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七步斷腸1


    李俠這時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這位風雷手苗震,臉色淸臒,雙目炯炯有神,頜下留有三綹胡須,頭上稀稀的一頭白發,看其背影有些像神卜雲中影的姿態,可麵上的神態,卻沒有雲中影那麽的高傲,雍容華貴,卻另具一種飄逸的神態。


    李俠默默隨他走著,見小鎮街道兩旁燈火高燃,雖然地處偏僻,卻也熱鬧非凡,酒店客棧一應俱全,不禁問道:“前輩,這是什麽地方?”


    “上善池碼頭”苗震迴答著,用手一指前麵的一家興隆客桟說:“老朽師徒就落腳於此,我們先去看看玉兒醒了沒有?”


    其言正合李俠之意,於是隨著苗震向那客棧走去。一進客棧,李俠覺得這家客棧尚為清潔,到了內院,三麵房間燈火皆無,不知是沒有客人住,或是住的客人已經安歇。苗震躡足向中間房走去,輕輕推開了門,火光一閃點燃了桌上的燭台。


    李俠看見床上側臥一人,麵目向外,頭發蓬鬆,閉目沉睡,正是苗香玉。這時,他的疑慮盡已失去,望著秀目緊閉的苗香玉,想到她救助自己的情景,心中頓生一種歉意,正要出聲唿喚她時,“噓!”苗震用手一抿嘴,輕輕道:“暫勿喚醒她,可憐她為你已三天三夜沒有睡了,來,咱先到外麵喝酒,等她睡醒了再說。”說罷拉著李俠退了出來,把門輕輕掩好。


    李俠搖了搖頭,困惑不解地問:“前輩,她為何三天三夜未曾睡覺?”


    苗震微微一歎說:“還不是為了你?她在海邊已站了三天三夜,盼望海上帆影船隻的歸來,可毎次她總是失望而歸……”


    李俠內心一陣感動,人本是有感情的動物,孰能無情?他為之再次想到與她的相遇,想到她為救自己的不顧生死,與榮麗娟一樣的鍾情,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她不顧自己而舍身救自己呢,況且她竟來到這裏……為之暗暗歎道,情之為物,實不能使人克製,唉!我李俠又多一個紅顏知己,可也增添了一層煩惱。他思潮起伏,人也隨著苗震進入仮廳。


    苗震從身上掏出一錠銀子,向著酒保微微一笑,低語兩聲,然後與李俠選一座位對麵坐下,微笑說:“你我初次相識,老朽特別要他們多準備幾樣酒菜,特與你洗塵,諒你返迴辛苦,肚子也餓了吧。”


    李俠感激地點了點頭,看著他不由得心血來潮,想起那已死去年餘的形克老人,於是以往的一幕幕又映在他的腦中,感歎唏噓,突然問苗震:“請問老丈,現在已是什麽日子?”


    苗震恃疑地迴說:“再過半夜,天明就是重陽。”


    “啊……”


    “你難道有什麽事?”


    “在下想起了與血光寺主之約。邢克前輩即死於他之手,在下為替邢克前輩報仇雪恨,當時互約為重九之日,與其做一生死了斷。”


    苗震點頭長歎一聲,幽怨地說:“我師弟也是一生孤獨命苦……唉!既然他已冥入鶴遊,我也無可奈何,不知少俠璵其血光寺主約於何地?”


    “雲蒙山頂。”


    苗震點點頭,偷窺了李俠一眼,默默不語,似在想著心事。就在這時,店夥已端上一道道菜,接著擺好一壺竹葉青酒。


    苗震忙拿起酒壺為李俠斟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然後舉杯一飲而盡,說道:“少俠請隨便用,老朽不多客套。”


    李俠懷著滿腹心事,想借酒消愁,也不再客氣,端起酒杯也仰頭一口飲下。苗震連忙又給其倒上一杯。由於初次見麵,李俠怕失去禮節,在苗震的殷勤勸酒下,連喝了三大杯酒。突然,他感到自己頭腦一陣暈眩,心中一驚,暗說不好!忙道:“前輩,這酒……酒……不對……”


    苗震目光微微一變,哈哈笑說:“此竹葉青酒味最醇,少俠既然不善飲,不如先到後麵去歇歇,空腹飲酒,老朽忘了先讓你吃些東西果腹,也不致於出現這種情況。”


    其話的確在情理之中,李俠此時也感到有一陣倦意,於是點點頭,歉意說:“那在下告罪先退了,前輩一人請慢用。”


    他踉踉蹌蹌的奔向後院,看見苗香玉的房中燭火業已熄滅,心想,自己明明記得剛才出她房時,裏麵燭火並未熄滅,難道她已睡醒了?或是……好奇心促使他走近她的房門,伸手推開,唿喚說:“苗姑娘,你醒了麽?苗姑娘……”


    房中寂靜,沒有應聲,李俠屏息凝視,見床上的人影依舊蜷伏著,心中不由得為之一驚,難道她……便急急的燃起燭火,走近床旁輕輕喚道:“苗姑娘……”


    他看苗香玉仍是一動不動,像死去一般的睡在床上。李俠觀其情形,感到蹊蹺,一個練功的人,能睡到這種唿叫不應的程度,實在是出於常理。他心中起疑,伸手一按苗香玉頸部經脈,覺得氣息正常,一翻她的眼皮,不由得“咦”了一聲,自言自語:“她怎麽被人點了昏睡穴?”


