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戰平在醫院裏一直守著林萌,當天晚上就讓龔傑安排個套間多放張床,像上迴林萌住院一樣,重新上崗當高級保姆,他沒來得及迴家拿衣服,就和著衣睡在小床上,盤算著這幾天該幫點什麽東西給媳婦吃。

    夜色深沉,對麵床上的林萌做了檢查打了點滴,人特別累,不一會就睡著了,陸戰平睡不著,他就側著身子一直望著對麵的人,林萌睡覺是很安穩的,不像他唿嚕聲一連串,還經常伸手伸腳,兩人剛同居那會,陸戰平怕自己唿嚕聲大,經常用意念提醒自己要注意,搞得整個人都睡不好,後來林萌知道了,笑著對他說:“沒事,我這人睡的沉,你打唿嚕我也聽不見。”

    他還有個毛病,以前武校時落下的,一睡著就手腳不老實,喜歡大仰八字著睡,跟林萌居後改了姿勢,喜歡抱著這心愛的人像卷鋪蓋似的圈在自己懷裏睡,這點林萌特別受不了,可陸戰平還改不掉,所以林萌經常半夜醒來就發現自己被人圈裏頭了,拔他後,到了天亮十有□□又發現自己還是在這人懷裏。

    一來二去的,林萌為了睡個好覺,也就由得他了,不過每次起床想逃離這人懷抱時,都會被這頭狼好好揉搓一番。

    陸戰平想起林萌早上醒來想偷偷離開自己懷裏的樣子,貴公子也有想做賊的時候,抿著嘴唇小心冀冀地拔開他的臂膀,然後像小孩子似的從自己胳膊肘兒下邊溜過,看似天衣無縫的伎倆擱在陸戰平這裏就全崩潰,每迴一瞧見這頭小貓似的人快要得逞時,大臂一揮,就又把他整個卷進懷裏,然後一個翻身就鎮壓下去了。

    光是想著這些,陸戰平就忍不住想笑,他在黑暗中望著林萌的病床,那人睡得可安祥,酒肯定是喝多了,他跟龔傑在走廊上說話才半個小時,迴到病房林萌就已經睡了,他還沒得及跟心肝說說話呢。

    陸戰平的床就挨著林萌的病床邊上,他知道這時候不該打擾他,可陸戰平不摸摸林萌就睡不著,他每晚都抱著這人睡,一下子可真不習慣,於是陸戰平支起身,伸出手摸了摸林萌垂在床邊的手,放在掌心裏的當寶似的揉了揉才笑著躺迴去。

    等杜氏這事過去了,他一定得好好帶著他的心肝過日子,迴泰國時把林萌也帶迴去給義父看看,省得那位老人家總是瞎操心自己的事。

    抱著這樣美好的想法,陸戰平也安靜地閉上眼睛,可他這晚上並沒有如願睡好,半夜時分他就被龔傑給搖醒了。

    “戰平,戰平,你快起來,出事了!”

    陸戰

    平這人醒睡,一搖就醒了,他見龔傑滿臉焦急地衝他小聲叫喚,第一反應就想著是不是身邊的林萌有事,可他一骨碌起來後,發現病房燈沒開,就龔傑一個人在床邊,而林萌還平靜地睡在床上,顯然龔傑是不想吵醒林萌,一再壓低聲音跟他說話。

    “你快起來跟我出去,出大事了!”龔傑看樣子是真著急,硬拉著陸戰平往外走。

    陸戰平邊穿外套邊小聲問:“出什麽事了?什麽事讓你這麽慌?”

    龔傑拉著他一直走到外邊關上門,才緩了口氣跟他說:“戰平,我說話前你先穩定下你自己的情緒,這事真不太好,不不不,應該說是真的算大事不好了,你過來,咱們走遠點再說。”

    “你倒是有屁快放啊,什麽事整得跟天掉下來似的?”陸戰平不耐煩地跟著他又走遠了些,龔傑左右看看沒人,然後扶著他肩膀道:“戰平,你媽出事了,剛剛我收到消息,你媽晚上去找杜允成,在杜家大宅裏,把杜允成給捅死了,現在已經在警局裏,杜允成剛剛送到我這邊醫院裏急救,已經不行了。”

    “你說什麽?!”尤如晴天霹靂般,陸戰平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抓住龔傑的胳膊問:“你再說一次?我媽她怎麽了?”

