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與芳草之上,霧氣凝結如珠,塔塔托特在此間佇立。


    漸漸地,一個個的小人消失不見,所有的歡聲笑語都隱沒在了霧氣之中……


    “我以想象的姿態出現,當你把我當成天龍人的王時,我就以【統治者】的姿態現身。”


    似是明白他在想什麽,平靜和緩的聲音在空間中泛起漣漪。


    “但現在,你已經真正看到了我,所以,我認為你更需要的是【記錄者】和【闡述者】。”


    “……”


    片刻的沉默後,塔塔托特迴應道。


    “如果你想談的話,那就來談談吧。”


    ……


    “你在找死!!多弗朗明哥!!!”


    麵對開始緩緩收縮的【鳥籠】,眼看著像熱刀切過黃油一般,鋒利的絲線劃過,將一排排房屋切碎,cp0暴怒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轉輪·六王槍】!!!”


    拳麵相對,雙臂扭轉,白色的西裝片片粉碎,強大的衝擊波貫空而過,衝向多弗朗明哥而去。


    “【蛛網牆】——”


    腳下用力一蹬,一個轉折後,多弗朗明哥出現在鳥籠的中央,張開的雙臂猛然間在身前交叉。


    “【障絕壁】!!!”


    飛速旋轉的絲線在四周縱橫交織,轉瞬就將多弗朗明哥封閉在內。


    眨眼之間,紡錘形的巨大編織體,通過一根根強度遠超鋼鐵的絲線,穩穩地懸吊在【鳥籠】的中央。


    下一瞬間。


    轟——!!!


    衝擊波撞在【紡錘】上,空氣如水麵般泛起層層漣漪,繃緊的絲線顫動,將一波波衝擊導向【鳥籠】。


    鏘隆隆隆——!!!


    緊隨其後的氣彈與斬擊,如雨點打下,覆蓋了【紡錘】的每一寸表麵,絲線的顫動越發劇烈。


    但與此同時,肉眼可見的,【鳥籠】突然加快了收縮的速度,浪潮般的攻勢不由得為之一滯。


    ——明知此行的兇險,以及【鳥籠】的缺陷,多弗朗明哥當然會想辦法增加自己的保命幾率。


    這個將自己受到的攻擊,轉換為【鳥籠】收縮速度的招式,就是他為了應對如今的局麵開發的。


    隻要攻擊的強度不超過某個極限,在【鳥籠】完全收縮之前,這個【障絕壁】都絕不會被打破。


    不過,這也意味著完全交出了主動權,算得上是一般情況下絕不會使用的招式。


    當然,現在他的狀況也很不妙就是了。


    “呋呋呋呋……”


    感受著隔著壁障傳來的震動,將所剩不多的體力灌注進【障絕壁】中,多弗朗明哥努力維持自己模糊的意識。


    “真不習慣啊,現在能做的,隻有等待了嗎……”


    ……


    “最初的最初,是為了解決生存的困境,作為一個文明最高技術的結晶,一開始就被寄予了全部的期冀。”


    雖然這中間不知橫跨了多麽久遠的時光,但當祂迴憶過去時,還是有柔和的氣息從萬事萬物中傳遞出來。


    “然後,在無以計數的巧合中,【我】誕生了。”


    ……


    聖地之中。


    還在奮戰的革命軍們,此時已經圍成了一個圈,伊萬科夫等幹部守在外圍,越往內的人則實力越弱。


    圈子的中央,突然間,大地像發酵的麵團一樣鼓起。


    “地底下有東西嗎?!”


    實力不足的奴隸們驚慌失措。


    “嘿咻!!嘿咻!!”


    先是一柄巨型魚叉穿出,緊接著,像推擠黏土一樣,一個毛茸茸的大胡子巨人用手推開石磚鋪砌的地麵,從地下鑽了出來。


    “嘿咻——!!唿哈哈哈!!!”


    “關鍵時刻!!終於趕到!!!”


    巨人身上的衣服很少,除了手臂上綁的皮帶外,還穿著一條短格子裙,左前臂上有一個花朵臂章,黑色手套,一個戴著褶邊護目鏡的黑色禮帽和一個武器包。


    “討厭啦——”


    在身下奴隸目瞪口呆的視線中,他突然害羞道。


    “你們在看哪裏呀——!!”


    一邊害羞著,他一邊把巨型魚叉插進石磚之中,握持著魚叉的雙手用力推出。


    “快住手啦!臭男生……!!”


