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井的氣息很虛弱,抬眸看著一臉沉色的男人,沉默。

    這是第二次,唐易晨用這種語氣和神態跟他說話。

    第一次,是八年前那個他說要追唐喬曖的下午。

    場景一晃已經是多年後的今天,他最近心裏積壓著的那些不安,終於也成真了。

    唐易晨一貫地耐心,就那麽安靜等著他開口解釋。

    歐井太了解他,心裏很急,卻知道如今麵前的男人,不肯罷休。

    深深吸了口氣,男人勉強自己撐著半坐了起來……

    “今晚她接了個電話就走了,說是艾馨找她,但我聽到是白宇的聲音。”

    後來他追過去的時候,女人已經混進人群中不見了。

    他完全不知道她有什麽地方可以去,打了電話一直在通話中,他隻能判斷可能是離開這個會場了。

    打電話給艾馨,艾馨在自己的酒吧,根本沒有聯係過唐喬曖。

    當時心裏很亂,讓手下的保鏢去查,得到的消息是白宇的車也剛剛離開會場不久,於是他馬上到停車場開車準備跟過去。

    許淩媛在他準備啟動車子的時候突然從副駕駛那邊的車門閃了進來,速度很快,像是已經等了他很久。

    “下車。”

    歐井幾乎是下意識就趕人,語氣很差,可是許淩媛似乎毫不在意,自若綁了安全帶,聲音有條不紊:“再晚,你就追不上他了。”

    其實很明顯,一切都像有預謀,可是他根本不敢耽誤任何一秒。

    來不及細想,他就把車開出去了。

    還沒追上,他就接到林秘書的電話,說唐喬曖出事了。

    後來一切都那麽突然就發生,沒有人給他思考的餘地。

    他甚至已經想過,車上的那個女人,很有可能也是這場陰謀的主謀之一,可是她奮不顧身擋過來的時候,他是從沒預料到的。

    時間過去太久,他們之間的感情其實也已經被淡忘得差不多,他從沒想過跟許淩媛之間還要有什麽糾葛,正如當年她一走了之,他沒有再挽留過一般。

    不管是誰是非,他隻能說他們情分過淺。

    可是許淩媛不要命地擋在他麵前,像一種條件反射的深愛,確實讓他有些吃驚。

    他不是冷血,但做不到以情換情。

    “我知道她要什麽,但我的選擇,不會變。”

    他會想辦法彌補,但絕不是犧牲他和唐喬曖的感情。

    “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她到底怎麽樣了嗎?”

    還沒有人告訴他,究竟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女人會受如此重傷,而白家的人完好無缺。

    他太清楚白軒對唐喬曖的感情,所以怎麽想,都想不出來為什麽。

    可是唐易晨卻瞬間理清了所有的來龍去脈,緩緩抬眸,看著正問著他的男人,聲音冷如雪:“歐井,你要怎麽補償她我不管,但今晚喬曖這事,她脫不了幹係,如果證據確鑿,即便我們是兄弟,我也不會給麵子。”

    兄弟另說,一個跳梁小醜的閑雜人等,手伸到了他妹妹身上,他不會輕易放過。

    歐井蹙眉,沉聲,“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

    唐易晨沒迴答,隻是驀地站起來,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先休息,她醒了我會告訴你,現在你這樣,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說完,男人很快消失在了病房裏。

    歐井坐立難安,隔了二十多分鍾,他實在忍不了,想要拿起電話把林秘書叫迴來,門口卻又出現了另一個身影。

    “你這樣迫不及待,是想要去看那個為了救你現在還在死門關掙紮的,還是那個為了前任擋了一刀的?”

    許紹洋的臉色很差,嘴角的諷刺卻怎麽也收不住。

    心裏的怒火已經逐漸平息,他就想來看看,這個世界還要怎樣摧殘他們許家。

    為了前任擋了一刀。

    歐井的動作隨著男人的最後一句話完全頓住,眼神冷冽瞥了過來。

    許紹澤隨手扔了一個手機在男人的被子上,“看看,這場戲不看,你恐怕會後悔一輩子。”

    他就想讓這個已經失了心的男人,仔細看看,他一直百般嗬護著的女人,到底心在哪裏。

    視頻不長,一分鍾以內,但是偷拍的角度很好,基本可以判斷是事先安排好的。

    歐井的視線就那麽停在了最後一個畫麵上,那個最近一直鬱鬱寡歡的女人,跟他車上的許淩媛一樣的奮不顧身,撲過去的瞬間。

    他的手指像無意識一般,安靜地,不斷重複拉著這個鏡頭,反複循環,直到房間來的另一個聲音提醒:“你到底愛的是一個什麽人?如今你看清楚了嗎?”

    死一般的沉寂。

    沒有迴答,沒有任何,迴應。

    “歐井,白軒才是那個陪她度過最難時候的人,她隻是假裝不愛,你還看不懂嗎?”