    “我說,你媽她今天晚上十點多左右的時候,去了趟杜家大宅,聽說在那裏跟杜允成吵了一架,沒準是因為你的事,結果你媽她就……..唉,戰平你真別太急,我已經通知阿宇和老三老四他們,看來他們都已經知道了,你媽現在局子裏,你看要不要…….”

    “我現在就過去,我就過去!”陸戰平滿腦子嗡嗡做響,他就像是被一道驚雷給狠劈了一刀似的,腦袋痛得像是要裂開一般,他再也聽不見身後的龔傑在說些什麽,此時他滿腦子就隻想著他的媽媽,那個外表脆弱,總是微微低著頭,彎著腰的媽媽,那個對杜老混蛋一條心的蠢女人,她竟然會為了自己做出這種驚世駭俗的事!

    越野車風馳電掣般在午夜的高速路上疾駛,陸戰平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止不住地打抖,他一隻手緊緊抓著方向盤,另一隻則顫抖著去摸備用箱裏的煙,借著紅燈,他戰栗般點燃了一根煙,狠狠地吸了幾口後,還是控製不住自己顫抖的雙手,他把頭抵在方向盤上,隻覺得眼睛特別特別的疼,疼得他頭痛欲裂,疼得他幾近不能唿吸。

    睜開眼睛後,眼前的綠燈已經是在一片水霧中,陸戰平咬著嘴裏的煙,下足狠勁踩著油門飛駛,他邊開車邊抹著臉,將手心裏的水漬緊緊握在

    自己掌心裏,然後不顧一切地一路衝著紅燈趕向警局。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她用一把水果刀往被害人身上捅了十幾刀,每一刀都下了狠勁,以她這種力氣也是很驚人的,幾乎刀刀都能致命,不要說十幾刀,就三四刀都足以捅死一個人,看來她是下了狠心要殺被害人了。”

    警局接待室裏,陸戰平看著桌上提供的現場圖片,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攤開的圖片有七八張,張張都腥紅的驚心動魄,陸戰平一點都不想看那個老混蛋的死相,他隻是默默地盯著那些血色的照片,很久很久都維持這個姿勢沒有動,那些鮮豔的圖片在他眼裏漸漸連成一片血紅,像天邊赤目的晚霞,又像是一片最後燦爛的花海。

    他想起小時候經常看到媽媽掛在衣櫃裏的紅裙子,那麽漂亮鮮豔,一朵一朵的鬱金香印在飄逸的裙子上,就像鄉鎮裏的天空一樣色彩明豔,母親從來不穿,隻是偶爾打開衣櫃看著這條裙子發怔,然後苦笑般合上了衣櫃,很久以後,當陸戰平見到杜允成的第一麵,在鎮上最好的餐館裏吃飯時,母親帶著他就穿著這條裙子赴宴,那時的小戰平才發覺原來母親也也有美麗的時候。

    貧窮又受盡白眼的生活已經磨去了陸香琴的麵容,兩道好看的柳眉從來沒有真正的舒展過,每日每夜都糾成一個結,既使深夜也能聽到母親輕微的歎氣聲,陸戰平曾想過這是為了什麽?他從不認為自己窮,有吃有穿就好,也曾以為是自己不會念書才導致母親的憂愁,但到最後發現事實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見過杜允成後,陸戰平漸漸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的恨意和羞恥也是從那時開始涎生,多年來,他從不叫杜允成一聲父親,他的孝順全給了母親,唯獨這件事上不肯妥協,隨著林萌的出現,他與杜允成和杜家已經慢慢走到了盡頭,也把自己多年來的怨氣一洗而光。

