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搖動得越來越劇烈,埃文把繩子一圈圈纏在手腕上,一手攀著馬修釘下的鐵楔,一手摳進石縫裏,艱難地爬到了崖頂上。

    他的頭剛剛露出崖麵,就聽到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唿喊:“快下去——”

    這聲音居然十分淒厲,和剛才分戰利品時充滿興奮和期待的笑聲完全不同。埃文一方麵心驚,一方麵卻更急切地想要知道上麵出了什麽事,若能出手相助,也要幫著自己這群同伴對付敵人。

    他盡力抓緊繩子,往上爬了幾步,最後借著一塊突出的石頭用力跳上了崖頂。落地同時,他就撕開了一個光之盾護符,防止被敵人襲擊。

    崖頂上的情況卻比他想象中還差得多。

    尤莉亞和馬修被兩個打扮得像是普通戰士、卻拿著騎士專用的細劍的人逼到崖邊上,身周燃燒著一層厚厚的火焰防護壁,但魔力似乎已經枯竭了,許久才能施放一次魔法,幾乎都是靠護符之類一次性道具攻擊。

    埃文掃視一周,除了他們之外,就隻有更遠處有幾個圍成一圈的奇怪傭兵,頭頂上遮蔽了整片天空的巨龍。那麽剛才叫他離開的特洛斯特到哪去了?

    他來不及多想,那兩個劍士中的一個已經轉向了他,一個突刺衝了過來。

    身後就是險峻的危崖,退無可退,埃文便揮動長劍,借著光明之盾的防護衝了上去。兩劍交錯時,他忽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光明之力衝到身上,而對方冷漠的臉上閃過的並不是貪婪的殺意,反而是一絲可惜……

    他身上的光明護盾如同流水一樣被對方的力量同化,挾著強大力量的劍刃擊到他的輕薄卻堅實的劍身上,推著他的身體往崖邊倒去。

    埃文苦苦支持著,葉遲也不知怎麽才能幫他——竹子對付魔植可能還有點用處,可對上附了光明魔法的長劍也比紙強不到哪去。

    沒錯,是魔力,劍上的魔力強大得不用閉上眼也能看到。葉遲心裏一動,閉上眼感受著魔力的位置,冒險湊上去吸取其上熾烈得仿佛能化去一切的光明之力。

    這和他平常接觸的力量不一樣,但是照樣能吸收,而且這力量是外放式的,不必特意吸收就會順著他的唿吸闖入肺腑。如果不是之前吃了那粒晶石打通穴道經絡,湧入的力量都未必來得及吸收。

    劍上的光明越來越薄,埃文終於堪堪抵住那一劍,在懸崖邊艱難地站穩了身子。對麵的戰士也愣了一愣,動作中留出了一道空隙,讓他抓住機會離開懸崖邊緣,向

    著火圈中的馬修和尤莉亞衝了過去。

    劍風從他背後唿嘯著貼近,附在劍上的魔力已經燒到他背後的衣服。就在這個時候,林間那群傭兵的圈子裏忽然爆發出強大明亮得連陽光都淹沒了的光柱,與更遠處山間升起的光柱相唿應,在空中凝出了繁複而耀眼的魔法陣圖,籠罩在空中那條水晶般巨龍上方。

    明亮到刺目的光芒灑落在整片奧西烏斯山脈,那隻龍就像是被困在琥珀中的飛蟲一樣無力困頓。在漫天傾落的光華之下,尤莉亞的烈火防護壁被白光澆滅,露出極為疲憊虛弱的兩個人來。

    埃文拚盡全力避過了背後這一劍,和尤莉亞他們僅僅數十米的距離卻遠得像隔了一片山峰一樣。那片火牆落下時,尤莉亞身上忽然冒出一道白光,整個人在光芒中撕成碎片。

    馬修的慘叫聲迴蕩在整片山崖,埃文腦中一片空白,揮劍衝了上去,替他擋住了那個傭兵劈下的長劍。

    就算是有葉遲吞食了劍上附著的魔法,埃文那把劍也已經承受不住巨大衝力的摧折,斷成了兩半。他被衝得倒退了兩步,手掌因為挫傷而裂開,臉上胸口沾滿了鮮血——

    對方的長劍割入他肩頭時,馬修忽然握著劍衝了上來,向奔牛一樣撞開了對方。

    這一刻,頭頂魔法陣中困著的水晶巨龍忽然動了。它發出無聲的長嘯,整片山崖都為之震動,本就出現了處處崩裂的山體忽然有幾處陷落了下去,而那些刺入空中的白光也在龍威之下搖搖欲墜。

    空中閃耀的魔文和粘稠的光牢一點點破碎剝離,巨龍的翅膀在空中緩緩揮動,般的威嚴扣住了整片山脈。從他們身邊那道白光升起處,整片地脈都為之碎裂崩潰。而那些布下魔法陣的人也像是受了什麽反噬,源源輸出的光明之力猛然暴走,包圍了主人的身體,撒扯著他們化作衝天的白光消逝。

    埃文被白光刺得睜不開眼,腳下磕磕絆絆,隨著地麵的搖動不停倒退,企圖找到平衡。那個開始在崖邊襲擊他的劍士就站在他身邊不遠處,卻失去了攻擊的欲丨望,憤怒地看著空中的巨龍低吼道:“這該死的魔龍,必受主的誅戮!”

