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了臘月,離新年就不遠了。春節是大宋人最重要的節日,家家戶戶都基本上從臘月,也就是十二月初,便開始著手準備著新年的慶賀活動了。

    按著習俗,臘月便要吃臘八粥。臘八粥又稱八寶粥,八寶粥雖稱“八寶”,實際上是由白米、糯米、黑米、黃米、紅米、小米、薏米、栗子、紅豆、大棗、桂圓等主料煮成,配以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仁、鬆子、葡萄幹、紅糖等輔料,不管怎麽做,主料與輔料的內容一定是超過了八種。

    吃完臘八粥後,節日的氣氛會逐漸地濃起來,然後就是家家戶戶忙著寫春聯,貼春聯,辦年貨。臘月十八開始就有人放爆竹,越近新年,爆竹也燃放得越發密集熱鬧。

    接著又是臘月二十三與二十四兩日祭灶神,又俗稱過小年。這日各地的鞭炮會放得特別地多,而且家家戶戶也點燃了過節的喜慶燈籠與花燈,一直要燃到正月十五以後。

    自二月二十四日開始,學校、官員與民間個團體、工商業均開始陸陸續續地放假,假日最少會放到正月初十,一般會放到正月十五上元節那天,至於學生則是放假到二十五日。

    ※※※

    北風淩淩,野芷湖麵早就凍得結實,平滑如鏡。

    一道白色人影急速地衝來,他雙腿向後滑動,鞋底閃閃發亮的工字形冰刀推著身子飛馳電閃般地向前滑行。

    前方是一座用冰壘成的半弧形斜坡,他奮力衝上,沿著冰坡的弧度來到它的頂峰,在最高處沿切線飛起七、八尺高,隨即在空中連翻了兩個筋鬥。

    落地漂亮,穩穩當當。巨大的慣性帶著他的身體沿著直線一口氣滑行了十數步遠,隨即嘎然而止。

    他轉過身來,先擺了個很酷的造型,自我陶醉了一番,然後邁開步子優雅地滑了一個半圓,在一名著白裘大氅的麗人麵前立定,得意地問:“怎麽樣?”

    傅蓴早就被這小子給震得呆了,半晌才會過神來說:“很好。”,然後就盯著他腳上的那雙被他稱為“冰靴”的玩意說:“這是你想出來的?”

    阿圖一點頭,雄赳赳地迴答:“嗯。”

    北疆的冬季嚴寒無比,大雪連連,積雪遍地,頓別的練兵早就停了,一直要等到三月雪化之時放得舉行。

    傅蓴被大家請了迴來,為了哄她開心,連日都是大包小包的零食、吃食往她屋裏送,餐餐有燉湯,天天吃夜宵。她怕冬天一過就要長身膘出來,因此趁著這兩天雪晴,一大早就出來遛馬。

    天剛亮,她乘馬出城之時就看到這小子背著個書包,手裏提著一個布口袋跟了出來,喚住他一問,卻是得知他要去湖麵滑冰。

    滑冰是什麽?她沒聽過,就隨著他來到這裏,看著他脫了大棉襖,隻穿著貼身的白色“內衣”在湖麵上狂滑一番,鷹飛雁行,末了還給她表演了這麽個空中翻。

    這小子滑起冰來實在是很酷很拉風,那種派頭。。。嗯,傅蓴真是想不出詞來形容。

    此刻,她心中充滿了羨慕,隻要幻想一下自己在冰上那種禦風而行的感覺,就令人激動,於是便道:“脫下來,給我試試。”

    “不行。靴子太大,你的腳太小,容易摔跤。”

    “胡說,你怎麽知道姑奶奶腳小,你又沒有。。。”傅蓴剛說到這裏,便見他已經蹲下了身子看她的腳。

    隻見他將手掌伸張開來,然後用拇指與小指在她的腳上虛量了個長度,再往自己的靴子上一比,口中說:“雖然你個子高,但女人的腳本來就小。你看,靴子大了這麽多,穿進去會晃蕩,站不穩的。”

    “你看夠沒有?”她忍住了想一腳把他踢出去的衝動。

    女人的腳是不可以隨便看的,更不能比劃來比劃去,當然不包括那些曾經被她踢翻過的人。

    既然女人的腳不可以順便看,照此道理,男人的鞋子女人也是不可以隨便穿的,但人多半都有雙重標準,對別人總是要嚴格一些。

    “哦。看完了。”他迴答說。

    “少囉唆,快脫。”

    眼見頭頂上的女人豎立了柳眉,他隻得坐到冰麵上,解開鞋帶將冰靴除了下來,然後再換上自己的笨棉鞋。

    因為積雪太深,現在已然沒住了小腿,跑步是不成的了。但野芷湖麵已經凍結,冰麵平滑且方圓廣闊,阿圖心念一動之下就想到做雙冰靴來玩玩,或許還能靠這種冰靴象飛來飛去與飛鳥一樣賺點錢。

