會隨便查封他人財產!”頓了頓,他暗中觀察慶王神態,笑著打趣道:“改日休沐了,我倒要去容氏布莊轉轉,看少掌櫃能不能也送個被罩枕套什麽的。”

    “……大人說笑了。”容佑棠尷尬得無以複加。

    刑部侍郎樂嗬嗬,繼續暗中觀察慶王。

    趙澤雍麵無表情,但眼底分明有笑意,說:“你們好好配合調查,完了趕緊迴去當差!”語畢,自行出去迴避。

    聽到這裏,靜和宮下人們高懸的心才終於落肚。

    於是,在兩個皇子的督促下,容佑棠一行提前被提審了。假如無人幹涉的話,刑部還真沒閑工夫理睬,一般都是先關著再說。

    姓甚名誰?何方人士?家裏什麽情況?幾時入宮?日常伺候的什麽?案發經過詳細說來聽聽。

    審訊的流程容佑棠是非常熟悉的,他一邊迴答,旁邊就有專人記錄,主審官同時翻閱檔案。

    “這小子沒問題的。”五皇子收起文人狂客似的不羈姿態,正色道:“他是慶王府的人,是小九的玩伴,家底早被王府嚴加審查過。上次祈元殿一案,正是他及時發現酒中滲毒,才趕在爆炸之前將證物移了出去;這次刺客偷襲時,也是他最先發現,擋下潑向小九的薔薇硝。這些下人能有甚通天本事?險些都成了刺客劍下亡魂。”

    容佑棠訝異看著五皇子,意外於對方會為自己說話。

    刑部侍郎公事公辦道:“殿下,刑部這邊隻關心有無涉案,無罪則釋放,但會留檔,以待日後查看。”

    “嗯,繼續問話吧,趕緊的,大家都困了。”

    走完流程,依次按了指紋,容佑棠在天牢待了半個晚上,像噩夢驚醒一般,重獲自由。

    先前在雪地裏跪太久,下擺棉褲都濕了,走出天牢北風一吹,能把人冷得僵硬豎起來!

    “唉呀,真、真冷啊。”容佑棠對同伴說。

    “您不知道宮裏的苦,膝蓋上綁牛皮墊會好受很多,不嫌棄的話,迴去給您送一副。”小內侍重獲新生,眉眼都是笑。

    “是嗎?迴去我看看是什麽樣的——”容佑棠話沒說完,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迴頭一看:是慶王和五皇子兄弟倆。

    “見過兩位殿下。”一群人忙恭敬行禮,感激涕零。

    五皇子笑眯眯:“在皇宮當差,沒進過天牢的出宮後吹牛都沒談資!你們出去就出去了,本殿下這幾天還得來迴跑,真真煩人呐。”

    內侍宮女們紛紛抿嘴偷笑,看兩位皇子的眼神就像看天佛菩薩,恨不得燒香磕頭。

    趙澤雍溫和道:“例行傳喚而已,無罪就不必掛懷,都迴靜和宮去吧,左凡會安排你們。”

    “遵命!”一行人歡歡喜喜告退,親親熱熱挨著走。

    然而慶王卻特別說:“容佑棠,你留下。”

    “……是。”容佑棠停下腳步,此時此刻,他突然不想麵對慶王。

    是因為對方的隱瞞不信任?或多或少吧,人心畢竟是肉做的。

    五皇子見狀,極有眼色,打個哈哈表示:“三哥,我趕著迴去翻閱卷宗,你忙,你們忙啊。”

    “去吧,父皇明日早朝應該就會詢問。”趙澤雍提醒。

    片刻後,深夜寂靜的皇宮甬道上,慶王在前,容佑棠慢慢跟隨。

    “離那麽遠做什麽?”趙澤雍頭也不迴。

    容佑棠隻得跟緊了些,但並不像往常那樣:有話說話,沒話也要找話說——因為他欽佩慶王、羨慕慶王。大概每個男人心裏都有一個熱血將軍夢,想象自己統領千軍萬馬,橫掃敵軍,是保家衛國備受尊敬的大英雄。

    他們走到中庭空地,四下無人。

    “你都知道了?”趙澤雍問。

    “大概猜到一點。”容佑棠答。

    “生氣了?”

    “……不敢。”

    “那就是生氣了。”趙澤雍泰然自若。

    你竟然絲毫不覺得愧疚?

    本來不怎麽生氣的容佑棠頓時火冒三丈,站定,快速組織語言準備聲討抗議……但心念一動,他又強自鎮定:嗯,

    我隱瞞身世和初始來意,有錯;但你這次故意隱瞞計劃、險些讓我死在刺客手中,你也有錯!

    容佑棠仿佛看著屬於自己的認罪書被濃墨添上一筆:救駕有功。

    於是他把衝到嘴邊的聲討抗議都咽了迴去。

    “跟上。”趙澤雍催促,仍是頭也不迴,悠然告知:“本王也沒告訴小九,得瞞好了,否則他得鬧個天翻地覆。”

    容佑棠快步上前,餘怒未消,語氣就有些衝:“我是外人,被刺客殺了就殺了,但您就不擔心計劃出意外、誤傷九殿下?這招引蛇出洞,未免太冒險!”

    趙澤雍終於停下腳步,轉身,溫和地說:“除了薔薇硝,其它一切都在意料中。容佑棠,本王非常感激,謝謝你為小九擋下那些藥米分。”

    “我幫九殿下,是因為他人好,哪怕他不是皇子、隻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我也一樣會幫他。”容佑棠雙目炯炯有神,直言指出:“殿下,如果不是有人幫忙擋了藥米分,那即使你生擒刺客、順利揪出幕後真兇,又有何意義?”

    堂堂慶王,被質問得啞口無言。

    好半晌,趙澤雍才說:“捉拿真兇,當然是有意義的。但如果小九出事,我會抱憾終生,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這是第一次,慶王在容佑棠麵前自稱“我”。

    僵持片刻

    容佑棠漸漸恢複冷靜,想了想,皺眉問:“可陛下這次叫別人查案,萬一他們抓不住兇手,您不就白費功夫了?”

    趙澤雍胸有成竹,慢條斯理道:“不管派誰調查,結果都是一樣的。”

    “是誰?”容佑棠忍不住問。

    “早知道對你沒好處。”趙澤雍淡然表示。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對方臉白唇青,寶藍色的棉袍下擺全是濕的。

    容佑棠剛想說“你不告訴我我得好奇死”時,身上突然多了件厚實帶體溫的披風,即刻隔絕寒冷。

    “殿下?”

    “披著吧,免得外人以為本王苛待下屬。”趙澤雍莞爾。

    誰知容佑棠隻披了瞬間,隨即火速脫下,雙手歸還慶王:“我、我不冷!”

    你不冷你牙齒打顫?

    趙澤雍的眼神十分不解。

    ——這樣走迴去他們又會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麽什麽的!

    然而這話不能說出口,免得越描越黑。

    “隨你。”趙澤雍

    耐心說——因為對方救了他的胞弟,自然另眼相待些。

    “哦。”

    憤懣抵觸的氛圍漸漸消失了。

    兩人一前一後迴到靜和宮,除了東廂房,其它地方又收拾得幹淨齊整。內侍打簾子,捧過披風,忙前忙後伺候。

    “在牢裏待了半晚,終究晦氣,去洗洗再睡吧。”趙澤雍吩咐。

    終於迴到溫暖室內,容佑棠長長籲了口氣,苦笑搖頭:“深更半夜,哪有熱水?心誠則靈,我明天再洗也一樣。”

    “西耳房有個湯池,水溫還行,隨本王去泡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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