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洛梧桐走到看不見影兒了,葉隨風才趁著沒人吞下藥片迴到現世。

    頭沾在枕頭上,將睡未睡時,她腦子還想想著,到底跟自己相像的、那個與赤火在雨中密談的女子會是誰。

    疲勞到了極致,腦子成了停了擺的鍾,已經不轉動了,自然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葉隨風任由思維逐漸混沌,墮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冬風唿唿敲門拍窗,吹得路燈上掛著的廣告牌子獵獵作響。緊閉著的窗戶扇把怒號咆哮的聲音阻絕在外,屋內暖烘烘的,葉隨風睡得香甜,夢中的美好景象如同結在窗戶玻璃的絢爛冰花。沉浸在美夢之中的她,尚不知道此刻的大銘是如何的翻天覆地。

    她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直到暖陽灑在她的眼睫上,如同絨毛撓癢癢,她才眨巴了幾下眼。睜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她一時竟有些朦朧。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躺在自己的小窩裏,倒讓她不習慣起來,雙重身份的變換有時候讓她難辨究竟何處是夢幻,何處是現實。

    葉隨風懶洋洋地舒展了一下四肢,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身,頂著頭上的呆毛,慢條斯理地洗漱。

    她享受了一白晝的居家時光,買買菜,做做飯,收拾收拾衛生,陪外婆天南地北地閑聊一下午。

    平淡的時光是南國午後沙灘上暖洋洋的沙礫,悠閑愜意,帶有幾分慵懶。葉隨風緊張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了,閑適起來,卻又嫌沙子有些燙腳。

    葉隨風百無聊賴地靠到了晚上,把家務都料理好了,剛剛九點十幾分,時間恰到好處。葉隨風摩拳擦掌,精神頭也是倍兒足,她的生物鍾已經自動將這個時間調整成一天隻中最興奮的時刻了。

    她隻在現世睡了一個晚上,於大銘而言卻已是好幾日都沒露過臉了。她心裏還牽掛著宇文述學的傷勢,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暫且在明月齋裏養傷,她也不敢貿然地直接穿去明月齋。

    於是她腦子裏什麽也不想,用最原始也最輕鬆的方法穿越迴大銘,其落點自然還是她已經熟悉得宛如自家後花園的幽穀。

    隻是短短幾日,大銘的春意已經濃鬱成一片海洋,綠意如墨潑,群花鬥妍芳。葉隨風置身於一派盎然春景中,深吸一口氣,馥鬱一肺腑,她的笑容還沒盡展,卻冷不丁打了個寒戰,笑意便凝結了起來,宛如一個半成品。

    心波中像是被投進了一顆石子,濺起一圈圈餘韻不散的漣漪,讓她愜意的心情一下子蕩然無存。

    她沒了再在春景之中逗留的心思,反倒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朝著明月齋趕去。

    城中的百姓沒有什麽異常,依舊是熙熙攘攘皆為生活,十足十的煙火氣。

    葉隨風一邊快步行走,一邊分神打量著川流不息的人群,雖沒有瞧出什麽端倪,可她的心裏總是隱隱地覺得好似是哪裏不對一樣。

    她在熱鬧的街市中穿行,忽而,一個酒壇子從天而降,砸在她的腳邊,陶器碎片連同酒液一齊迸濺在葉隨風的小腿上。

    隔著幾層布料,倒沒有割傷葉隨風,卻是把她嚇得不輕。

    葉隨風遊魂未定地撫著心口,抬頭往上看,酒壇子是從一家酒家的二樓拋出來的。

    店家也顫巍巍地跑出來,連連道歉,“對不住了,這位姑娘,沒傷著吧?是我家一位酒客喝多了,手一抖沒拿住酒壇。讓姑娘受驚了,我給您陪個不是。”

    這酒壇子隻差毫厘便正好砸在自己腦袋瓜子上,差一點兒就讓自己腦袋開花,還是血紅血紅的那一種。

    葉隨風滿心後怕轉而成了一腔怒意,“這才什麽時候就喝成這個樣?就是喝醉了也不能高空拋物啊,這砸在我腿邊,你可以道歉賠不是……若是砸在我頭上,你能給我賠命嗎?”

    葉隨風語氣氣衝衝的,店家也不惱,賠著笑臉,點頭應承著,“是是是,姑娘您說的是,是我們不對,您看,賠您二兩銀子,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您也別追究了,您意下如何?”

    聽到“銀子”兩個字,葉隨風心裏微微一動,可她很快地猛然搖了幾下頭,“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也沒受傷,不是為了賠償,我隻是說你們這防範意識還有待加強,若是不多加注意,遲早會釀成禍事的!”

    聽著葉隨風的話,店家表情絲毫不變,還是硬把銀錢往葉隨風手裏塞,葉隨風執意不要,跟他推辭起來。

    這時,二樓上扔酒壇子那小哥探出個紅透了的腦袋來,打著酒嗝說道:“砸,砸……砸死他!”

    葉隨風的怒火本已經被認錯態度良好的店家給撲滅了,在聽了始作俑者的這句話之後,又噌噌燃起,幹柴烈火燒得激烈。

    葉隨風一手掐著腰,一手指畫著紅臉小哥,氣得說話都哆嗦,“你……你是故意拿壇子丟人的?”

    紅臉小哥“嘿嘿”一笑,“故意的,砸死他。”

    葉隨風擼了擼袖子,就要衝上樓去跟他理論。

    店家臉色也是大變,連忙把葉隨風拉到一旁,軟聲軟氣地說道:“姑娘,您看他那模樣,當真是喝了不少,醉得不輕,隻怕他說什麽,自己也不曉得哩!您又何必跟個醉漢一般見識?再說了,他喝得這樣醉,隻怕也是沒輕沒重的,若是發起酒瘋來,姑娘您也討不到便宜,再把您傷著了就更不好了。這樣吧,我再多賠給您三兩,一共賠您五兩銀子,您就別再計較了,可好?”

    店家已經把葉隨風拽離了酒家,可醉酒小哥的嗓門實在是夠亮,隔著大老遠也能聽得清楚。

    “砸死他不對嗎?那個狗屁的將軍,白受咱們崇敬,到頭來竟然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你說他不合該著被砸死嗎?”

    葉隨風皺了皺眉頭,扭過頭來問店家,“他嘟嘟囔囔地在說什麽呢?”

    店家也皺著眉,沒有作聲。

    一個過路的好事者忍不住插嘴道:“他說的是那該著挨千刀的鎮遠將軍,他說的也沒錯,他是個狗屁將軍,就應當被亂石砸死,亂箭射死,亂腳跺死,怎麽死都解不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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