    隨著他的詛咒,地底響起了雷霆般的隆隆聲響,埃文腳下一個踉蹌,整個身體都隨著裂開的地麵沉了下去。

    他腳下的石頭在墜落中化成了碎塊,劈開的山縫越裂越寬,沒辦止停住落勢。他忽然想起懷裏的魔寵,用力翻了個身,後背朝下,摟緊懷裏的書包,摸著葉遲柔軟溫暖的短毛,喃喃叫著“

    阿格利亞。”

    從這麽高的山上落下來,他是不可能幸免了,他們之間的主仆契約也會因為他的死亡而解除。如果這個小東西還能活下去,在這片山裏當一隻逍遙自在的魔獸也不錯。可是阿格利亞才出生沒多久,還這麽脆弱,沒人照顧真的活得下去嗎?

    埃文盡量蜷起身子,雙臂護住葉遲,看著頭頂明亮至極的天空說道:“活下去,阿格利亞。”

    被他圈在懷裏的葉遲卻狠狠搖了搖頭,向他,也向自己保證:“不會死的!”

    上輩子他還背了一整本gmat單詞才死的,這輩子還沒學會口語,怎麽能就摔死在這種地方!

    他雙手緊抓著埃文的衣襟,目光落在下方的懸崖上,召來竹子橫生在崖壁上。他們下落的速度極快,有時召來竹子,他們就已經落到了更下方;有時埃文恰巧落在竹竿上,卻又因為重心不對,一下子從旁邊滑落下去。

    好在竹竿富有彈性,頂上的枝葉也算繁茂,他們撞斷了七八竿竹子後,下落的速度終於減緩了,而地麵也近在眼前。葉遲也不再弄竹竿,召了滿地竹葉和細嫩的竹枝做緩衝,總算是沒讓埃文直接摔斷骨頭。

    可竹葉畢竟不是充氣墊,他們兩人落地時,地麵上還是響起了一聲清晰的撞擊聲,而後埃文就直接暈了過去。葉遲從他緊緊合在一起的手臂裏爬了出來,擔憂地伸出前爪,用掌心的肉墊去試他的鼻息。

    ——謝天謝地,他還有氣息。

    葉遲又很不專業地扒開了埃文的眼皮,可惜光線太暗,看不出到底有什麽問題。他又搭了搭脈,覺著雖然不算很容易摸出,但至少一直在跳,並沒有斷絕的危險。

    長時間昏迷對身體也是不好的,要是有風油精就好了,沒有的話起碼也得來口涼水。

    葉遲從埃文腰間摸出了空間袋,可是他這副身體隻是隻普通的熊貓,打不開那隻袋子。他隻好用爪子和牙齒撕開腰帶,鑽進他的懷裏和袖子裏亂翻,差不多把那身衣服都扯爛了,總算是摸出一瓶留在外麵的精力藥水。

    他咬開瓶口的軟木塞,伸手扒了扒埃文的嘴唇,忽然看到自己爪子上一片髒汙,還沾著碎裂的落葉。

    這麽髒的手怎麽能摸人家的嘴呢?葉遲用力在衣服上抹了抹掌心,弄出一小根竹枝來當成壓舌板,壓住埃文的舌根,把那瓶藥水一點點倒了進去。

    他從沒伺候過病人,生怕倒水時一個不小心流進氣管裏,隻敢一點點洇濕他的口腔

    。

    這一瓶藥水灌下去,他的胳膊都舉得有些麻木了。不知道是藥力還沒行開,還是少年傷得太重,一瓶藥水灌下去,他還是沒有任何醒過來的跡象。葉遲又弄了一片竹葉蓋在埃文身上保暖,聽了聽他的心跳,就決定到處看看情況——至少弄點水和吃的來。

    他自己一隻熊貓,有竹子吃就能活命,可是人類是不能吃竹子的,連竹葉都消化不動。

    葉遲挑了個方向,順著山壁往外走。滿地都是石塊和樹枝,有些要用竹竿搭座橋才能爬過去,路途也算坎坷。越往前走,頭頂的天光也越發黯淡,但那並不是因為天色晚了,而是因為他不知什麽時候起,就走進了山腹中自然形成的一座山洞裏。

