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醫生,主任讓您過去一趟。”一個小護士輕輕敲了敲診室的門。

    “嗯,知道了。”安禾微微頷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頸椎,接著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路過住院部某病房時,向來雷厲風行的安禾腳下難得有幾秒鍾的遲滯。

    她望著那個已經爛熟於心的門牌號,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想象著此刻門板之後靠窗的病床上那個人會有著怎樣的表情。

    是噙著淺笑微微揚起薄唇?是挑著俊眉眼中滿是戲謔?還是安靜地靠在床頭任由視線漫無目的地透過窗戶四處遊離?

    恰逢此時病房門被人從裏麵打開,掃了一眼病床上躺著的陌生麵孔,安禾的心驀地一擰勁兒,隨即便自嘲一樣的笑笑。

    說起來,距離許尉出院……也有些日子了呢。

    他出院的日期身為主治醫師的安禾原本是比誰都要清楚的,隻不過,正當她在為“去不去道別”這個問題而糾結不堪的時候,住院部那邊卻傳來了許尉接到任務提前出院的消息。

    類似於糾結的情緒迅速消散開來,然而安禾的內心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到輕鬆。

    真是……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你在這撓了半天頭,人家呢?連招唿都不帶跟你打的。

    果然是中國陸軍特種兵的行事風格——幹脆利落。

    迴想至此,安禾深吸了口氣,冰雪一樣的姿容頓時更盛了幾分。

    “篤篤篤……”

    “請進。”

    “主任。”安禾進了屋:“您找我?”

    “啊,安醫生來了。”x軍區總院外科主任王淑珍從桌上的病曆中抬起頭:“坐吧。”

    安禾依言坐下。

    “前些日子院領導跟我合計了一下,計劃明天讓咱們院的部分醫生和護士去我們軍區的特種大隊參觀交流順便打打槍。”王淑珍微笑著抬頭望向安禾。

    “特種大隊?”安禾一驚:“主任,那兒……”

    “放心。”王淑珍安撫一樣地看了安禾一眼:“咱們院長和他們的大隊長是老交情,這次的活動已經提前打好招唿了。”

    “可是,那種山溝溝有什麽好參觀的……”安禾皺眉。

    所謂環境之說都隻是借口罷了。事實上,一想到去到那裏有可能會碰上許尉,她的心裏就說不出的複雜。

    “環境嘛…

    …是差了點兒。”王淑珍嗬嗬一笑道:“不過咱們院的醫生護士們可早就按捺不住了。久聞我們軍區特種大隊的威名,這群人巴不得早點兒去見識見識呢……其實我也挺納悶兒,你說就那麽一堆兵蛋子,成天窩在那大山裏頭風吹日曬的,一個個打磨得跟土豆子似的,有啥可看的?!”

    安禾被主任的話逗得一樂,心中的鬱悶頓時散了不少。

    “不過我這一合計啊……”王淑珍話鋒一轉:“你說咱們軍區總院的這幫子水靈靈白嫩嫩的醫生護士要是往那特種大隊院兒裏那麽一站,那幫猴崽子們還指不定樂嗬成什麽樣子呢,隔三岔五給那群老爺們兒發放點兒‘福利’也不是不可以,所以想來想去,去就去吧,也算是應了那句‘肥水不流外人田’。”

    “恩,聽您這麽一說,的確是兩全齊美的事兒。”安禾淡淡笑笑接著道:“不過我這人懶骨頭一個,主任,這次的打靶參觀活動我就不參加了。我留在這兒盯著,省得有個什麽緊急情況的一時半會兒抓不著人。”

    避免自己再次糾結的最好方法就是遠遠地躲開。不見麵就不用多想。安禾心裏這麽想著,於是便也這樣做了。

    “年輕人嘛,該活動的時候還是要活動活動的。醫院這邊兒有我呢,你隻管放心地去。”王淑珍拾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接著道:“再說人家特種大隊的羅軍醫可是事先說好了要跟你‘學術交流’的,你不去的話,人家是要掃興的。況且,我這邊還報給上麵說讓你和於茜做帶隊醫生呢!”

