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重開,再喝數輪之後,傅蓴終於連酒都倒不穩了,隻是躺在床上大口喘氣,又時而笑個不停。

    “我醉了。”傅蓴吐著沉重的酒氣說,臉色象一塊紅布。

    阿圖躺在了她身邊,歪著頭看著她的側麵,全身撐成了一個大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也不行了。”

    “你喜歡我?”她忽然轉過頭來,和他的目光對視。

    “嗯!”

    “那你的小情人呢?”

    “也喜歡!”

    “混蛋!”她罵了一聲,然後側過頭去不理他。

    他大著膽子將手搭上了她的腰,她沒有動。他壯了膽子,將身子移過去了緊貼著她的背,正準備去吻她的後脖時,她卻驀地坐了起來,將他一推。

    隻見她伸出一根手指,麵無表情且帶著嚴厲說:“不許!”

    阿圖尷尬地笑著,也就不動了,然後就聽到一聲命令“手放在腿上,閉上眼睛不許動。”

    他雖然詫異,但還是照辦了,老實點就老實點吧。

    意外降臨!一對柔軟的雙唇落在了自己唇上,他如同雷擊。酒氣、芬芳、迷亂、欲望接踵而來,伸出雙臂想去抱,卻被她事先預料著了,用力打落了他的手。

    良久,她脫離了他,說:“欠你的,還給你”,然後神情自若地指著酒壇道:“喝酒。快,得象個爺們一樣!”

    難道隻是為了還債?她的表情分明好象什麽都沒發生過,那一吻究竟去了哪裏?他喜歡她,可她隻是若無其事,好象隻把他當成一個那種可以試試的人,讓他的自尊倍受打擊。

    那一吻,他盼了好久,卻不是想像中的風情。

    “有一首歌,想不想聽?”她的聲音幽幽,好象是從蕭瑟秋末的曠野中傳來的。

    阿圖點頭。她說:“想聽就要喝酒。”於是,他再飲一碗酒,便聽到她那如清泉一般的歌喉: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一首歌唱完,她默默地流下淚來。他腦中的酒勁正如潮水般地拍擊著,隻是發呆,不知道為何一首歌能令人如此傷感。

    阿圖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眼皮如同掛了鉛塊一般,口中問:“你哭了?”,然後就感覺到一個身體偎到了自己懷裏說:“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小情人。你真醜,也一定沒人喜歡。”

    他突然悟到了,睜開雙眼就問:“真的?”

    她還在流淚,卻強自笑著:“你不要?”

    他大喜,將她壓在草床之上,瘋狂地親著,吻印像雨點般落到她的額頭、眼角、鼻尖、麵頰、紅唇、雪頸。。。

    。。。

    美果初嚐,她長籲一口氣,從那個高峰上退下來,形神潰散。半晌,才睜開眼睛,失神的目光打量著他,口中輕唿他的名字。

    她似乎要說話,阿圖把耳朵湊近到她的嘴邊問:“怎麽樣?”

    “我好喜歡。”她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拉到自己麵前,開始狂親他的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我也喜歡。”他俯下身子用吻來挑逗著那一片粉頸花團,身體再次用力,直把她弄得嬰嬰嬌*喘,氣促連連。

    。。。。。。

    激情消褪,纏綿溫婉。她問:“如果我願意給你一件東西,你要什麽?”

    “你。”迴答毫無猶豫。

    “除了人。”

    他咬著唇沉默著,難道她不願意跟了自己?但終於說:“你的心。”

    她滿意地笑了,俯在他的肩頭,任淚水從他的胸膛流下,說:“除了心,我還把我的臉留給你。”

    她再問:“如果我要一件你的東西,你會給什麽?”

    還沒等他開口,她卻捂住了他的嘴:“別說了,我怕你負擔不起。”

    他愕然,然後又聽她說:“我隻要你在每個月圓的夜晚,在心裏喊一聲我的名字。能嗎?”

    他沉重地點頭。她梨花帶雨,吃吃地笑著:“用你的方式來喜歡我吧。”

    。。。。。。

    不知過了多久,阿圖終於醒來。四下一望,洞內空無一人。再看天光,已是夜晚了,洞內一片黑壓壓的。

    她走了。他頹然坐倒在草床上,手邊觸到一個冰涼,撿起一看,是她的夜叉麵具,空洞的雙眼在夜色裏透著琢磨不透的幽光。

    “地麵有字!”

    他凝神一看,隻見六個大字,利刃劃出,筆筆深刻入地:喜歡她,抓緊她。

    “喜歡她,抓緊她。”

    這就是她留給他的話。想著這六個字的含義,他不禁癡了。

    ※※※

    天下起了細雨,一連數日,輕輕冷冷地迷茫著天地,帶著路人斷魂的淒涼。傅蓴突然就從昇陽城裏消失了,任何一處都看不到她的身影。甚至在第三日夜裏,阿圖忍不住地偷潛入到她的閨房,見到的也隻是寂寥無人的空廓。

    夜間,他拿著那個麵具在手裏摩挲著,看著玩著,還戴在自己的臉上睡覺。她說“我還把我的臉留給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她不迴來了?

    沒人能告訴他一個緣由。再等兩日,他忍不住在白日裝模作樣地去求見她。傅蓴自然是不在,他旁敲側擊地套了許久,安安也隻是說蓴小姐和頓別守出去了,多餘的話一字不吐。

    他又一次嚐到了失魂落魄的滋味,走在路中,每一處旮旯都可能浮現出她的人影;聽到響動,每一聲腳步都會被誤會成她的到來;每一個身著彩衣的女子都會被他的目光捉住,然後再頹然收迴;甚至滿樹的繽紛,都會幻化為她的麵靨笑在枝頭。

    思念原來又可以是這種味道,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再過了數日,傅異單騎迴到了昇陽城,然後把自己關了起來,誰都不見,也不出門。然後大嘴李那裏就爆了料出來,說蓴小姐眼下在國府,正準備著要和世孫成親,還偷偷摸摸地告訴他們幾個,說傅異是以傅蓴嫁世孫為代價而得到了國府的赦令。

    如果這是真的,可那日她分明說:“國主很快就會賜下赦令,三哥沒事的。要不,我還能和你在這兒喝酒?”

    如果這是真的,那麽她便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人生的結局,卻將最完美的留給了他。

    她唱過:“但願人長久,千裏嬋娟。”

    也說過:“喜歡她,抓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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