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如今很看得開。


    也曾懊悔過。


    想到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她不是一個好母親。


    至少對三個孩子來說,她不是。


    所以她們富貴了,她不會巴巴的上去。


    這些年讀過書,識得幾個字,也知道一些道理,懂得了為母則剛四個字。


    可惜,知道的太晚。


    「可是文娘,我到底還是有些……」莊偉勝說著。


    嘆息一聲。


    意難平啊。


    想他在月臨縣,也算是個人物,可結果呢,屁也不是。


    餘下所有,都隻能將希望寄予一雙兒女身上。


    趙氏給莊偉勝撫著胸口,「好了,好了,咱不去想了!」


    她不去想跟著朱二郎的榮華富貴,也不去想朱二郎對他如今的妻子有多好,她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


    「文娘,你後悔嗎?」莊偉勝忍不住問。


    「後悔什麽?後悔嫁給你?還是後悔和朱二郎和離?還是後悔沒得到榮華富貴?」趙氏搖搖頭,「不,我不後悔,和你在一起這幾年,我是幸福的,真的很幸福,這一輩子,我覺得過到這樣子便足夠了!」


    輕輕的抱住莊偉勝,「別的我不去想了,如今這樣子挺好的!」


    別的趙氏也就不言語了。


    「跟著我,委屈你了!」莊偉勝輕輕說了一句,握緊了趙氏的手。


    趙氏搖搖頭,紅了眼眶。


    怎麽會委屈。


    跟著莊偉勝這幾年,她就沒被磋磨過,比起曾經在朱家,好了不知道幾千倍。


    因為在朱家,被磋磨的沒了氣性,也沒了骨氣,就像個行屍走肉,連人都不是了。


    這樣子挺好,真的挺好。


    也有那麽些人不滿足,如趙芸娘,她本想攛掇趙氏去的,可趙氏壓根沒往這方麵想。


    算是白費心機了。


    那廂朱富貴也在等著見朱小、荀沐陽,他還是想著三個孩子的去留問題。


    他焦躁不安,三個孩子倒是很鎮定,似乎知道自己的結果是被送出去,倒是很鎮定的坐在一邊。


    朱富貴看了看他們,嘆息一聲。


    一會又看一眼,再嘆息一聲。


    到底是他對不住三個孩子。


    其實,朱二郎也是小看了三個孩子,尤其是家忠、家誠,十一歲的孩子,從小見了那麽多,經歷那麽多,又在學堂讀書,不是沒見識的小孩子。


    兩兄弟知道爹疼他們,但那是曾經,後來迴到這個家,看著爹一點一點的變。


    駱九娘慢慢的走來,穿金戴銀,打扮的很是富態。


    看了三個孩子一眼,三人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施捨給她。


    他們努力過,想和這個繼母處好關係,可惜沒成。


    「……」駱九娘抿了抿唇。


    派出去的人很快來迴話,「懿王沒見著,倒是懿王妃身邊的人說,讓你們一起去宅子那邊,喊上老太爺和二爺!」


    這個二爺自然是朱滿堂。


    朱富貴頷首,立即便準備出發。


    駱九娘拉了他一把,「還早呢,現在去做什麽?」


    「你懂什麽!」朱富貴甩開駱九娘。


    喊了三個孩子去喊爹娘,再派人去喊朱滿堂兩夫妻。


    潘府,朱小想著要見朱富貴他們,倒也沒在潘家多待。


    說真的,她不太想管朱家的事情,但不看三個孩子,還得看蘭奕的麵子,那個太過於天真的男子……


    上馬車後,朱小嘆息一聲。


    「不想見就不見罷!」荀沐陽道。


    「見見吧,也看看那三個孩子,到底如何,真不錯便帶去京城,請人好生教著,總不能讓蘭奕泉下也不得安寧!」


    「嗯!」


    蘭家,也就隻剩這三個血脈了。


    荀沐陽握住朱小的手,「小小,謝謝你!」


    「我們是夫妻!」


    等迴到宅子,得知朱二郎他們已經到了,朱小先迴屋子去換了一身衣服,把頭髮也重新梳了一下,以舒適為主。


    和荀沐陽一起去見了朱富貴他們。


    再見朱富貴,他真的老了很多。


    「……」


    朱二郎比他還大幾歲,如今看他,說他比朱二郎大十歲都有人信。


    再看駱九娘,打扮的十分富態。


    三個孩子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又看了看她身邊的荀沐陽。


    「……」


    他們記得這個舅舅,卻不敢開口喊了。


    「你們過來!」朱小輕輕招手。


