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一半是冰冷氣息傳蕩的恐怖,而另一半又是風輕雲淡的朗然。


    題詩?


    冷道大笑聲傳開一瞬,便是底下不知章無風為何會突然收迴贗品昊天塔的水天恆都是一臉震動。


    以他的實力,先前自是聽見那喑啞嘲哳的摩擦聲音,可那時他也隻認為是冷道的神兵難以負重這昊天塔仿品的重量與鎮壓之氣,誰人能料想青年會在如此關頭還能題詩一首?


    況且先前無論傷及章無風多重,今日冷道與其交手都不在生死界限內。如今他們為再次消失在冷道手中的神兵之鋒利感到而恐懼,可青年將太清門花費三千四百萬銀兩拍下的贗品昊天塔劃出印痕,接下來章無風真要借此事兒壓上太清門拿冷道開刀,局麵可就不好控製咯。


    這一刻,白袍青年負手而立,嘴角含笑。可眾人亟等周身寒氣湧蕩的章無風會作何反應時,戲劇性的一幕再次出現。


    隻見章無風周身暴烈的金流罡風竟然有了緩和之勢,緩和的甚至有那猙獰的臉色。


    這又是何故?


    “花季相望泛情心,少年苦修驚凡人。今朝武鬥揚滿誌,再攜佳人笑紅塵。”


    “贈章軒、”


    此時,戰鬥氣息逐漸歸於平靜的青年嘴唇張啟,一首七律流暢傳開。


    青年話罷,偌大交戰場內外無不噤聲。麵對章無風的寶塔壓頂,冷道雕一首情詩贈與那位太清門的少門主是何意?


    “我受陛下所托,加之也想檢驗化元訣的戰鬥力方才接下這場戰局,與你太清門並無生死之仇,自然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你章門主抹殺。”


    “到此結束如何?當然,為表傷了章門主的歉意,特贈詩一首送給即將與玄清公主大婚的章少門主。”


    “章少門主與玄清公主的事情近些時間也聽陛下提及過,想來此詩還算應景。”


    冷道此刻哪裏還有先前與章無風交手的狠戾?那清風笑意所散發的淡泊氣度早已讓場內外那些王朝大家族和勢力的千金眼泛異色。


    什麽是白馬王子?


    近在眼前啊!


    “我若是女兒身,便是死皮賴臉都不能讓冷公子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劉氏家族位置,一貫不在意男女感情事兒的劉宇瀧恍惚一歎,神色真摯道。


    “閉嘴、也不害怕讓人聽見。”


    沒想到自家兒子會道出這番雷人之語,劉迦臉色頓時黑了幾分。可雖說這麽訓斥兒子,最後這家夥抬頭望著風度翩翩的冷道也是搖頭苦笑。


    這片天地、究竟是誰才有幸生出這等驚才絕豔之子呐。


    然而此時眾人為冷道的起伏轉變而折服,但真正能影響戰局的卻是太清門那位身負重傷的門主。便是冷道以示好意,可太清門折了顏麵也是不爭的事實。


    “好小子、你倒是懂得急流勇退啊!”


    冷道這番話落下,低頭再見自家兒子臉色更是緩和,想來這一首算是專門為他題的情詩已經讓章軒少了極多芥蒂。


    可他怎麽就那麽不是滋味兒呢?


    “不過、今兒個本門主若是…”長吸一口冷氣,章無風還是無法接受自己落敗在冷道手上的難堪。


    他章無風可是太清門的門麵。


    “喏嗬、也在意料之中。”


    不及章無風話落,冷道搖了搖頭將其打斷。見此、章無風眉頭又是凝起。


    “不過章門主今日屬實無需再動手。”


    “章老前輩何妨出麵一場?”


    詭異掃過章無風,知道這富態家夥也不會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而撇清糾纏,冷道身軀轉動,此次鼓足了陰陽武源對著幽水城外朗聲喝去。


    這一喝、太清門之眾無不震目,而包括水天恆、劉迦劉擬在內的所有王朝巔峰之人更是渾身一顫。


    章老前輩?


    章荒也來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青年話落足十數息,幽水城數萬人沉默無語時,一道如天之驚雷的炸響陡然將這偌大城市席卷。銳利的氣息不斷延展,即便水天恆都有種渾身肌肉刺痛的感覺。


    幽水王朝能有如此霸道的金武源修煉者,除了太清門的底蘊之人還能有誰。


    “無風、今日你與冷公子本就是切磋之戰,輸了便是輸了,莫要丟我太清門之大氣度。”


    遙遠處、一位玄銀色光點在斜陽下不斷擴大,迎麵而來的更是毫不遮掩的霸道氣息。數十息後映入眼簾的是位老態龍鍾的負手老者,老者臉上肉皮算不上枯如樹皮,那明朗雙目更是散發著強壯的悍氣,老者及胸之下的白須迎風而動,似有幾分仙人之姿。


    老者、頂著太清門在幽水王朝盤根半百年之久的太極境高手,章荒。


    可現在冷道卻莫名凝睇著這老家夥那看似清明,偶爾又有一絲駁亂情緒掠過的眼瞳。


    “修煉時出了岔子?”青年心頭猜測。


    “見過章叔、”


    “見過章老前輩、”


    章荒淩空於天際,感知著這實打實的太極境氣息,水天恆率先對這位老人拱手,而那幽水城其餘之眾更是彎身恭聲道。


    這可是他們幽水王朝鼎鼎有名的兩大支柱之一啊!