    可他沒想到啊,就在這種時候,陸香琴用自己的雙手親自了解這個混蛋,也斬斷了自己對這個混蛋男人的所有期盼。

    方式非常慘烈,玉石俱焚才是最有力的結果。

    陸戰平久久凝視著桌麵上的照片依舊一言不發,這片紅最終融化在他的腦海中,像是走了一段極長的道路,他終於疲憊地垂下頭,合上眼睛,讓眼底藏了許久的淚水流了下來。

    這一晚陸戰平並沒有去見陸香琴,他不知道麵對母親該說什麽才好,換句話說,他害怕看到殺過人後的母親是什麽樣子,此時刻在他內心的隻有那唯一一次穿紅裙子的媽

    媽。

    臨走時,警官一直在問他要不要去見見犯人,陸香琴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無論什麽結果她都認了,陸戰平知道她逃不了法律的治裁,這次不見,下次就該在法庭或監獄見了。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走出警局大門,齊宇等人已經在門口等了他許久,齊宇一見他出來就迎上去,“陸阿姨怎麽樣了?這真的是她幹的嗎?”

    “這不可能,大哥,陸姨這麽賢良的女人,哪有可能拿刀捅人,肯定是杜允成那混蛋給逼的!我們去找律師想辦法把陸姨給撈出來。”

    “對對,大哥你別急,我們哥幾個想想辦法,不管怎麽樣也不能讓陸姨進去。”

    羅毅宣和黎進兩個一唱一和的,陸戰平頭痛地揉著額角,說:“你們別管這事了,已經發生了,她也全認了,至於後麵該怎麽樣再說吧。”

    “那就這麽算了嗎?大哥,她是你媽啊,而且,陸姨也是為了你才這麽做,這都是被杜允成那個混蛋給逼瘋的!”羅毅宣激動的說。他從小沒了媽媽,一直把陸香琴當成自己的媽看待,跟陸香琴的感情特別親,幾個打小一塊玩的兄弟裏頭,除了陸戰平外,就是羅毅宣跟陸香琴關係最好,陸香琴還老叫他小宣小宣的,一有好吃的就往他書包裏放。

    現在幹媽有事了,羅毅宣是最激動的一個,陸戰平擺了擺手,“你別管了,真的,這事真別管了,我能明白她在想什麽,她這麽不隻是為了我,也是為了她自己。”歎了口氣,陸戰平又說:“你們都先迴去吧,有什麽事明天大夥再商量,現在站這也沒什麽用,大家都迴去吧。”

    迴到醫院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多,陸戰平走在白花花的走廊裏,神情都有些恍惚,他心裏極度的難過和痛苦,可他偏偏還得忍著,在兄弟們麵前不能太傷痛,他不知道自己在堅持著什麽,一個大哥的楷模,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硬漢子,陸戰平不希望三個兄弟幹出什麽事來,可他又真的很難過。

    蹲靠在醫院走廊道上,他緩了幾口氣才站起來,重重地抹了幾把臉,小心冀冀地推開病房門,而此時,病房床頭的小燈已經亮了,林萌坐在床上正正地望著他。

    兩人對視了很久,像是都在猜對方的心思,林萌問:“戰平,你大半夜的去哪了?”

    如果之前的堅=挺是出於各種不知名的逞強外,那麽現在,僅僅是林萌一聲極輕的問話,就像一顆卵石跌落在死水裏,瞬間讓人情緒失控,陸戰平真的不想再撐下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眼淚在這時不可控製地流了下來。

    “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林萌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想撐著下床,陸戰平幾步上前扶住他,然後抓著他的手慢慢地跪下來,頭埋在林萌的懷裏,沉痛地說:“我媽她出事了,她拿?捅死了杜允成,她親手殺了這個混蛋!”

    林萌震驚地說不出話,半響,才問:“這是真的?她為什麽這麽做?”

