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虎說他的馬死了他並不傷心,這叫我感到不可思議,後來我想一定是地虎怕我們跟著他傷心,所以才違心說自己不傷心的。

    我借著火光看見朱先生臉上也對此顯出詫異的神色。朱先生摸摸下巴下很久沒有打理的雜亂的胡須,對地虎的精神狀態顯得很不放心的樣子。

    朱先生說:地虎啊,你要是傷心你就說出來,你心裏傷心而嘴上不說傷心,那才是最大的傷心呢,我們真的不希望你傷心!我們這夥人還要靠你呢,你不能有三長兩短。

    我說:是啊,地虎,你要傷心就說傷心,別說不傷心!要是憋著不說更傷心!

    地虎迴過頭來,似乎不解地又似乎明白了什麽,他瞅著我和朱先生,突然蹲在地上小聲的哽咽起來。

    朱先生瞅瞅我,說:你看,元寶,地虎真的傷心了!

    我說:嗯,不過哭出來就會好一些的。

    地虎能夠哭出來,我和朱先生都感到一些舒心、感到安慰。是啊,這樣的時刻,我和朱先生有責任幫助地虎擺脫傷心。

    鼇頭鬼不知什麽時候到烤馬肉的地方弄了一塊馬肉過來,邊吃著邊走到地虎身邊。鼇頭鬼看到地虎的樣子,莫名其妙地瞅了瞅我和朱先生,然後蹲下對地虎說:地虎,你這是怎麽啦?

    地虎瞅瞅鼇頭鬼說:鼇頭鬼,你說,我現在是不很沒有人性?

    鼇頭鬼愣了一下,說:地虎,你怎麽能這麽說呢?你為了兄弟們殺了自己的愛馬,兄弟們都覺得你是一個仗義的人,你怎麽能說自己沒人性呢?

    地虎說:你看我殺了自己的愛馬給你們烤肉吃,我怎麽連傷心的感覺都沒有呢?這匹馬可是陪伴了我好幾年的馬啊!要不是朱先生和元寶提醒我的話,我一點兒傷心的感覺都沒有,你說我這不是沒人性了嗎?

    說完地虎接著哽咽著。

    鼇頭鬼站了起來,看著我和朱先生,鼇頭鬼說:朱先生、元寶,是你們勸地虎傷心的?你們這是幹什麽啊?

    我和朱先生麵麵相覷,齊聲說:我們是勸他不要傷心!

    ——從那次以後,我和朱先生才意識到作為土匪是不能隨便動用自己的情感的,包括隨便傷心都是不能的。要做一個匪,你隻有變得無情無義,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何況是殺一匹馬就更不在話下了)才行!如此說來,我們的思維和思想和地虎還有一大段距離,所以我們還不具備做一個合格土匪的標準,要想做一個合格的土匪我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那個晚上,我和朱先生的多心、瞎操心叫地虎陷入了傷心,這叫我們兩個很痛心。

    之後,我和朱先生也嚼了幾塊馬肉,因為我們實在是太餓了。吃過馬肉以後,兄弟們到附近的田野裏弄來許多草,草草地鋪在地上當做床,紛紛的休息去了。

    璜春是女人,所以和我們睡的距離很遠。

    我和朱先生、地虎、鼇頭鬼則又睡在離兄弟們和璜春稍遠的地方——地虎說他是首領,不能睡的離兄弟們太近,如果要是睡覺時不小心放個屁或者磨牙,那會降低他在兄弟們心目中的地位。但是我們三個除外,地虎在心裏和我們的距離不大。

    不知道為什麽,我躺在那裏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璜春,我設想著璜春晚上起夜迴來走錯了地方會躺到我的身邊。我正進入想的狀態,這時聽見地虎更大的哽咽。

    我和朱先生誰也沒敢過問。

    鼇頭鬼說:地虎,你別那麽傷心了!

    地虎說:唉,你說鼇頭鬼,我躺在這裏啊越想那匹馬就越傷心,你說我怎麽那麽狠呢!

    鼇頭鬼不去勸地虎,反倒責怪起我和朱先生。

    鼇頭鬼說:朱先生、元寶,你說你們倆幹的好事啊,怎麽那麽多事啊!

    地虎越來越傷心的起來,由哽咽變成了哭泣。這打斷了我對璜春的奢望。朱先生顯然很是愧疚,他也不出聲,像烙餅一樣翻來覆去。

    地虎由馬又想起了過往很多淒慘的經曆,哭的越發厲害。而鼇頭鬼對我們的責怪也越發強烈。

    朱先生也許真的受夠了,他突然坐了起來。

    朱先生說:地虎,我求你不要哭了,要不你把我也殺了吧!

    地虎說:朱先生,你不要介意啊,我還得謝謝你呢,我都多少年沒這麽痛快的哭過了,哎呀,原來哭是這麽舒服啊。

    朱先生說:地虎啊,你可得注意在兄弟們那裏的形象啊?

    朱先生說完地虎的哭聲戛然而止。此時,我的意念如何拽璜春都無濟於事,她的形象就是不進入我的腦海之中來,索性作罷,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一夜無語。

    我突然覺得眼前一亮。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就我自己躺在草上,大家不知道什麽時候都不見了。我一骨碌爬了起來。我的眼前是一堵人牆,但是沒人理睬我,大家都把目光投到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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