    貝爺的荒野求生節目裏好幾次都演過,山洞裏是找到食物的好地方,別的沒有也得有點蝙蝠。如果有水的話,還會有些專門長在這種地方的魚,味道不管好不好,是能填飽肚子的。

    出乎他的意料,這片山洞並不是天然形成的,洞壁不算光滑,充滿了斧鑿痕跡,連隻老鼠都沒有。洞當中豎著一個人工建成的矮柱,柱頂是一個石盆,裏麵不知裝著什麽,散發出極為柔和微弱的光明之力。

    葉遲毫不猶豫地用一根竹竿搭在石台上,當作梯子爬了上去。他看到雕工不佳、形狀也不算很圓潤的石盆裏放著一枚戒指,指環上籠著一層朦朧白光,散發出最精純的力量。

    如果他是人,這妥妥地就是跳崖得寶,把這戒指戴上就能繼承隱世大俠傳承,稱霸天下的節奏。可惜他現在成了熊貓,還是隻體重不到10斤的小熊貓,這麽好的戒指都戴不上。

    葉遲歎了口氣,還是不甘心入寶山空手而歸,硬是取出戒指,把它戴到了左手大姆指上。那枚指環比他的手指還粗許多,好在有長毛卡著,居然也不會掉下來。

    指環裏忽然生出一股帶著銳意殺機的溫煦的光明之力,像劍一樣刺向他體內。但葉遲修行的《天妖化形篇》就是吸收這種能量的霸道功法。他的經脈業已經開拓成熟,那股力量箍到手指上,剛剛透入皮膚,就被體內那股力量同化成精純的能量,一起在經脈中流轉。

    指環裏的力量源源不絕地流入葉遲體內,他坐著的這個石台也漸漸發生了變化。石柱下方,一個圓形的魔法陣驀然亮起,整個石台急速縮入地麵,他整個人都被這明亮至極的魔法光芒罩在當中。

    不知為何,他竟在這無邊光芒中感覺到了一絲令人生畏的蒼茫玄奧氣息,就像那天溫徹斯

    特出現在他眼前,那雙銀色眼睛淡淡看向他。

    他的感知中充塞著這種壓力,體內的能量流轉得越來越快,戒指上的魔力湧入的卻比這流轉速度更快,壓得他全身經脈隱隱作痛,幾乎要斷掉。他試著想要摘掉戒指,可是右掌一觸到指環,就也被一股強大的魔力刺入,兩條通道同時向體內輸送力量,怎麽也擺脫不開。

    他的兩隻前爪搭在一起,身體毫無儀態地攤在石盆裏,後爪露出盆外,身體每一刻都像是要被那股能量洪流衝垮衝碎。但再下一刻,在他體內運轉了一周的溫和能量又為他補好破碎的經脈,讓他又撐過下一輪這樣痛苦的衝刷。

    他眼前隻剩下黑白相間的世界,時間似乎失去了意義,每一秒都像過了幾年一樣難熬。許久之後,流入體內的能量不那麽尖銳和兇猛了,但他經脈中的循環反而流得更快,牽扯著戒指裏剩餘的力量投入他身體裏。

    直到手指上那枚戒指“哢”地一聲斷裂開來,落到地上,這瘋狂的掠奪才漸漸止歇。他的經脈裏早已容納不下那些能量,多餘的都匯入肚子上該對應人類丹田的地方,裏麵的白色的光明之力已經凝成了一顆柔軟的珠子。

    意識海中那本《天妖化形篇》飛速往後翻開,頁麵上首先出現的仍舊是印刷體二級標題——《幻形易貌法》。

    幻形易貌,隻是還沒修成妖丹的小妖用來遮掩本體的幻化法術,很容易被人識破,甚至本身如果對幻形目標不熟悉,就會露出大把破綻。可是這些問題在真正的妖物是問題,在葉遲來說完全不是——

    他並不用像別的妖怪那樣為自己想象出一副外表,他自己前世的相貌和身體,都已經牢牢鐫刻在心底,刻在這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裏,再沒有不熟悉的。

    隻需要一句短短的咒語,配和體內的魔法力量同時發揮,他的身體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長滿黑毛的短小四肢迅速拉長;圓筒一樣的身軀終於有了流暢優美的腰線,體表皮膚變得光滑白皙;手指也從六指變成了五隻。最要緊的是兩腿之間原本藏在白毛底下的小小突起生長變化,成了一條令人愛不釋手的雄偉驕傲!

    終於……苦盡甘來了!葉遲捧著許久沒見的小葉子淚流滿麵,用力扯下被撐成兩片碎布掛在胸口的短裙,擦了擦眼角,豪氣衝天地想到:

    還有誰敢叫老子“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了今天化成人,不管寫多少個字也得寫出人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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