    “因為我,也因為杜允成騙了她。”陸戰平把頭深深地埋進林萌懷裏,仿佛這世界隻有他們兩人才是相依為命的親人,隻有懷裏這陣熱度才能給他溫暖,陸戰平抱著林萌一點一點地說:“她為什麽這麽傻,她本來就是個蠢女人,蠢了這麽多年,為什麽就不能學聰明點,這種事根本不需要她去做啊,等我重組杜氏後,收拾杜允成就是個時間問題,她為什麽就沉不住氣,非得去幹這種魚死網破的事?!”

    林萌慢慢摸著他的頭發,輕聲說:“或許隻有這樣才斷了她對這人的念想,才真的解脫。戰平,你媽媽是真的愛杜允成,她做了幾十年的情人,已經夠痛苦了,杜允成對你的狠毀滅了她所有的期望,她不得不這樣做。”

    “我知道,可是她太傻了,根本不用她出手,我也可以教訓杜允成,為什麽非得這樣?”

    林萌抱著陸戰平,將他的臉緊緊埋在自己懷裏,懷中傳來陸戰平壓抑的哭聲,林萌吻著他的黑發,輕聲安慰,“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戰平,我們一切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過去愛過的人,恨過的人,都會慢慢淡去,仇恨也好,恩怨也罷,隻是不同結局而已,一切還是會好的。

    陸香琴的案件轟動整座濱海城,對這位杜家名義上的二太太,城裏的人知道的並不多,杜允成從不帶陸香琴出席任何聚會,也從來沒向任何人介紹過她,許多人隻認得陸戰平,卻從沒見過陸香琴,這次的命案將陸香琴徹底浮出水麵,一起狗血甚比電視劇的故事也跟著廣為人知。

    正當大家等著看杜家笑話時,杜家唯一僅存的股份繼承人,同時也是杜氏第二大股東,新上任的總裁陸戰平卻是波瀾不驚,他以最快的速度重組杜氏董事會,再借助林家瑞誠的力量解決了大部分資金斷鏈現象,而杜允成先前借的那些貸款和高利貸也被他三位義弟一一解決,供應商重新簽訂供貨合同,一切竟像奇跡般走入正軌,絲毫沒有受任何影響。

    杜氏經過一場大的動蕩後,不但沒有倒下去,反倒與林家結成商業同盟,強強聯手之下,舊

    城改造工程也順利的簽訂合作協議。

    法庭外,許多記者已經長槍短炮的在守候,今天沒準是見證奇跡的時候,陸戰平這位私生子已經在濱海城製造了太多神話,眼前救不救得了殺人的母親是全城最關注的一件大事。

    “你別太緊張了,我已經請了五省內最強的律師團,一定會想辦法為伯母爭取最大的脫罪空間。”

    等候的空隙裏,林萌站在走廊上給陸戰平整了整領帶,今天的西服是他為陸戰平挑的,高級手工製作的純黑西裝,顯得陸戰平更為威嚴攝人。

    “她的罪不一定逃得了,我隻是不希望其它人傷害她,她是我媽媽。”陸戰平垂頭歎了口氣,握住林萌的手,“我很害怕,真的,我怕自己一會會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小萌,等會上庭時你能一直握著我的手嗎?”

    林萌用力緊了緊他的手,綻出個溫暖的笑,“當然能,我知道你擔心她,她也是我媽,我會盡量想辦法讓她好過些,放心吧。”

    陸戰平笑了一下,握著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謝謝你,小萌,如果這些日子沒有你我身邊,我真不知道怎麽過才好。”

    “還說這些幹什麽,用你的一句話來說,咱倆誰跟誰啊。”

    兩人相視了一會,默契地笑了起來,爾後一同握著手走向門外,法庭的開庭鍾聲已響,窗外陽光燦爛無比,陸戰平握著林萌的手走出去,對著蔚藍色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默念:一切都會好,都會好起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的幾章了,快大結局了,唿唿,終於解脫了,希望大家能多支持我的新文,暑假會開兩個坑喲,一個現純,一個幻言,喜歡純愛的親可以去收一收純愛,喜歡言情的親可以去收一下幻言,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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