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傅恆找到了阿圖並拿出了一份準備好了的契約給他。

    契約上寫明,傅家出錢一千貫買下他的包括滑雪板、滑雪杆、雪靴與滑雪眼罩的全套設計,先付五百貫,隨後的兩年內每年各付二百五十貫。條件是阿圖今後不得將設計內容告訴另外任何一人,並且自己也不可以再做一套滑雪板出來玩。

    滑雪板並不太複雜,也很容易被模仿,阿圖本沒有拿它賺大錢的打算,而且要賺錢也得等到明年冬天。如今得了這個契約算是個喜出望外,當即就簽了字,拿到了五百貫的錢票一張。

    接著日升商號的總號理王保甲也找上了門來,說願意在蝦夷與庫頁島日升商號的七家鋪頭裏代賣他的滑冰靴。

    代賣的意思就是要阿圖自己出本錢壓貨,賣不賣得出去得聽天由命,這個他是決計不幹的,寧可少要點利潤,也要先收錢。於是經過協商,阿圖以後就不能再由自己賣滑冰靴了,所有的滑冰靴都得由日升商號來賣,每雙加護膝、手套的出貨價是一貫四百文,而且要打上日升商號的黃底黑馬標記。日升商號的零售價也是三貫,批發價他們就自己看著辦。

    就這樣,第一筆訂單是三百雙,阿圖又賺了三百來貫。不過他自己賣滑冰靴的時候是承諾了整個冬季,每個周日全天都在野芷湖教滑冰的。如今,既然日升商號要把滑冰靴生意推到幾乎整個北見國去,那麽就需要練一批老師出來。於是雙方還有個協議,就是阿圖得給日升商號訓練一批老師。

    至於他自己編的書,王保甲說價錢太貴,一般的閑書在市麵上都是十幾文一本,經史子集要貴些,也不過是二、三十來文,現時的名家名作也不過四十文上下,所以他的書最多隻能賣到三、四十文就算是了不得了,最好是連帶著滑冰靴附送,這就打消了他想靠書再大賺一筆的念頭。

    兜裏有了賣滑雪板與滑冰靴的八百貫,加上之前的賞金與賣滑冰靴所賺的錢,他已經有了一千多貫的身家了,走在城裏和鎮上都是胸脯挺得呱呱叫,步子邁得呱呱響。

    沒有人跳出來指著他喊:“靴子賊”,反而拿著羨慕的眼神看著他,背後小聲地傳揚著他發財的故事。

    臘月二十一日,學堂舉行了期末測試。第二天結果出來,阿圖算學滿分,國文優異,於是蘇湄告訴他下學期可以跟著蒙丙班上課了。

    二十三日開始過小年、祭灶神,鞭炮放得震天的響,日升學堂也於今日開始放假了。

    待到二十五日,整個昇陽城,還有牧場、商號也都放起了大假。※※※

    放假的日子,那些小同學們很開心,每日兜裏揣著一把鞭炮,手裏持著一根長香,三五成群,邊走邊放,爆鳴與嬉笑聲吵成一團。

    至於成年人則是忙著辦年貨,包餃子蛋餃、炸油果丸子、寫對聯春聯。。。至於小開、阿晃等人則紛紛迴去鎮上或村裏的父母家裏幫手,隻有像木吉與阿圖這樣沒有家的人才無所事事。

    阿圖覺得這麽長的假日實在是很無聊,夜間的補習也暫停,也不是日日都能看到蘇湄了。

    千裏鏡內,一個姿影婥約的人兒正緩步行在霜凍著的湖畔,背在身後的雙手裏捏著一本書。鏡頭再移到她的麵部,隻見她緊鎖著眉頭,似乎並不愉快,嘴巴是緊閉的,也並未背書。

    這麽個妙人兒自然是蘇湄,而站在遠方樹杈上窺視著她的人正是阿圖。

    他憑空得了筆橫財,便如同往日在太空裏那般,每做了次成功的交易總要買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來獎勵自己。這次,他給自己在西洋屋裏買的就是一把掛著好看的銀鞘。他從太空中帶來了光劍,光劍是用可任意變形的合金所製且通常是收在劍柄裏麵的,所以根本是用不著劍鞘的。但在這個時代可不能就在腰後掛上一個光劍柄,那難免會被人視為精神有問題,因此他還是得讓光劍將劍脊伸長出來,然後插在買來的鍍銀劍鞘裏。

    千裏鏡對他本來也是毫無用處,劍士服與太空服的目鏡均有夜視、透視、望遠等等功能。隻是有一日,他在頓別的街頭看到一名水手拿著個單筒千裏鏡在街上擺弄著,惹來一大群孩子圍觀,可見是個時髦的玩意。於是,上次在西洋屋裏跟屈掌櫃用寶刀換麵具的時候,他就順便拿了副千裏鏡。

    “蘇先生不高興了。”樹杈上的他暗自忖道。

    常言道:“每逢佳節倍思親”。或許她是想家了,又或許她有著某種牽掛,想著某個心上的人。

    有關她的曆史與背景,比如芳齡幾許?尊籍何處?婚嫁與否?情路幾遭?這一些他統統地不知道。

    不過,孔子曾雲: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就是說了解她的人,不如喜歡她的人;又雲:多聞闕疑。乃是說要多聽話,把疑問擱下;再雲:敏於行。便是趕快行動吧。

    “先生!”