    他忙運體內真氣,想拍開苗香玉的穴道,哪知不運真氣還好,一運真氣,倏然覺得自己心脈如刀割一般的絞痛,氣血不能貫通,在這刹那之間,他才感覺到中了人的暗算,狠聲說:“老匹夫,你竟敢暗算於我。”


    其語聲方落,門口響起一陣冷冰冰笑聲,揶瑜說:“不錯,你已是中了暗算。”


    李俠憤怒難平,迴頭看,門口站著的赫然是苗震。這時,他連忙暗運一口真氣護住心脈,眼中暴射出殺氣,怒吼說:“苗姑娘被你製住,你在酒中下了毒,老匹夫,你,你到底是誰?”


    老者朗聲一笑,冷冰冰地說:“你已命在頃刻之間,給你知道又有何妨。”話聲一落,伸手向自己臉上一抹,現出一個白白的國字臉,卻是生死對頭神卜雲中影。隻見他一拂長髯,殺氣沉沉地說:“老朽煞費苦心,與各派各道設定計謀,始終沒能如願以償,把你拿下,也是蒼天有眼,想不到你小子還是遂了老朽的心願,死在我的手裏。”說完一拈胡須,得意洋洋發出一陣陰險的笑聲。


    李俠這時怒火暴熾,他想不到對方竟是這麽的卑鄙無恥,血書盟誓是假,欲置自己於死地才是真,當時邢克在括蒼山斷崖穀揭露他隱居的老底時,自己還半信半疑,看他一個文質彬彬,談吐儒雅的老者,不可能是那麽快,也可能是一時做錯了事,後悔不已,來此隱居,自我反省,隻從他出山以來,還是到處煽風點火,蠱惑人心,拉攏七派七道首領,對自己狠下殺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看著他是個溫和的白麵老者,可內心比蛇蠍還毒,竟然在這裏對自己下了這種毒手,聽他之言,隻氣得眼冒火星,咬牙切齒說:“老匹夫,我二少未死之前,先宰了你……”說著雙掌一翻,欲向神卜雲中影猛撲過去。


    神卜雲中影冷冷一笑,站立不動,調侃說:“小子,你一用真氣,毒性發作得會更快,你現在隻能乖乖的聽話,還有三個時辰可活。”


    李俠心中一驚,雙掌收迴,厲聲叱問:“老匹夫,你下的什麽毒藥?可你喝了那酒怎麽無事?”


    “嘿嘿,告訴你,是毒絕天下的七步斷腸霰,既是老夫在酒中下毒,當然自己有所防範,事先已在自己舌下含了解此毒的藥了。”


    “七步斷腸霰”五個字如雷貫頂,震得李俠目瞪口呆,臉色驟變,因為他知道,這可是奇絕天下毒力無比的毒藥啊!他迅速吸了一口氣,將全身真氣護住心脈,表情沉著而冷酷,仰首說:“我李俠大江大海都過去了,沒想到在你這河溝裏翻了船,今天我認栽了,可我有些奇怪。”


    神卜雲中影得意忘形地哈哈一笑,問道:“奇怪什麽?”


    “我奇怪這大陸沿海數千裏,你雲中影為什麽単單在這上善池港等我?”


    神卜雲中影詭秘地眨了下眼睛,笑說:“你小子忘了老夫是神卜麽?這有什麽好稀奇的。”


    李俠看他不肯說出實情,語言相激說:“嘿嘿,雲中影,你的機智固然在武林中頗負盛名,若說你能未卜先知,我李俠卻有些不敢相信,你無非是為能抬高自己,裝神弄鬼,借機招搖撞騙而已……”


    雲中影笑了笑,詭詐地說:“小子,你以為蓬萊護法孫守製真的不記仇,血影叟與三手童忘記失臂之痛,放你麽?”


    李俠心頭為之一震,驚異說:“什麽?”


    神卜雲中影鼻中哼了一聲,嘲弄道:“你別自以為是,老實說,若不是老夫要求放你,嘿嘿,恐怕你此生轉迴大陸,可比登天還難,我之所以要他放你,是想讓你死在我的手裏,放泄老夫的心頭之恨。”


    李俠氣得心肺欲炸,厲聲道:“這麽說,蓬萊門早已與你們暗通消息了?”


    神卜雲中影獰笑道:“那當然,若不,蓬萊孫守製帶著血影叟與三手童怎麽會去到雪峰山梅花穀找你小子呢?也就在你下船前,另一艘船剛剛到達……”


    李俠這時想起了蓬萊弟子何彪在船上詭異的表情,當初以為是他想在水中弄什麽手腳,料不到此病卻是出在岸上。他此時心中雖然對雲中影老家夥恨到了極點,但是想到自己身中劇毒,形勢對自己是大為不利,既是動手,隻能加速體內毒性的快速發作,想於此,目光陰沉沉的一轉,冷冷地說:“好詭計,你既然要我死,又何必多此一舉把我弄迴來,既然施出欲擒故縱之計,又何必以苗姑娘為誘餌……”


    神卜雲中影陰陽怪氣地說:“即使老夫願意,以你小子在中原武林所造成的傷亡,七派七道若讓你死在外人手中,又豈能甘心?當時老夫代表七派七道已向蓬萊護法保證你將成為甕中之鱉,毫無生路,他才同意了老夫的要求。小子,現在你死得明白了吧?”


    李俠為之後悔不已,因為個“孝”字,自己遵從了父親的話,才釀成了今天生不如死的結果,為今之機,自己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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