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城精堅鐵壁,圍牆高越萬尺,這是毫不誇張的說法。如今被阻在外的人才親身了解到這一點。


    當漫天劍氣停止咆哮,氣氛沉澱下來的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劍客向劍城所在飛奔而來,一時間,各處唿喝,劍光縱橫,人影穿梭,數之不盡。


    不過正如前麵所說,沒有任何一人能夠逾越雷池,全部在劍城大門處停了下來,望著萬尺高牆,卻束手無策。


    可是,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會有人突然襲擊劍城,如人所見,襲擊者的劍境修為高到了不可理解的地步,不過想想也可釋然,對方既然敢做這驚駭古今的大事,就絕對有這種能力和氣魄。


    隻是,驚天一戰過後,勝敗或許不難猜測,但是襲擊者是被擒殺,還是從容離去呢?所有人都想看個水落石出,而現在隻能等劍城的反應了。


    “七印劍宗仲尊,沒想到你也在雷海域。”


    劍客不少,三三兩兩而立,虛耗時光之際,一個紫發中年人忽然對著一個方位開口。


    他的眼光落在場中一個很奇特的區域,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青年身背一把長劍,一身未來得及換掉的蓑衣,形貌敦厚質樸,膚色泛黃卻細膩,眼中流轉淡淡的光華,一看就神性內斂。


    他雖古樸無華,周圍人卻自自然然的站成眾星拱月的陣勢,將他襯托而出,顯得與眾不同。


    “閑暇無事,前去雷海,獨釣寒江,隻可惜雨忽然停了,沒了那種意境,故此前來看看。”質樸青年麵對紫發中年人,露出一個和善的笑意。


    圍觀者聽到這話,都不由吃驚,雷海與此處相距甚遠,對方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就能趕到這裏,腳力可以稱得上相當可怕,不愧是一代劍宗。不過眾人也知道,那紫發中年人與仲尊絕對是針尖對麥芒,他的身份在雷海域隻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正是雷海域有數的幾位劍宗之一,名為長別亂。


    “有人出現。”


    數聲此起彼伏的喊叫,讓人們舉頭望去,隻見劍城的巍峨城牆忽然縱越下來一道身影,輕飄飄落在地麵,這人一身黑衣,相貌方正霸氣,長眉冷冽,蘊含著一種威嚴。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腳落在積雨的地麵,踩出一個個漣漪,可是他忽然整個人一頓,像被抽光了力氣,竟緩緩地跪倒在了地上。


    “人生隻夢。”


    一聲慨然長歎,微弱的聲音傳遞出,此人便就此沒了反應,隻有雙眼蒙昧,眺望黑漆漆的天空,頎長的身姿舍我其誰,麵對此地聚集的群雄,像是帶著無盡的遺憾。


    “死了,此人已然氣絕。”


    少頃,有劍客看出端倪。不過,先他們一步,長別亂雷厲風行,早已走上前去,一把抓向那跪倒在地,上半身卻挺得筆直的男子,然而下一刻驚變陡升,那黑衣男子眼眸竟然閃過一道精光,從他周身忽然冒出千萬條如氣流般的灰色觸手,張牙舞爪,形成一張八卦大網,向四周囊括而去,驚人的吸力爆發,長別亂臉色慘變,他離得最近,感受最深,那是對方體內的劍氣,死而不化,自主護體,爆發出驚世的威能,竟然要把他同化,歸為劍氣的一部分。


    “哼。”


    長別亂到底還是一代劍宗,自身足夠強大,數息之間,他眼看自己的手臂都粉碎掉了,即將化氣。急忙自體內逼出一道紫光,那是他特有的“天夕”劍氣,破壞力驚人,直接從內向外斬掉手臂,而後那道劍氣一個迴旋,化為一個複雜的符號印在手臂斷口處,進行自我封印,他本身則抵抗住吸引力,急速後退,直接騰躍出二裏,方才那種淪為食物的感覺才徹底消弭。


    “好可怕。”