    既然想到了,他就風風火火地行動了起來。丁一是鐵器所的鐵匠,小開的爹是鎮子上的皮匠,於是冰靴很快就順利地製成。試滑過兩日後,他覺得效果不錯,已經在批量製作了。

    冰靴的式樣十分的漂亮,雪白的鞋麵,雪白的鞋繩,腳外側點綴著一小團黑色火焰,底部冰刀前端還帶著個鋸齒型刹車,並如同天鵝頸般優雅地高高挑起。。。

    傅蓴將皮裘除掉扔在冰麵上,然後人坐了下來,拿起了這種頭部尖尖圓圓的靴子準備更換。

    “轉過身去。”

    女人換鞋,男人也是不可以看的。鞋穿好了,傅蓴一搖雙腳,果然鞋麵在腳背上晃晃當當的,心道:“這小子的腳怎麽這麽大?”。隨後一挺身準備起立,腳下卻是一滑,又坐迴到冰麵上。再試一次,還是如此。

    “扶我起來。”

    阿圖轉身一看,隻見她坐在冰麵上,帶著狼狽,臉上卻是做出了一副嚴肅的樣子。他忍住了笑,伸出手去。

    在他的扶持下,傅蓴終於在冰麵上站穩了。

    “鬆手,我要滑了。”

    “你會滑?”

    “嚇!這有何難,什麽功夫姑奶奶我不是一學就會。”

    他鬆手,傅蓴學著他剛才滑冰的模樣,彎腰屈膝,右腿向後一蹬。不想,右腿剛蹲出去,重心立失,一個一字馬就劈到地上。

    阿圖頓時大笑起來,這位都尉大人、蓴小姐真是偏執得可愛。

    “不許笑,再笑就揍你!”傅蓴怒道,“扶我起來。”

    他收住了笑,將她再次扶起。這次傅蓴終於不要自己滑了,改而認真地聽他講解。

    講完一遍要點後,阿圖說了聲“等等”,然後就跑了開去。不多久,他手裏提了個椅子迴來,然後將椅子往地上一放,人就端坐其中,說道:“你來推我。”

    “為何要推你?”傅蓴奇怪地問。

    他擺出副先生般的口氣說:“推我的時候你才能體會到如何在冰上用力,知道了嗎?”

    “你的椅子是哪裏來的?”

    “學堂就在旁邊。”

    他的手向著西南方一指,傅蓴果然看見學堂的某間屋子在覆滿了白雪的林梢間露出了尖尖屋角。

    推椅子這個辦法很好,傅蓴很快就領會到了腿腳與腰身該采取怎樣的姿勢,雙腿如何蹬冰能獲得最大的動力,身體重心該如何擺動等等訣竅。

    她在後麵用力,阿圖在前麵暗自得意,被美人推椅子的感覺著實很帥。

    這樣練了半個多小時,就聽到學堂那方傳來一陣雲板之聲,他立即慌慌張張地站起身說:“我得上課了。”

    “你去啊。”傅蓴一揮手說。

    “我的冰靴。”

    “先放在我這,你得給我也做上一雙。啥時候做好了,啥時還你。”傅蓴嘿嘿地笑著,俏臉上流露著訛詐。

    莫非傅家人都是賴子,個個如同傅衝一般?阿圖歎了口氣,穿上了棉襖,拿起了書包後,又忽然撿起了她扔在地上的靴子就跑。

    傅蓴一見,氣急敗壞地在後麵喊:“混蛋,站住!你拿我的靴子幹什麽?快拿迴來!”

    “你慢慢練,我課間拿迴來跟你換。”他邊跑邊大聲迴答著,心下卻暗笑:“想敲詐我,這可沒門。”

    他一溜煙就不見了,冰上跌滑竟然對他全無效果,也不知他是怎麽跑的。

    傅蓴呆了好一陣,總不成穿著雙男人的冰靴走去學堂找他要自己的靴子吧。

    終於,她還是迴到了椅子前,開始繼續推空椅子。

    推著推著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倒底是哪裏不對?”她暗問自己。

    過了一會,她恍然醒悟:剛才阿圖坐在椅子上,難免阻力太大,推起來費力,現在推空椅子倒是省力多了,轉向什麽的也靈活多了。

    想到他剛才像個大老爺一般坐在前麵,頤使氣指地對著自己發出一個又一個的指令,傅蓴不禁心頭大怒,忍不住直起身子大罵:“這混蛋!”

    但她畢竟是初學,加上心神浮躁,一個不留神,腳下一滑,摔了個仰八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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