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狀因為聽到二狗的名字,所以沒有第三次昏死過去——這真是不一般啊,我現在的形象能叫人昏死,而二狗的名字卻可以使人重生!

    我娘牽著我的左手就不放鬆了,仿佛怕失去到手的幸福,我爹牽著我的右手也不放鬆了,仿佛就攥著幸福!

    然後,我們幾個人進到屋子裏去。

    我娘對大狀說:狀兒啊,這是你元寶哥!他可不是什麽鬼啊!你不用害怕!

    大狀依然怯生生地瞅著我說:娘啊,他是元寶?元寶不是早就變成鬼了嗎?——他不是死了嗎?

    ——大狀原來管我娘叫“大娘”,我娘原來管大狀叫“大狀”,但是現在她們不約而同地都把那個“大”字刪去了,我想這娘倆一定已經建立了更為深切的情誼!——說實在的我有些嫉妒大狀!

    我娘又對大狀說:這就是你的元寶哥,你摸摸他的手還熱乎著呢!

    我爹也確定地向大狀點頭兒。

    我聽見大狀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大狀對我說:元寶,你怎麽沒死?!

    我說:恩,沒死!

    我娘聽大狀這麽問我,趕忙打斷我們的談話,我娘說:哎呀哎呀,大狀啊,你怎麽能夠這麽說話呢!他活的好好的呢!

    ——不知道為什麽,我娘又把那個“大”字加上了。但是其實我娘一定也想知道我為什麽沒死——不,是為什麽我還好好的活著!

    我想,這是一個比較複雜的故事,我恐怕很難說的明白。

    於是我對朱先生說:朱先生,你跟我爹我娘還有大狀說說咱們倆經曆的事情吧!

    朱先生說:恩!事情是這樣的。。。。。。

    我爹和我娘還有大狀張著嘴,瞪著眼,直著脖子,鼻孔歙歙合合地聽朱先生講起我和他的傳奇——但是,我們原本枯燥而惡心的經曆不知道為什麽叫朱先生一講變得滋潤而甘甜——我想這就是像朱先生這樣的學堂先生們的“變廢為寶”“變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我沒有聽講,而是環視著我的破舊而溫暖的家的屋子。我看見紙糊的牆麵已經發黃,天棚的紙還叫老鼠撕扯出一些破洞,牆上沒有貼新的年畫——連舊的也沒有了,隻留下原來貼過畫的痕跡,我想起了我們這個地方的一個風俗,那就是當家裏有死去的人的時候,需要三年不貼年畫也不貼紅對子,因為年畫裏那些胖娃娃的笑容和大鯉魚鮮紅的色彩以及紅春聯的顏色都是違背哀悼的氛圍的!——我知道這些都是對我表示哀悼!

    我正看得入神,突然感到我家的窗戶外邊似乎有一道紅光閃過,那紅光倏忽間就不見了,我揉揉眼睛,心想也許是眼睛疲勞了,或許是我想到了紅春聯的緣故。

    這時侯,我爹我娘和大狀的嘴開始動彈了——哎呀,啊哈,哎呀媽呀!

    我知道我和朱先生的這一段遭遇已經叫我爹我娘和大狀足夠的感歎了!接下來,隨著朱先生故事的深入我爹我娘以及大狀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唉唉,啊啊,嗚嗚!——他們開始悲傷地哭泣起來,但是我感覺朱先生看到他們哭泣似乎感到十分地興奮,他的嘴角已經漾溢出許多白色的泡沫——我知道朱先生此刻講的已經達到了高潮!——這是他們這些學堂先生比較出色的地方——他們的嘴隻要一張起來就很容易達到高潮!

    我看了一看朱先生,我看見他此時也已經淚流滿麵了,這時他剛剛講到日本人走進了他講課的課堂以及他的家變成“東夷之春”的情況——朱先生此刻明顯地又陷入了低潮!

    我娘唉歎了一聲,說:唉,這些日本人才不是人呢!你說他們弄的那些嘀了噠了的話啊,那麽難聽可就是叫咱們這裏的孩子學啊!

    大狀說:自從日本人來這以後啊咱們這屯裏的年輕人死了很多啊!

    我娘說:哎呀,大狀,什麽死了很多啊,咱們這個屯子年輕一點的也就是剩下你了!

    大狀說:恩,不是還有元寶嗎!

    朱先生說:唉,真是不幸啊!但是對於元寶和大狀來說啊卻是幸運的——大狀因為瘋傻,元寶因為“死”去反而都保全了自己——這就是老子所說得“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啊!

    我娘聽了朱先生的話說:嗯嗯嗯,但是大狀現在已經不瘋了!

    我這才感覺出大狀真的恢複了正常——因為我想一個不正常的人看到我這樣的鬼是絕對不會嚇昏的!

    我這時看到我爹的臉上流下了一行淚水,這種無聲的淚水叫我感到了無限的悲涼——我不知道我爹的這行淚水意味著什麽,是為我這個兒子的“迴歸”感到興奮,還是對那些無辜死去的屯子裏的年輕人感到痛惜?——真的不得而知!

    我抬起手為我爹擦去了臉上的淚痕。

    我娘瞅瞅我一揚臉對我說:恩,元寶,娘臉上也有眼淚,你給我也擦擦!

    我又給我娘擦幹了眼淚。但是這個時候我的心裏很酸。接下來,我也淌下了眼淚!然後我爹我娘伸出手給我擦幹了眼淚。

    朱先生看到這個場麵也流下了眼淚。我說:朱先生,你怎麽了?

    朱先生說:我真是羨慕你啊,幸福的一家!

    大狀哀歎了一聲,流下眼淚說:哎呀,要是二狗在這裏就好了!對了,元寶,你剛才不是說看到二狗了嗎?他在哪裏?他怎麽不迴來呢?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我還是張開嘴說:二狗他——

    朱先生捏了一下我的胳膊說:大狀,你家的二狗可是幹上大事了,我剛才給你們講的大花狸變成的黃保長就是你家二狗用槍給打死的!

    我說:黃保長一定被打死了嗎?

    朱先生說:我想二狗的槍法應該了不得!

    但是,大狀沒有關注黃保長的死,而是關注起二狗的活。

    大狀說:二狗還活著,二狗連槍都配上了,怎麽還不迴家呢?!

    朱先生顯然迴答不了大狀的這個問題,他翻了一下眼睛。

    我想:唉,現在這年月,誰有了配的東西還喜得迴家啊!

    大狀繼續說:啊,元寶,我家二狗真的都有槍了?

    我說:恩,他的確配槍了!

    大狀說:那這麽說我家二狗從雙廟山逃出來了!那他怎麽就是不迴家啊!

    我避開了大狀的問題,我說:是啊,如果不是二狗我和朱先生都迴不來啊!他實際上救了我們!

    朱先生說:對對對!二狗是個英雄啊!

    大狀瞪了朱先生一眼,說:你這個老頭兒,你說什麽呢?英雄是什麽“熊”啊?

    我一看大狀一定從來沒有聽說過“英雄”這個詞,所以朱先生說這個詞一定使她想到了“狗熊”!

    我剛想解釋,但是朱先生卻喊了一聲:元寶,我怎麽看見有一片紅光從你家的窗戶前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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