    此刻,他發覺自己的紫色長發都濕透了,剛才一瞬間他簡直用盡生平所學,才勉強逃過一劫。那個黑衣青年在他心裏直接上升到了恩師的高度,這種威勢,真是聞所未聞。而且他也隱隱猜測到,這個人半數就是那個襲城的主兇。


    長別亂雖逃走,但是此地能比的上他的人又有幾個?數十人立刻便遭了池魚之禍,代長別亂而受罪,慘叫都來不及就被灰色劍氣吞食掉了。


    其他人則心驚肉跳,紛紛施展手段躲避,逃離危險後一個個都驚駭欲絕。


    讓群雄長出一口氣的是,那劍氣隻是為了護主,並非執意殺戮,見血後就退迴黑衣青年身邊,變成像是灰色電弧般的物質伴隨著屍身,並且這個過程中不斷發出哀鳴。


    “蓋世無敵。”


    見此奇景,大多數人心中都冒起這四個字,很明顯,這位強者真的死去了,因為他沒有對劍氣有一絲一毫的操縱,但他即便死去,依然不能冒犯,因為他實在太強了,連體內煉出的劍氣都變成了擁有靈念的存在,可以秒殺劍宗,實在太過可怕,也許那是與至高劍城平起平坐的頂級領域,不屬於普通人能夠探知的。


    但是,他是劍城中的某位隱世雄才,還是方才襲擊劍城的人物?沒有人能夠確定,這個黑衣青年雖然看起來威嚴霸氣,且修為強到了絕巔,但若說他孤身一人,襲擊臥虎藏龍,擁有恐怖底蘊的劍城,還是很難有說服力的,因為這與送死無異。


    在世人的認知中,沒有人能夠單槍匹馬,挑戰劍城,即便今日的確發生了震驚千古的對決,但也應該是多人聯手才對。


    人們議論紛紛,猜測屍體身份之際,黑衣青年的身下,忽然開始向外滲出血跡,好像一道道紅龍,閃爍著晶瑩光彩,他的意識消散,受傷的地方也再難鎮壓,終於鮮血長流。他周身灰色的電弧不斷閃耀,似乎在急促的唿喚他,然而卻於事無補,一位先前不為人所知的蓋代高手竟於今日斃命於此,他的劍也不知墜落何處,如果就在此地,恐怕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


    長別亂臉色陰沉的站在青石街道上,周圍還有平民百姓在對他叩首,但直接被他無視掉了,身為劍城中人,他已習慣了凡人如對神明般的恭敬。他那失去的手臂也並不在乎,因為劍城中有秘藥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區區手臂又算得了什麽。


    “孤身一人也敢襲擊我劍城,縱使你功參造化,也唯有死爾。”


    冷冽的話語充滿譏諷,長別亂不像其他人還存在疑慮,他自幼在劍城長大,即便有沒見過麵的隱世長輩也都參見過畫像,而黑衣青年則聞所未聞,自然可以斷定就是那個襲城人物,隻不過,對方一人犯險,還是令他有些震驚,不過總算結果不出人預料。


    “別亂叔叔。”


    一聲清脆的唿喊讓長別亂扭頭看去,遠處兩個少女和一個高大男子並行而來,那聲音正是為首的少女喊出的,長別亂眼眸一軟,把自己的斷臂藏了藏,不想被發覺。


    那少女是劍城唯一的明珠,是一位絕頂巨頭的女兒,各個長輩也都視如己出,非常疼愛,長別亂自然不敢怠慢。可是當他看到那個高大男子時,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略顯不快。


    “長恨,你的禁令解除了?”