    “水烏那老東西教育兒子倒有一手,沒想到此次會是無風在你小子手裏吃了癟。”瞥過水天恆一眼,章荒無語道。


    聞此、水天恆也隻能苦笑。


    “父親、此次無風…”章荒出麵,章無風滿臉羞愧。至於底下的章軒更是底下額頭,不敢去看他爺爺的臉色。


    “後浪之潮終有推翻前浪之日,若是你這當父親的心境受損,日後為父還怎敢將軒兒交由你來培養?”


    章荒的聲音有些嚴厲。


    “這…是、”手臂托著昊天塔仿品,章無風臉色晦暗道。


    “下去吧。”揮手將章無風打發掉,章荒這才認真望向早已將視線投在自己身上的白袍青年。


    “此次多謝冷公子為孫兒章軒與即將成婚的孫女婿玄清丫頭賦詩一首。”


    “這昊天塔仿品此後歸軒兒所有,夫妻同遊、寶塔相隨、情詩彰意自是最好不過。”


    章荒對冷道笑著點頭。


    “章老前輩莫嫌晚輩唐突便好。”


    與一位貨真價實的太極境高手踏空對峙,冷道在氣勢上絲毫不落下風。


    “老夫能感覺冷公子與我兒無風交手時並無殺心,且塔下雕刻字形行雲流水,並非作惡之舉,老夫又怎會責嫌冷公子。”


    章荒無所謂擺手,此言落下後這位老者又是一縮眉頭。


    “可老夫閉關之前也曾遊曆過這片界域不少王朝,對於其中的大家族與大勢力同樣略有耳聞。隻是…那些勢力似乎還無法培養出一位弱冠之齡便達到兩儀境實力的青年俊傑吧。”


    此刻、章荒已經對冷道的實力產生了濃鬱好奇。且這般說著,章荒又是將視線投向觀眾台石桌上那隻伏坐的尺長白狐上。


    “在下不過一處三流王朝出來的流浪之人,有此實力算是一番際遇。”


    冷道笑言,然而凝在這老家夥臉上時卻見章荒一臉驚詫,冷道轉頭時這才發現符殤兒眉心那顆殷紅寶石不知何時已經浮現。


    “老家夥、你這眼珠子是不打算要了?”


    交戰廣場之中,章荒望著小白狐越有時限,心跳就越是如鍾錘一般,恰逢此時,幽水城外一道蒼老喝聲如浪濤般滾滾傳來。


    “你這老混蛋知曉它的身份?”


    餘光掃向再次隱下寶石的小白狐,驀地轉身的章荒朗聲長喝。


    城外那道蒼聲,自是幽山之上的皇室老祖水烏。


    “之前倒是有過一麵,卻不敢妄加猜測它的身份呐!”水烏的聲音帶著莫名的沉重以及對這位老對手兼朋友的善意提醒。


    “也罷、今兒個你這老東西過來無外乎為了自家孫兒能不能娶到我家孫女兒。現在大局已定,我這兒倒是有件事兒與你商榷一下。”


    水烏話罷又補充了一句。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感知著廣場之下那小白狐的萌媚眼神從自己身上轉移,已經知曉一些事情的章荒長舒口氣。他倒是要感謝皇室這個老家夥,可話到嘴邊卻又瞬間變了味兒,而這對衝勁兒聽的一旁冷道都有些莞爾。


    難怪水天恆與章無風見麵就沒有好臉,感情都是從上一輩人這裏學來的。


    “我們的實力已經停滯很久咯,要不先來我幽山敘敘舊如何?”水烏又賣個關子。


    “我們的實力?”


    細細咀嚼水烏所言,章荒眼瞳立時縮如針孔,若有所思點過頭後又是低頭望向場下。


    “天恆小子、此次介於冷公子出麵,你已經達到了想要的結果。接下來關於軒兒和玄清丫頭的事情就不用老叔再多說了吧。”


    瞥過水天恆,章荒提點一聲。


    聽此、章軒臉色一喜,而水天恆苦笑過罷也隻能唏噓點頭。


    “嘖嘖、若非時機不對,老夫倒是極願意放下身段交冷公子這個朋友。”


    “不過海闊憑魚躍,老夫更知這小小的幽水王朝還無法束縛冷公子。”


    再次麵對冷道,章荒輕歎一聲。


    “那…就此別過?”


    臨了,章荒對冷道一抱拳。


    “多謝章老前輩高讚抬愛,就此別過。”


    冷道亦是輕笑,在章荒出現許久後首次輕許彎身。


    “哈哈、”


    見之、章荒最後在冷道與觀眾台石桌上眯著眼的小白狐身上一望後身化狂風,掠向城外。


    “也該走咯。”


    章荒離去,青年直起腰身,倏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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