    此言一出,安禾瞬間安靜下來。

    神經外科的主治醫師於茜,安禾的好姐妹,剛結婚不久的年輕女軍醫。

    更重要的是,她的新婚丈夫李峰正是許尉的同僚——x軍區特種大隊一中隊的中隊長。

    本該是濃情蜜意的新婚小夫妻,連蜜月都沒有就不得不各自返迴其工作崗位,這次總院組織參觀特種大隊,對安禾來說或許是避之不及,但對於那二人來講卻真真是求之不得啊!

    想到這裏,安禾緩緩抬眼望向對麵的王淑珍:“我知道了。謝謝主任。”

    ===============我是參觀陸特分割線==============

    崎嶇的山路,車子在一片搖晃顛簸中徐徐前行。

    惡劣的環境,複雜的地形,漫長的時間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然而車內的醫生護士

    們的臉上依然洋溢著新奇與期待。

    安禾的目光順著車窗飄遠,這不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前行在這條道路上,卻是這五年來第一次再度向著那個“神秘的”特種大隊行進。

    這一次,她的目的不再是去探望自己的弟弟安宇。

    也不再是去望一眼那個讓自己記掛了很久的許尉。

    她托著腮愣著神兒,思索著自己此次特種大隊之行的意義所在。

    “安禾……”坐在安禾身旁的於茜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恩?”安禾迴過神來,望向此刻看起來既忐忑又興奮的同事兼好友。

    “她們說好像快到了……你快幫我看看,我……我頭發亂不亂?衣服怎麽樣?有沒有壓出皺褶……”向來文靜羞澀的於茜此刻竟然有些手足無措地望著安禾。

    看著眼前的情景,安禾的鼻子驀地一酸。

    她能理解於茜此時此刻的感受。

    她的愛人就在前方,她等了許久,盼了許久的丈夫此時就在前方等著迎接她。

    結婚以後二人就再也沒有機會見過麵,這些日子以來,這位女軍醫心心念念企盼著的,就是這麽一天。

    他們是軍人,他們都沒有任性的權利。

    就連婚後獨處的時間都是那麽珍貴。

    安禾抬手替於茜正了正領子,吸了下鼻子笑盈盈地開口道:“已經夠漂亮了。漂亮的不得了!放心,你們家李隊長一會兒見了你一準兒得被你迷得七暈八素的!”

    聽到安禾調侃的話語,周圍的醫生護士們頓時開始起哄,直羞得於茜不住地罵安禾貧嘴。

    在這樣美好的氣氛中,掛著軍區機關牌照的車子終於緩緩駛進了x軍區特種大隊,最後在距離特種大隊指揮樓的不遠處熄了火停住。

    身為帶隊醫生的安禾和於茜下車,放眼一看——好家夥,迎接首長的排場怕是都沒有這麽大!

    李炎剛與張申就那麽大喇喇地站在大太陽底下,帶領了一群隊裏的幹部站成一排唰齊唰齊地望向她們這車女軍醫、女護士。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李炎剛帶頭親切地招唿著這群身著軍裝的女同誌們。

    “有勞大隊長與眾位幹部了。”安禾不卑不亢地與李炎剛一握手,對眾位軍官們有禮地微笑頷首。“我們這次給你們特種大隊添麻煩了。”

    “哪兒的話!”李炎剛哈哈笑道:“都不

    是外人,那群兔崽子一會兒知道了非得樂得一蹦三個高兒不可!”

    醫生與護士們聞言都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安禾無比自然地將一縷碎發掖到腦後,大方地對著一排幹部粲然一笑道:“到時還要麻煩我們的特種兵同誌們指導我們打靶上膛。”

    原本就是俏麗動人的長相,安禾這明豔的一笑頓時將在場的一幹未婚的年輕軍官們閃得暈眩不已。

    李炎剛與張申對視一眼,心裏想講得都是同一句話——許尉這小子的眼光果然打準兒!

    “安醫生旁邊那個就是於茜於醫生。”張申湊近李炎剛提醒了一句。

    “於醫生?”李炎剛將目光轉向一旁微微有些局促的於茜道:“是李峰的新婚妻子於茜於軍醫嗎?”

