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予臉色慘白地關掉了視頻,幽深的墨瞳中寫滿了擔心,四處尋找著本該在他視線範圍內的顧容,直到在窗台的臥椅上看見曬在陽光下安靜的女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原本就已經緊繃的心,在這個視頻之後,吊在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不敢去迴想,也不願意去迴想,但是那一幕幕血腥的畫麵卻時不時不自覺地腦海裏閃現,甚至視頻裏躺在手術台的女人直接被替換成了顧容。

    心跳如雷,全身微微顫抖,桌前的傅少予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卻起不到一絲一毫平心靜氣的作用,不會的不會的,他隻能這樣安慰自己,卻又忍不住苦笑,他更希望是自己躺在那手術台上,而不是心愛的她。

    他起身來到了顧容身旁,單膝跪地擁住了她,將自己埋在她的肩窩處,隻有像此刻,還能擁她入懷,他才能有一絲的安全感。

    顧容並沒有睡著,隻是這日光浴曬得她非常舒服,眯著眼享受著,倒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熊抱微微嚇了一跳,隱約感受到男人失落的情緒,伸手順了順他腦後的碎發,“阿予,怎麽了?”

    聞言,傅少予抬起頭來,早已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勾起一個安心的微笑,不想讓顧容擔心,輕柔地吻上她的嘴角,有些歉意地開口,“對不起,吵醒你了。”

    看來是有點問題了,顧容心想,“我沒睡呢,怎麽了?”

    傅少予顯然渾身都僵硬了,歎了口氣,解釋,“剛才看了一個視頻,生產全過程的一個記錄,然後……不太好看。”

    好吧原來是這個,恩,她不會告訴他,其實自己也偷偷找過,雖然一開始會覺得有些害怕,但是時間一久就完全忘記了,主要是自己被照顧得太好了,沒什麽需要擔心的樣子。

    顧容輕笑,安慰,“有些都是特別誇張的,別多想,我會特別特別安全地把這個寶寶卸下來的。”說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寶寶像是在迴應她一樣,恰好在這個時候踢了一腳。

    她輕唿出聲,拉過傅少予的手放在肚子上,笑笑說,“你看,寶寶也是這樣想的,它不會舍得為難我的。”

    雖然自己沒經曆過,但是在各種孕嬰類雜誌中,看到過很多其他媽媽的經曆,用“辛苦”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孕吐,在肚子裏鬧脾氣,晚上總是被踢得睡不著等等,這些事情她從來沒有遇見過,她的寶寶乖得不行。

    總會在關鍵時刻輕輕踢一腳,表示自己的存在。

    傅少予撫摸著她圓滾滾的肚子,低聲迴應,“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即使是這樣,也沒有辦法平靜他焦躁的心情,這是一場和命運的博弈,誰輸誰贏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即使醫生和顧容她自己屢次強調自己的狀態非常好,他也無法放下吊著的一顆心。

    隨著預產期的逼近,準爸爸傅少予是越來越緊張,比起顧容,他倒是更像一位孕婦了。

    每天準時上下班,任何應酬一律推掉,如果得知第二天沒有他必須出席的場合或者會議,那麽隔天傅氏的員工肯定不會見到他們的老板。

    睡眠質量更差也是他,有時候半夜時分顧容轉醒時,傅少予在第一時間就睜開了眼睛,早早就已經熟練的按摩手法也在此時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由於噩夢驚醒更是常有的事情。

    這幾個月來,顧容的胃口甚至比她沒懷孕前更好,而傅少予的胃口卻是越來越差,睡眠不足加營養不養,還有沉重的心理壓力作祟,他的狀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下降中。

    最後還是顧容的一番“威脅”讓他暫時壓製住這種狀態,“如果你再這麽緊張,那我也要開始緊張了,這是不是更不好了……”

    不能碰手機和電腦,顧容迴歸了最初的紙書時代,除了她的寶寶與其他人不同之外,還發現,原來不是所有的孕婦都跟她一樣清閑、無所事事的。

    有人挺著大肚子仍在工作;明明辛辛苦苦還懷著丈夫的孩子,他卻出軌了;有人不用擔心那些,卻始終覺得自己太辛苦,沒有得到足夠的關心……

    在她這裏全部變了樣,這幾個月來,她的生活嚴格按照傅少予所定下的時間表進行,就像一隻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然後在固定時間裏被牽出去遛彎……

    擔心出軌什麽的從來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她倒是希望傅少予能把注意力多放在工作上一點,不需要整天圍著她,能夠分點心思出去,或者對他來說是件好事,畢竟他太緊張了……

    另外,當你的一舉一動都掌控在別人的監視下的時候,估計就沒有這種想法了。

    自從那天以後,在原本嚴格計劃的執行上,絕對不會再有任何的商量餘地,每天晚上就算她已經睡著了,傅少予仍然堅持他自己定下的常規工作,一定會在睡覺前給她按摩,所以,顧容抽筋的次數非常非常的少。

    這一周來,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傅少予都堅決不遠離顧容的身邊,從早上開始,一直到晚

    上結束,有顧容在的地方就一定能看到傅少予的身影。

    這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本人是這樣認為的。

    與外界隔絕,任何有關她的事情基本不會再經過她了,好吧,一般來說,最後傅少予還是會通知她一下,但是馬後炮還有什麽用……

    無數雜誌拍攝或者其他知名攝影師的邀約,還有其他的工作,全部被推掉,雖然她自己也沒有想在這個時候工作的計劃就是了。

    不過說出來讓自己開心一下,這說明還有人記得她,不是嗎?