    三個孩子猶豫片刻才一起上前,「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朱小問。


    「……」


    朱家忠猶豫片刻,「舅母!」


    朱家誠、家宜也喊了一聲,「舅母!」


    「……」


    朱小一頓。


    伸手摸摸家宜的頭,「乖孩子!」


    「……」家宜頓時紅了眼眶。


    五歲的年紀,經歷突變,兩個哥哥在學堂,不像她在家裏,整日麵對駱九娘,彷徨無措可想而知。


    朱二郎猶豫著要怎麽開口。


    「富貴叔,你們坐吧!」朱小輕輕出聲,又對萊菔說道,「萊菔,你帶他們三個下去梳洗一下,吃點東西再過來!」


    「是!」


    「表少爺,請隨奴才來!」


    如朱小所想。


    不看僧麵看佛麵,蘭貞壞透了,可蘭奕是個好的,更何況荀沐陽念舊情。


    三個孩子卻是堅定的搖搖頭。


    他們知道,接下來就是商量他們的去處了。


    萊菔看向朱小。


    這種家庭瑣碎事,荀沐陽是懶得管的。


    他頂多給錢,讓人伺候,別的也就不會有了。


    「富貴叔,你是怎麽打算的?」朱小單刀直入的問。


    「我……」朱富貴猶豫。


    駱九娘卻開了口,「你把他們都帶走吧!」


    「……」


    朱小看向駱九娘,冷冷笑了出聲,「你算什麽東西?我問你話了嗎?我給你麵子,喊你一聲嬸子,不給你麵子,你就得給我跪在地上迴話!」


    「香紫,教教她,見到王妃應該怎麽做!」


    「是!」香紫立即上前,走到駱九娘跟前。


    「朱夫人,請隨奴婢做!」


    「……」


    駱九娘驚的說不出話來,她沒想到朱小這麽不給她麵子。


    「朱夫人,請隨奴婢做!」香紫沉沉出聲。


    駱九娘抖著身子。


    朱富貴剛要說話,朱小又開口了,「富貴叔,你也是一樣,客氣點,喊你一聲富貴叔,那是我念舊情,不客氣點,你連見我的資格都沒有,這三個孩子再不濟,那也是蘭奕的外甥,喊王爺一聲舅舅,你朱家有今日是因為什麽?你不是最清楚?不要做著那種桌子上吃飯,下桌就翻臉的事情!」


    「齊好、齊安,你們去,好好教教朱夫人,何為規矩,何為體統!」


    「是!」齊好、齊安上前,一左一右就把駱九娘給拎了起來,一下子將她踢跪在地上。


    香紫再次開口,「朱夫人,請隨奴婢做!」


    香紫說完,雙膝估下,兩手伸直,右手壓左手手背,輕輕的壓下,「見過王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駱九娘瞧著,她是不想做的,可看著坐在主位上的朱小,抖著身子跟著香紫做。


    結果朱小壓根不喊她起來。


    朱小看向朱富貴,「現在說說吧,你們打算如何安置這三個孩子?是以後好生培養,還是讓他們跟我和王爺進京,但有一點,跟我們走了,從此和你們就沒有一點關係了,你們也別腆著臉來認他們!」


    「不……」劉氏叫了一聲。


    連忙看向朱富貴。


    朱富貴現在還懵著,看了看三個孩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渾身發抖的駱九娘,「讓他們跟王爺、王妃娘娘進京吧,從此我不會去認他們!」


    三個孩子聞言,臉色白了又白。


    雖早知道了答案,但是這會子被父親說出來,還是難以接受。


    朱家忠咚一下跪在地上,用力叩頭,「多謝父親的養育之恩!」


    朱家誠、家宜也連忙跪下去。


    朱富貴看著他們,抖著手想讓他們起來,想留下他們。


    最終隻是慢慢的起身,朝外麵走去。


    「富貴!」劉氏喊了一聲。


    朱滿堂上前扶住她,「娘,咱們迴吧,以後住兒子家,兒子孝順您和爹!」


    至於朱富貴,朱滿堂失望透頂了。


    唯有駱九娘還跪在地上。


    朱小看了她一眼,「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早前第一次打交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很有心計的女人,但我覺得你應該沒壞透,卻不想我朱小也看走眼了!」


    輕輕的擺擺手,「把她丟出去吧,看著噁心人!」


    「是,娘娘!」


    立即有人上前,架著駱九娘,將她丟了出去。


    在宅子大門口,駱九娘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


    慌的魂都沒了!