    “關你屁事。”


    高大男子聞聲冷曬,毫不留情。顯然他們二人關係勢同水火,一見麵就有拚命的架勢。幸好今日劍城明珠立於身畔,兩人這才相對克製。


    少女看了看咬牙切齒的兩人,與自己的小侍女對視一眼,心裏歎了口氣,眼珠轉動著開口:“我們快走罷,劍城從未遭遇今日的事情,不知道情況怎樣了。”


    “兇手已經伏誅。”長別亂笑了笑,指向兩裏外的方位,那裏隱約可見,人影綽綽。


    他這一指,身體一擺動,長恨與少女便發覺了他另一條手臂的情況,不由驚訝詢問,長別亂臉上一陣難看,但也不好隱瞞,隻能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簡單的訴說了一下。


    “自取其辱。”


    少女自然對他受傷非常關心,長恨則不出意料,直接報以一聲冷冷嘲諷,讓長別亂心裏咬牙切齒。


    然而就在此刻,從劍城方向忽然傳來一陣莫名騷動,而後就看到九條紅絲如九道紅色電光穿破大地,聲勢超越奔雷,向他們疾馳過來。


    “小心。”長別亂眼看那九條紅線已到眼前,他們有被分割之危,於是完好的那隻手急速抓向少女,想要先救她。可是殘影一閃,少女已被長恨拉向一旁。這樣就隻有他一個人身處紅絲範圍內了。


    “啊,救他們。”


    長別亂本想一縱而去,身為劍城培養起來的一位劍宗,避開這些紅絲並不算難,但少女的喊聲卻讓他停頓下來,他知道這女孩還想著身後那些弱質凡人。情急之中,他紫發飛揚,袍袖一揮,一把金色曲形劍影出現在手中,緊貼手臂,他雖然不知道那紅色絲線究竟是何物質,但想來憑借自己這把聲名赫赫的長劍足可以抵擋得下來。


    電光火石之間,紅色絲線已經臨身,長別亂暗勁猛增,遮於凡人之前,紫光大閃,劍氣飛竄,與紅色絲線猛烈交擊。


    “嗡”


    下一刻,長劍哀鳴的怪音響徹這方天地,長別亂隻感到整個人手臂一空,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而那些紅色絲線則馬不停蹄,遇金削金,遇石斷石,衝向雷海城外的廣闊平原,所過之處,死傷不知凡幾。


    一株立於平原之上,孤單影隻的梧桐樹下,九個神情樣貌各異的人或站著,或坐著,但卻都神色凝重,略顯焦急。


    忽然,遠方傳來巨響,讓他們猛然看去,隻見灰土蒙蒙中,九道閃耀著詭異紅光的絲線刹那間自遠而近,衝進他們的身體,同時,一種大解脫般的感受出現在他們各自的心海間。


    “這,我們,恢複自由之身了?”


    一個女子頭發亂糟糟,卻身著華服,雙眼猶如狐媚,欲光迷離,但是她此刻卻有些不敢相信。


    “這麽說,主人他已經失敗身死?”


    九人中唯一的青年人猛然跪倒在地,聲音顫栗。他的話音換來樹下一個粗曠大漢歇斯底裏地咆哮,“不可能,我自與主人相識,便知其英雄蓋世,豈會半途而亡。”


    “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我們不信,你們知道魂血契約消散代表了什麽吧?”


    一個看起來非常冷靜的中年人說道,他眼裏有一絲喜色,隻不過旁人在側,他還不想表現得太過明顯,而且,他也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夢中,那個人,竟然也會敗亡?


    “鏗。”


    那青年忽然拔出長劍,跪向劍城,眼中充滿了悔恨和淚水。中年人本想上前勸慰,沒想青年竟直接橫劍自刎,隻見血柱飛馳,他發梢染著一抹血紅,倒在了地上。


    “主人已經不在,一切都失去了意義,一生侍一主,我楊天決不食言。”


    青年身後,那粗曠大漢顯然也決意效仿,猛然拔劍自刎,氣勢慘烈。而他之後另有二人似乎是一對結發夫妻,他們笑著互看一眼,各道了聲珍重,麵對劍城方向,跪拜下去,而後雙雙自刎。


    中年人以及剩下的四人見此情景,隻感到心驚肉跳,昔日發下的重誓在心胸中猛烈迴蕩,似乎在指責他們為何還不以身殉主,報效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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