    阿圖忽然出現在她的麵前,把蘇湄嚇了一跳。

    她撫了一下胸口,恨恨地罵一聲:“死家夥,會嚇死人的。”

    說罷,她就有些發呆了,剛才那句話的語氣怎麽看都是有些問題,一點都不像是師長對學生說的,看來自己師道的修為還是不深。

    他把胸一挺,自感身姿挺拔了,然後問:“先生想家了?”

    “哪有”她矢口否認,心下卻納悶:“他怎麽知道?”

    阿圖不以為意地咧嘴笑笑,又說:“先生自京都來,莫非家也是在京都?”

    蘇湄搖搖頭道:“非也,乃是蘇州。”

    “我聽說蘇州是地靈人傑之地,怪不得能出先生這般博古通今、傾國傾城的人物。”

    蘇湄展顏一笑,說:“你的國文雖大有長進,但所用之詞還極為不妥。”

    “如何不妥?”

    “其一,若要稱讚長輩,當在德行上多做文章。先生我雖是女子,但對你來說則隻是先生,而不是女子,所以你不可拿‘傾國傾城’之類稱頌美女的讚詞來拍先生我馬屁,明白嗎?其二,‘博古通今’這詞太過,先生我今年才二十一,能讀多少書,見過多少世麵?如何能當得此語。國文的每個詞的用法都是有分寸的,這點你還得多學多練。”

    “多謝先生教誨,學生受教了。”阿圖慚愧地一揖手,但心中卻暗想:你的年齡可被我套出來了,可見‘敏於行’很有道理,也是經驗之談,就不知道孔師母是不是這樣泡來的。

    “嗯。不過你這麽快就能將國文學到如此程度,實在是令先生我心懷甚慰。”

    “那弟子應該如何讚美先生您呢?”

    蘇湄大笑,說:“你想拍我馬屁啊,讓我好好想想。。。”,沉吟稍許後,便道:“若要讚先生我才學,‘才高八鬥’這詞不錯,你先生我十六歲就考取了京都大學經史學院,算得上有才。不過八鬥有些過了,三、四鬥還是有的。”

    “嗯,才高四鬥。還有嗎?”

    “‘佼佼不群’這詞也可以。”

    “好像還有個‘頭角崢嶸’的詞,意思也差不多。”

    蘇湄一掩嘴,嘻嘻笑道:“先生我又不是鹿,哪有頭角。”

    “那若是要讚美先生的‘德’呢?”

    “‘懷瑾握瑜’這個詞很好,先生我也很喜歡。”

    “我見過一個牌匾,上麵寫著‘淑貞性成,徽柔道協’,不知此語如何?”

    “這句多用於已婚婦人身上,先生我雲英未嫁,用不得。”蘇湄斷然搖頭。

    得了,又探知了一條重要訊息。

    “若是要讚先生教弟子讀書的恩德呢?”阿圖再問。

    她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搖頭晃腦地說:“可雲‘啟愚人,化頑石,德被趙生’。”

    就在此時,學堂裏吃飯的鍾聲敲響。蘇湄道:“我得迴學堂了。”

    阿圖見她要走,連忙說:“我昨天在鎮上看到個術士。你猜他會幹什麽,他竟然會吞劍呢。這麽長的一把劍。。。”他用手比了比長度,繼續道:“就這麽吞了下去。他們說,這叫異能。”

    “這算什麽異能,我要迴去了。”蘇湄不屑地一揮手,轉身欲走。

    他心下一急,忽然福至心靈:“我也會異能,先生要不要看看。”

    “哦。”蘇湄不禁停了腳步。

    “我能舉起大地。”

    “啊!”蘇湄不由被他說得嚇退了一步。

    “先生請看。”

    說罷,他就在雪地上來了個倒立,雙手雙腿分叉,挺得筆直,口中大聲說:“這不,大地被我舉起來了。”

    “咯咯咯。。。”

    蘇湄笑得連腰都彎了下去,半晌才直起身子,爽笑道:“這種異能我也會。”

    阿圖象隻馬騮般翻迴了身子,驚訝地問:“哦。先生也能倒。。。不,舉起大地?”

    “不會。但是我會仙術。”

    “仙術?”

    “是種召喚仙術。”

    “哦。召風喚雨?”

    “倒沒那麽厲害,我隻會召喚笨蛋。適才剛行完仙術,這不,笨蛋就來了。”

    “哦。”阿圖摸著頭訕訕一笑,神態尷尬。

    看著他的模樣,她再一次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不過,笑完之後,她又開始自責了。自己剛才又是沒把握好做先生的分寸,一時興起就跟他開起了玩笑,這實在不是人師之道,便暗下決心:今後一定要對他嚴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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