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對一赫是貼心貼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赫眼睛一亮,興奮的說:“你是講淺碧就在這?”


    春姨點頭。


    “我要去看她!”一赫將冰糖雪梨一推,掀起被子下床用腳叼起繡花鞋要馬上去南園。


    “噯——"


    春姨忙把碗盞擱到桌麵上,一赫已經走到門口。


    “夫人,你等等我。”春姨追出去,緊跟慢趕一抹淡淡的背影。


    曾經的一赫冷冷冰冰,除了坐在屋裏刺繡就是刺繡,諸事不管、不問、不聽,餘冰臣說什麽是什麽。沒有同情心也不太關懷別人。而現在她居然會為淺碧操心,自己身體不好還說風就是雨去看一位特殊的故人。


    春姨的心在澎拜,幾十年的老嫗,居然會衝動地把小夫人的事情講出來。


    餘冰臣嚴令大家提及南園的小夫人,淺碧基本是被禁足,她時而哭時而笑,時而悲悲切切時而放聲高歌。更多時候在牆角淒嚎著大喊:“子涵——子涵——子馨——子馨——餘冰臣——餘冰臣——"


    雖被要求封口,可誰不心裏有想法。


    有錢人家小姐哪個會給人做妾?成為沒有尊嚴的生育機器,大家都是窮人孩子苦出身,淺碧有錯,但餘冰臣一次也不去看望她,鎖在南園自生自滅也太泯滅良心。


    他把淺碧當做草芥,大家也朝餘家的門階吐口水,戳脊梁骨。


    “咚咚、咚咚咚——"


    “彭婆、彭婆——"


    南園的燒飯的彭婆又老又衰,耳朵背聽。


    一赫和春姨喊了一刻鍾,她才慢騰騰的過來開門。昏黃的眼睛濁得看不清人,堵在門口講:“老爺講了,誰也不許進也不許出。”


    “瞎了心的老東西,這是夫人!”春姨可比彭婆有力氣多了,手推身擠,硬是把彭婆擠開。


    到了園內,春姨忙開門把一赫迎進來說:“夫人,這邊——"


    彭婆氣得跺腳,不歇氣的罵春姨。


    “彭婆,你放心。有我在,餘老爺不會怪你的。我隻是來看看她幾句話就走,不會耽擱。這裏有一點錢,你拿著明天買煙抽。”一赫從錢包裏翻出一張鈔票塞到彭婆手心。


    彭婆捏了捏鈔票,這才停住罵人的嘴。


    “看一看就走,不然被老爺發現私放你們進來,我準卷鋪蓋走人。”


    “不會、不會。”一赫向她保證,不禁打聽起淺碧的病情,“彭婆,淺碧的病……現在如何?”


    “好幾日壞幾日沒個定數。你們今天來得巧,還算不錯認得人。但不要呆太久,她瘋起來比瘋狗還瘋。”


    “好。謝謝你彭婆。”


    一赫帶著春姨往廂房走去。


    破敗的南園,空置許多年,年久失修,到處一派蕭索和頹敗。房間隻燃著一盞豆點大的煤油燈,門窗關得死緊,一赫進來差點被嗆人的煤油氣熏出眼淚。


    淺碧坐在圓凳上,看見一赫欣喜的說:“姐姐,你來看我了啊!”


    一赫腦子震了一下,淺碧一句姐姐讓她心酸。


    淺碧瘦了不少,頭發淩亂,插著各式各樣的花朵,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滿是汙漬,不知道多久沒洗澡,渾身散發一股漚臭。她笑嘻嘻的看著一赫,渾然不覺自己的不妥。她伸出手用袖子在身邊的另一張圓凳上擦了又擦。


    “姐姐,快坐。”她臉上亦是髒乎乎的傻笑:“姐姐,你怎麽才來看我?我和老爺的孩子生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他們正好湊成一個好字。姐姐,你說好不好?好不好?”


    淺碧興奮地拉著一赫的手搖晃要她迴答,可一赫不知怎麽迴答。淺碧的記憶是片段的碎片,現在的她已經不記得兒子已經死亡,自己虐待女兒的事。


    不知是福。


    一赫舔了舔唇,小聲道:“好……很好。淺碧能幹。”


    “我就曉得姐姐喜歡子涵和子馨。”提到孩子,淺碧也柔和起來,整個人蕩起母性的溫存。“有姐姐照顧子涵、子馨,我很放心。姐姐一定會把他們當親身孩兒那樣疼愛。”


    淺碧邊說邊凝望著昏暗的煤油燈,幽暗的光印在她的瞳孔裏,火苗一簇一簇燃燒。一赫想起子馨大大的眼睛,不肯叫她姆媽的哭泣。


    “淺碧,你是不是想子馨呢?”一赫伸手把她腮邊的亂發撥到耳後夾住,輕輕說:“我把子馨抱過來看姆媽好不好?”


    淺碧脖子點了點,又馬上搖頭。


    “不想、不想……我是姨姨……不是姆媽……"


    一赫忍不住想哭,為淺碧的話,為自己把她招到這個家。


    “淺碧,我對不起你。”


    “姐姐,你說什麽?你和老爺對淺碧那樣好,比父母還好。在娘家的時候我每天就是做飯、洗衣、帶弟弟。我做錯了事爹娘打我,弟弟們做錯了事還是打我。飯都吃不飽,一年四季無新衣穿。要不是遇到姐姐和老爺,我一定會被爹娘賣到窯子裏去。我感激姐姐還來不及哩,怎麽會怪姐姐。”


    “淺碧……"


    “咳、咳……不是講隻說兩句話嘛?怎麽講了這麽久!”彭婆在窗戶外敲打窗,“夫人,請快出去啦”


    聽見彭婆的聲音,淺碧立即畏縮得發抖,輕輕拉著一赫的衣袖:“姐姐,你快出去吧。她好惡的,打人老痛、老痛的。”


    說著,淺碧掄起袖子胳膊把一道道的傷痕給一赫看。


    真是沒良心!


    一赫壓下怒火,對淺碧說:“不怕,姐姐在。她不敢欺負你。”她剛揚起聲音,“彭——"


    “姐姐別叫!”淺碧捂住她的嘴巴,驚恐地推她出去。“姐姐,出去——出去——"


    淺碧被打怕了,害怕不聽話會激怒彭婆。


    “淺碧!”


    一赫和淺碧在狹小的房間推搡,淺碧精神異常,不知道輕重,一赫勢單力薄,被她推得連連後退,一直從房間推到園子外麵。幸好春姨一直在她身後攙扶,不然一定摔倒。


    彭婆重重合上園門,鐵鏈子落鎖。


    “彭婆,淺碧不僅是餘家的小夫人還是病人,你不可以虐待她。”


    彭婆冷哼一聲,冷冰冰的在門內說:“夫人,夜晚路滑不好走,以後南園還是少來為好。”


    “彭婆!”


    一赫氣憤不已,又無可奈何。


    他們稱她為“夫人”是懾於餘冰臣,當初她離開時的場景大家都記在心裏,一赫也早不承認自己還是餘夫人。在餘家她處處覺得陌生、拘束像位客人,客人又怎麽能幹涉主家的事情?


    她的身份怕也不好插手餘冰臣和淺碧的事。


    說不合適,不說心裏不忍,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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