    說著,男人把手上的另一個信封放到了他床上,淡淡開口:“她的母親因情自殺,而那個讓她惦記了半輩子的人,是白軒的舅舅,韓然。”

    他也是最近才查到的,花了非常大的精力和人力。

    “我早就知道,這並不能說明什麽。”

    歐井說得很慢,很輕。

    事實上,唐喬曖已經告訴過他了,沒什麽好隱瞞的。

    可是許紹澤卻沒有感到意外,隻是冷笑了聲,接著拆穿:“那你又知不知道,白軒曾經為了跟她在一起,不惜放棄自己的第一繼承權,甚至承諾白家不再踏入沐城?”

    變相地脫離白家,斷絕家族關係,是他想要給她的信心和承諾。

    這些,唐喬曖沒說。

    歐井就那麽看著男人的眼,冷漠而深沉。

    眼底的墨色像要被徹底打翻,氣息危險緊繃。

    “你可以繼續自欺欺人,隻是你不要忘了,淩媛對你,不亞於你視頻看到的那般深情。”

    全世界,隻有許淩媛,一直在用生命愛著他。

    就像,那個女人毫不猶豫擋在白軒身前的時候一樣,決絕而無畏。

    ……

    艾馨接到消息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許淩媛剛才手術室出來,雖然情況一度很悲觀,但最後還是撿迴了一條命,她比唐喬曖幸運的是,手術過後的幾個小時之後,意識開始蘇醒了。

    醫生解釋說,車禍造成的大麵積傷口多的是外傷,重要的器官都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但失血過多確實一度造成他們手術的困難。

    可是唐喬曖背後的傷,幾乎差一點,就要接近心髒,傷口不多,但很致命。

    唐老爺子和唐易晨一夜未歸,唐老太太再遲鈍也知道了,一早就讓司機把她送了過來,守在重症病房門口,眼淚不斷地掉,一直雙手合十求菩薩發發慈悲。

    艾馨看著玻璃隔著的那個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臉色白如紙的女孩,全身都插滿了管子,克製不住地咬牙落淚,還要一麵安慰老太太,生怕她暈倒。

    安冉和安森也都過來了,整個醫院的這層樓,幾乎都是在等著女人醒過來的人。

    “醫生,醫生,病人有蘇醒的跡象,請快到重症病房來。”

    就在大家都沉默不語,氣氛凝固的時候,裏麵正在做數據檢查的護士餘光瞥到了女人手指的輕微顫動,反應快速地按下唿叫鍵,讓房外的人都屏息了起來。

    歐井剛好被林秘書推在輪椅上過來,看著人群湧動,眉間止不住地緊張,沉聲對著身後的人道:“是不是醒了?”

    他的肋骨被撞斷了,所以還沒有力氣站起來。

    艾馨眼光很快掃到了男人的身影,趕緊過來推他的輪椅,“井哥,喬曖好像醒了,快來。”

    可是輪椅太矮,他坐著根本看不到玻璃裏麵的情景,於是扶著牆,一手捂著傷口,在艾馨和安森的攙扶下,咬著牙站著看過去。

    裏麵的人還沒睜開眼睛,但醫生已經開始在討論做檢查,歐井幾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她正在慢慢動起來的手指。

    “她醒了井哥……她醒了…….”

    說著說著,艾馨已經泣不成聲,她從來沒有經曆過,即將失去這個女人的感受。

    太真實又太窒息,她幾乎承受不來。

    “各位,請大家都先迴去吧,唐小姐已經脫離了危險,但她身體還很虛弱,需要靜養,請留下兩位可以照看的,其他人先迴去吧。”

    醫生帶上門走出來,摘下口罩,一臉笑意,“如果沒什麽意外,十二個小時之後唐小姐會慢慢恢複意識,到時你們可以進去看她。”

    語落,唐易晨還沒說話,不遠處重新走過來的男人已經抑製不住聲音裏的驚喜,出聲問道:“她醒了嗎?”

    艾馨也大概聽說了事情發生的情形,新仇舊恨加起來,聽到聲音後,第一時間直接衝過去對著男人就是狠狠一拳。

    “你們這種垃圾,不配出現在這裏,滾!”

    如果不是他約她,女人根本不可能出事。

    白宇猝不及防被揍了一拳,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剛才的興奮就像被一盆莫名其妙的冷水潑了下來,直接澆得他怒火中燒。

    “艾馨你這個瘋子!”

    說著男人就要衝過來……安森剛抬手要護住艾馨,白宇就被身後另一股力量抓住,直接甩在了一旁的牆麵上。

    “滾去一旁待著。”

    白軒聲音很淡,卻是少見的冷漠。

    “……”

    白宇拳頭握著,很不爽。

    “老爺子,我能不能,見見她?”

    男人眼神轉向那個一直沉默坐著的老人,聲調低微恭敬。

    唐老爺子不為所動,就那麽閉眸坐著,沒說話。

    “見她?白軒你應該問問你的好弟弟,主導這場戲過不過癮。”

    走廊裏本來就安靜的環境音,被一冷冽的女聲衝刷掉了。

    韓星雲走在前麵,身後跟著一個莫琛,男人手上還拖了一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小混混。

    “韓星雲你在放什麽狗屁?!”

    白宇還沒見到男人手裏的那個狼狽身影,隻是聽到女人厭惡的聲音就沒由來地煩躁。

    “唐少,人我給你帶來了,昨晚發生了什麽,很快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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