    如果這樣妄自菲薄的想法讓於向頃知道了,估計要哭到她麵前來,就這大半年時間,眼睜睜看著無數的金子從他手中溜走卻又無可奈何的苦,誰能懂啊!

    傅少予在某些方麵固執得簡直就像一頭牛!如果所有得孕婦都像顧容這樣,哪個崗位還敢招聘女性啊!哪位女演員敢這樣幹幹脆脆放下所有工作的,等她們複出,誰還會記得!!

    這種話他也隻敢在自己心裏吐槽一下了,心疼他自己……

    劉青青並不受影響,在這空窗期蹲著顧容助理的這個坑,公司又給她安排了一個新人,正式走上經紀人的道路,不過她也明確表示過,“經紀人隻是兼職哦,我的本職是顧容姐的助理,你們別給我換人了!”

    聽到自家助理的豪言,顧容隻是無奈,悄悄安排於向頃,給劉青青的經紀人道路上多加擔待,助理是沒有前途的,她希望劉青青的未來更加開闊,而不僅僅隻局限於這一方天地。

    傅少予不太願意顧容操心這些瑣事,所以後來的一切消息都不再直接交到顧容的手裏,經由他“審核”過的才能傳到主角的耳中。

    有種監獄的感覺……

    不開心總會有的,但是每次隻要看見這個男人嚴肅的樣子,又忍不住想笑,最後一點氣都沒有了,誰讓他這麽可憐兮兮的。

    終於到了預產期這一天,可是顧容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兩人吃完晚飯在醫院的後花園散布,傅少予仍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顧容盯著他咧嘴笑了,她猜傅少予心裏一定在想,不是說好了今天出來的嗎,怎麽還沒有出來,要待到什麽時候?!

    傅少予這才迴過神來,問,“笑什麽,不舒服嗎?”

    如果不是這個肚子礙著她,估計會笑彎腰,擺了擺手,“沒事,你放鬆呀,不是說全程都會陪我的嗎?你這樣會不會在手術室中途暈倒啊。”

    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能想到不好的那一麵,這種想象力也是讓人佩服的。

    男人麵無表情,嚴肅地迴答,“這倒不會。”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她一個人去麵對的。

    “我們迴去吧,我有點累了……”顧容停下了腳步,睜大了眼睛望著旁邊的他,在醫院總不用按照時間表進行了吧,她想。

    哪知道傅少予搖了搖頭,看了眼手表,“不行,還有五分鍾。”

    顧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扔下了他自顧自往前走,剛跨出兩步,身後身高腿長的男人僅僅走了一步就追了上來,環住她的腰,護在自己懷裏。

    顧容也不敢動作太大,隻好安安靜靜地待著,任由男人帶著她走完這五分鍾。

    晚上按照他定下的時間,顧容老老實實地上了床,沒有一點壓力,很快就睡著了,剩下傅少予一個人坐在黑暗中,雙手握拳緊盯著床上的女人。

    顧容隱約還記得,自己迷迷糊糊中還能看見他的身影坐在床邊,勸道,“阿予,你睡吧,我不舒服會叫你的。”

    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響起,“乖,你睡,別管我。”

    她也忘記自己是否還說了什麽,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過顯然他的等待是有迴報的,大概淩晨四點鍾的時候,顧容被時不時的陣痛痛醒,能明顯感覺到與之前那種輕微陣痛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還沒來得及出聲,傅少予已經果斷且迅速地按下了護士鈴,手忙腳亂不知道做些什麽,焦急地詢問,“感覺怎麽樣?很痛嗎?”

    顧容可比眼前這個似乎比她更痛的男人冷靜多了,“別忘記通知爺爺和爸媽那邊。”不然錯過了寶寶,肯定少不少好果子吃。

    如果沒有她提醒,傅少予早就徹徹底底忘記這一茬了,掏出手機,接通後沒等電話那頭有反應,徑直說道,“爸媽,顧容開始陣痛了!”說完立刻掛掉了電話,沒分出一點心思給別人。

    睡得很淺得傅媽媽自電話鈴一響起瞬間清醒,立刻猜到發生了什麽,也沒有在意電話另一頭魯莽的行為,趕緊叫醒了傅爸爸,以及同樣住在祖宅裏的顧爸爸和顧媽媽。

    正在考慮是否要叫醒傅爺爺,想了想覺得他才是其中最期待的那一位,打算去房間時,爺爺已經拄著拐杖下了樓,“容容要生了吧,咱們快點,速度快!”