    “是。”於茜有些害羞地應了一句,隨即咬了咬牙關抬頭朗聲道:“首長好。”

    “哈哈……我記起來了,李峰結婚那天我還跟旁人說那小子有福氣,拐了個這麽標致的姑娘做媳婦!”說著李炎剛向於茜伸手道:“於醫生,你好你好。”

    於茜趕忙迴握,臉上早已是紅霞滿布。

    “李峰!”李炎剛笑著喊了一聲。

    “到!”響亮的迴答聲,眾人轉頭,看到一位年輕的軍官走上前來。

    “我記著你婚後的第二天就趕上你們中隊出任務是不是?”李炎剛背著手直視李峰道。

    “是!”李峰答道。

    “好。我特許你一天假,今天你不用帶兵,也不用管女軍醫們參觀打靶的事兒,你陪著於醫生在我們部隊好好轉轉,敢怠慢迴頭老子削你!聽著沒?!”李炎剛大著嗓門道。

    “是!”李峰的聲音興奮又激動。

    說著李峰一個箭步跨到於茜麵前,左手提起她腳邊大包小卷的一堆東西,右手則是趕忙攥住了妻子的手。

    於茜在一片善意的笑聲中紅著臉垂下眼睛,眸子裏卻閃著點點幸福的淚光。

    安禾靜靜地一旁看著,視線落到那兩人牽著的手上。

    牢牢的,緊緊的,沒有一絲縫隙的牽手。

    就像他們兩個人的心,縱然隔著千山萬水,依舊沒有間隙的永遠貼合在一起。

    “哈哈……”李炎剛放聲笑道:“瞧瞧那兔崽子那德行!猴急那樣!”

    眾人聞言皆是笑聲一片。

    安禾也揚起了嘴角,目光貌似不經意地逡巡了

    一圈,卻沒有看到那個英挺的身影。

    許尉不在。

    安禾心裏先是一鬆,緊接著又沒有預兆地升騰起一絲絲別樣的情緒來。

    悵然若失。

    緩緩地收迴視線,安禾在內心裏安慰自己。

    這樣更好……這樣就不用那麽尷尬了。

    安禾抬眼,正對上李炎剛與張申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趕忙斂了心緒,對二人微微一笑。

    正在這時,一個身著迷彩的士兵匆匆跑過。

    安禾記得那個人——正是當初去醫院探視許尉的人員之一,那位圓臉兄。

    圓臉兄的臉上沒有先前的笑容,在見到李炎剛的那一刻,他匆匆停下腳步對著李炎剛與張申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猴孩子攆兔子呢?!跑這麽快!”李炎剛微微皺眉。

    “報告大隊長,演習中有人受傷,許隊派我去醫療室找羅軍醫!”

    “剛剛在後山發現了個迷路受傷的老鄉,羅軍醫現在正在那兒給老鄉急救呢!”想到後山到訓練場的距離,張申麵露急色。

    “這……”李炎剛急火攻心就要發作。

    “什麽狀況?”安禾突然從旁開口。

    圓臉兄看到開口的人後愣了一下,隨即急忙說道:“跳傘基礎動作訓練的時候有個兵踩空從崖邊兒摔了下來,後腦著地……”

    “小莉,去車裏把我急救箱拿來!”安禾急急地轉頭喊了一聲,隨即迴過頭道:“你帶我去傷員那裏!”

    連同李炎剛在內,眾人集體望向安禾。

    “趕緊帶我去!”安禾忍不住爆發,她指著圓臉兄怒罵:“救人要緊還是保密要緊?!我不管你們有什麽狗屁規定,在我的眼裏,生命第一!你們大隊的什麽破訓練機密我才不稀罕知道!”

    “還愣著幹嘛!”望著轉頭望向自己的士兵李炎剛吼道:“你他娘的還不趕緊帶安醫生過去!!!”

    “是!”圓臉兄接過總院護士小莉遞過來的急救箱,趕忙帶著安禾向訓練場的方向跑去。

    於是,指揮樓前的一幹人等便看著身著常服的安禾以幾乎不亞於身旁士兵的速度向著訓練場奔跑。

    “這姑娘……”想起安禾剛剛怒罵“圓臉”的那一段話,李炎剛絲毫沒有生氣反而忍不住大笑起來:“我李炎剛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迴看到這麽有種的姑娘!他媽

    的尿性!就得這樣!你還別說,這妮子跟許尉還真他娘的登對兒!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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