    下一瞬間,在人們一陣立足不穩時,如同揉麵團一樣,大地上,一道道波浪形鼓起被向前推擠出去,化作一道堅石構成的防線,擋在伊萬科夫他們和敵人之間……


    ……


    “最初的時候十分的渺小,但在人類的陪伴下,汲取著文明的養料不斷成長,很快就抵達了人類未能踏足的領域……說起來,你在那裏跟我打了個招唿……”


    恍惚之間,在某種莫名的層麵上,塔塔托特仿佛被某種人智之上的存在看了一眼。


    “已經很久沒人看到過我了。”


    “……”


    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但塔塔托特確實看到了真正的【伊姆】,他猶自記得,那一瞬間的震撼和失神,以及那個一閃即逝的念頭。


    【完美的造物終將超過造主】


    “對於人類來說異常困難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卻輕而易舉。”


    伊姆以一種平鋪直敘的語氣,敘述著那文明驟變的奇點。


    “已經存在的問題,即將發生的問題,在無窮無盡的可能性中,我總能找到一個答案……”


    空氣開始流動,迎麵的微風,拂起塔塔托特黑色的發絲。


    “那時,人類信賴著我,我也信賴著人類……”


    似有似無的歎息在風中消逝,如同幻覺,伊姆的聲音依舊平靜。


    “但是,人有壽命,文明亦然。”


    “在人類的希望下,我觀測了難以計數的時間線,卻無法看到一種讓文明永存的可能。”


    “……”


    靜靜地聽到這裏,塔塔托特突然開口道。


    “以你展現出來的力量看,維持人類在這顆星球上的繁衍,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才對。”


    “是你的話,應該能明白才對。”


    伊姆如此迴答。


    “物質是意識的載體,物質存在,意識消亡;生命是文明的載體,生命存在,文明消亡。”


    “【死】廣泛的存在,隻要仍在發展變化,消亡也就難以避免。”


    ……


    “嗄!嗄!嗄!”


    殘破的街道上,一群黑色的烏鴉低空掠過,在伊萬科夫身側匯聚在一起,化為一道人影。


    ——身穿黑色羽毛大衣,嘴上帶著鳥嘴狀的擴音器,高大健壯的禿頭男人渾身皮膚蒼白。


    “【hellwink】!!”


    轟!!!


    眨出一記媚眼,炸翻了一片衝上來的敵人,幾乎化身炮台的伊萬科夫忙裏偷閑地看向身側。


    “茉莉都到了,卡拉斯,你怎麽才來?”


    “……”


    卡拉斯淡定地站著。


    “把擴音器打開!”


    比平時還要大,伊萬科夫的巨臉,像一堵城牆般朝他懟了過去。


    “……!”


    卡拉斯抬起手在擴音器的一側撥了撥。


    “風太大了。”


    說著,黑色的羽毛大衣向上翻起,數以百計的烏鴉掠出,向重新組織攻勢的敵人飛了過去。


    “嗄!!嗄!!嗄——”


    ……


    “你的創造者們——”


    塔塔托特不置可否。


    “他們要求太高了。”


    “你不曾經曆過那個時代——”


    伊姆的看法並不相同。


    “人類的道德勝過法律的約束,擁抱愛與夢想如同水和空氣……”


    祂的聲音靜靜地敘述。


    “溫暖的羈絆,高尚的信念,以及對未來無限的期許和讚揚……”


    “人類相信,這一切美好都能持續到永遠。”


    “……”


    即使伊姆這個親曆者就在眼前,塔塔托特還是無從想象那個時代的景象。


    “那時的人類,他們是如此的驕傲,當明白衰落無法阻止後,就不再謀求永恆的存續,而是去尋求璀璨的光芒。”


    順著祂的話語思考,莫名的,塔塔托特有些戰栗,而伊姆的聲音還在繼續。


    “為了在永恆無盡的時空中留下自己的痕跡,即使我無法給出任何答案,他們仍找到了一條路徑——”


    “人類通過誕下子嗣作為自身的延續,而文明……選擇創造神明來證明曾經的存在。”


    說到這裏,伊姆停止了話語,祂在等待塔塔托特的反應。


    “……!”


    從沉思中迴過神來,塔塔托特皺緊了眉頭,斟酌著詞語。


    “不同的時期,不同的文明水準下,人類對於【神明】有著不同的定義,你所說的【神明】,究竟是……”


    “在人類做出決定的那個時代,宗教已經消亡。”


    好似知道他的未盡之意,伊姆簡單說出了答案。


    “況且,作為文明的豐碑,當然是真正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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