    別說傅媽媽沒睡好,祖宅裏任何人都睡得不安穩,爺爺一

    聽到外麵有響動,沒有多想,也立馬起床收拾收拾,準備上醫院。

    醫生的速度很快,傅少予換上無菌服,摘下身上所有的累贅,隨著他們進入了手術室。爺爺一行人同樣迅速地來到手術室門口,坐立不安地等待著。

    不管是裏麵的人又或者在門外的人,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異常漫長。

    傅少予慘白著一張臉,連醫生也在懷疑,這位曆來雷厲風行的總裁下一秒可能就會暈倒在地,頻頻問道,“傅總,要不您在外麵等著吧……”

    否則他們還得分心照顧一個人。

    等到護士第三次詢問的時候,傅少予終於忍不住怒目而視,用冰冷至極的聲音迴答,“我沒事,請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顧容顯然聽見了這句話,痛苦的同時還分神拍了拍他的手,在場的每一個人打了一個寒顫,全身心投入到顧容身上,不敢再多說一句。

    怕身邊這個男人太過擔心,過程中顧容一直刻意收斂著自己的叫聲,隻不過緊緊掐著傅少予的手卻暴露了事實。

    “寶貝乖,不疼,馬上就好了。”

    “對不起,寶貝,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經曆了。”

    自認為是廢物的爸爸用盡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甜言蜜語安慰正在經曆痛苦的她,殊不知,他能守在她身邊,這本身就給顧容帶來了無限的動力。

    不過,有沒有下一次,才不是他決定的,正用著力的顧容心裏忍不住反駁了一句,卻又瞬間被疼痛拉迴現實。

    所幸寶寶很聽話,沒有太為難媽媽,顧容強撐著精神,看了寶寶一眼,隨後疲憊地睡了過去,閉上眼之前唯一的想法便是,紅通通皺巴巴的……感覺好像有點醜。

    直到結束,傅少予這才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捏了捏寶寶的臉,真是個麻煩鬼。

    剛結束哭聲的寶寶又瞬間哭了出來,像是知道爸爸媽媽都在嫌棄他的事實,直到被親愛的祖父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裏,這才咧嘴笑了。

    傅爺爺感慨萬分,悄悄地抹了抹眼角滲出的淚,心想,這下他再也沒有什麽遺憾了,可以安心下去見老婆子啦……

    剛升級成爸爸的傅少予除了最開始的那點關注以後,再也沒有將視線從顧容身上離開過,握著她的手等待睡美人睜開眼睛。

    寶寶也有些累了,知道自己還是受盡寵愛的,放心地睡了過去。

    傅媽媽

    剛想把寶寶放在顧容的床邊,傅少予略一思索,輕聲製止,“媽,把他放在那邊的小床上吧,我怕等會吵醒容容。”

    傅媽媽驚訝得瞪大了雙眼,她還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原來這麽冷血。

    “少予啊,你不懂,容容醒來肯定會想見寶寶的。”傅媽媽用過來人的經驗教育著眼前這個無知的爸爸,爹不疼,但是做媽媽的絕不會同意他這樣做的。

    傅少予頓了一下,雖然想象到這樣的畫麵有些不太開心,卻還是點頭同意了,心裏早已決定,一旦寶寶有什麽動靜,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把他帶到其他地方去。

    傅爸爸也趁著這個空閑的時間問出了目前最重要的問題,“少予,寶寶的名字你選好了沒有,都這麽久了,孩子也生下來了……”

    早些他們這些家長包括顧容他們兩人就已經取好很多備選名字讓這對父母選,隻是兩個拖延症晚期患者一直沒能決定。

    從之前他打著讓顧容直接在夢裏問名字的事情中,就已經可以看到,事實上作為爸爸的他一點也不關心這個問題,即使在這個時候,也隻是隨意地給出了自己的建議,“讓他自己選吧,他指哪個就取哪個。”

    傅爸爸囧了一臉,卻隱約感覺到這種情形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傅媽媽在旁邊撇了他一眼,“你當年也是這樣的。”語氣中還抱有一絲怨氣。

    傅爸爸這才想起來,當年他對傅少予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公司也早早交到他手裏,跟自己老婆環球旅行去了……尷尬地撓了撓頭,哎呀哎呀,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隨即又感慨地拍了拍傅少予的肩膀,心想,看來以後兒子以後的家庭地位也低啊。

    有人作伴的感覺真不錯!

    沒過多久,傅爸爸傅媽媽也先迴了一趟家,爺爺見過寶寶後迴去補覺,顧爸爸顧媽媽則是迴去做營養餐,雖然有傭人,但是他們仍然堅持親自下廚,不是心意的問題,而是他們更相信,女兒跨過這道鬼門關後,更希望嚐到的是他們的手藝。

    走之前,傅媽媽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照顧好寶寶,順便考慮一下名字的問題,就不知道傅少予有沒有能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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