    朱富貴沒等她。


    沒等她……


    大廳裏,三個孩子還在磕頭。


    朱小瞧著都覺得心酸,上前一一將人扶起來,三人額頭上都是血,「何苦呢?」


    「舅母……」朱家忠輕喚一聲。


    「舅母那麽說,隻是想看看你們父親會如何選擇,是選那麽個表裏不一的女人,還是選你們,不過既然如今他做出了選擇,你們也看的清楚明白,以後就應該更努力,努力讓自己變的更好,更優秀,照顧好弟弟、妹妹,你們三兄妹更要相親相愛,因為你們的家,隻有你們了!」朱小柔聲。


    「別慌張,別彷徨,你們是有家的,你們親舅舅蘭奕,給你們留了些家產,你舅舅本打算先替你們打點著,等你們大了再交到你們手裏,不過如今提前一步交給你們,我覺得也不錯!」


    朱家忠看著朱小,又去看坐在一邊的荀沐陽。


    想知道這話的真假。


    荀沐陽點頭。


    表明這話是真的。


    「當初沒給你們,也有多方麵的考慮,其中麽,還是因為你們有個繼母,如今看來,沒給是對的!」朱小嘆息。


    讓人帶他們下去梳洗,臨走前朱小忍不住又說了幾句,「好好收拾自己,一會有人來給你們做衣裳,咱們過幾日就要迴京城,再去給你們舅舅,母親、外祖母、外祖父磕個頭,就算他們有諸多不是,可她生了你們,養育了你們,也真真的疼了你們幾年,有些時候的決定,並不就是心裏蓄意多年,隻是一時的意難平,起了恨意,原諒他們,也放過自己!」


    「舅母!」家宜抱住朱小,哭的很是傷心。


    這些話,駱九娘從來沒說。


    她隻會說他們的娘不好,下賤,說他們的外祖母不好,心狠歹毒。


    總是說壞話。


    討厭的很。


    唯有舅母,會讓他們選擇原諒。


    「好了,去吧!」朱小拍拍朱家宜的頭。


    讓人帶他們下去。


    待人走了後,才微微嘆息一聲。


    「當初不帶他們走是對的,至少經歷了這麽多,他們懂得了珍惜,懂的了原諒,原諒別人,也放過自己!」朱小說著,握住荀沐陽的手,「我本不想這麽勸的,隻是這三個孩子太可憐了,不想他們在恨意中成長,最後變的人不人,鬼不鬼,我能做的也就這麽多了,至於以後的人生,端看他們能不能聽進去今日的話,要作何選擇了!」


    荀沐陽握緊朱小的手,「小小,你是個很好的人!」


    「我一直是個很好的人啊!」朱小笑著,打了個哈欠,「不行,我得去洗洗,再睡一會,晚上多煮幾個小菜,明日咱們迴朱家村看看,再去山上看看,就收拾迴京城吧,這地方我以後是再也不會來了!」


    「好!」


    荀沐陽扶著朱小迴屋子去梳洗。


    對於朱小的決定,他從來不會反對。


    且把三個孩子帶走,他覺得很好。


    去了京城,那邊的宅子、鋪子都給三個孩子,十一歲,不小了,朱小十一歲都已經能夠挑起家裏的重擔,朱家忠也依舊可以。


    他也會安排他們進國子監去讀書,若是有本事自己考進去最好,若是考不進,他也會安排妥當,家宜也送去女學。


    蘭貞惡毒,但是蘭奕是個好的,看在蘭奕的麵子上,也不能讓這三個孩子廢了。


    朱富貴迴到家裏,讓人收拾三個孩子的東西,全部裝箱子,然後鎖了起來。


    他的爹娘沒迴來,直接跟著朱滿堂走了,倒是朱滿堂派人過來收拾兩人的東西,朱富貴沒攔著,讓下人收拾。


    駱九娘迴來,看著坐在大廳的朱富貴,錯愕震驚想說點什麽。


    朱富貴看著她叫,眸中都是恨意,「駱九娘,是你毀了我是你毀了我!」


    駱九娘驚的踉蹌幾步,摔倒在地。


    「不,不是你毀了我,是我自己毀了我自己,我把那個熱情開朗,一腔真誠熱枕的朱富貴弄丟了!」朱富貴說著,哈哈哈大笑起來,跌跌撞撞的朝外麵,一下子摔倒了天井裏,摔得他頭破血流……


    ------題外話------


    31號更新完畢


    過年,真心傷


    等正月二十後,就萬更到完結,做不到,殺黃豆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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