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有大事稟奏。”


    百官正在低聲議論剛才的事,刑部右侍郎唐誠突然站起說話,一下把大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很多大臣都皺起眉頭。


    大年初一,這可是普天同慶的大喜日子,天家還為此擺下喜宴,召百官進宮,君臣同樂,此情此景,不應該是大談風月,一醉方休麽?


    再者,天家可是說了,今日不談國事,隻論風月,唐誠啊,你這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煩了?


    “唐誠,你好大的膽子,灌了幾口黃湯就胡來,信不信老夫抽死你?還不趕緊向陛下賠罪,哼哼。”


    有保皇派的大佬起身厲聲怒斥,把唐誠罵了個狗血噴頭,就差沒擼起袖子,衝上去脫鞋抽他的耳光了。


    不少大臣目光古怪的望向端坐太子下首的二王子魏崇武,唐誠是他的人,在這種特殊的時候突然拿有身家性命玩上這麽一出,該不會是他授意的吧?


    二王子魏崇文麵沉如水,古井不波,隻是悠閑的喝酒,時不時和身邊的弟弟妹妹說說話,仿佛整件事都與他無關。


    “這事……有古怪……”太子係有大佬眉頭直皺,表情凝重,低聲說出心中的懷疑與不安,他有種不好的感覺,隻是急切間又沒能準確把握到。


    “臣有罪,請皇上處罰,但事情重大,臣不得不冒死稟奏。”唐誠對著天家躬身揖禮告罪,但仍堅持要稟奏,且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從容神態。


    這一番話,讓不少大臣麵色微變,唐誠冒死稟奏,難道真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發生不成?


    大多官員則望向端坐正中央高台上的天家,他們很想從天家臉上的表情猜測天家內心的真實想法,不過可惜,天家同樣麵沉如水,古井不波。


    一旁服侍的富大海悄悄撇了一下嘴,如果天家的心思是那麽容易猜測的,那他還混啥?


    “朕又不是食古不化,聽不進忠言的昏君,唐愛卿,何事啟奏?”天家微笑說道,完全沒有一點要怪罪唐誠攪了這大好的氛圍之意。


    百官中,大多數人都悄悄替唐誠鬆了一大口氣,大家雖屬不同陣營,但唐誠確是一個公正廉潔的好官,即便是對手,都保持對他足夠的尊重。


    要不是大年初一的好日子,要不是天家心情好,唐誠一個抗旨不遵的罪名可跑不了,這老家夥的倔強性子僅比鄭開複略一分半毫而已。


    富大海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天家的心情可是非常的不好,笑得越開心,心裏的殺機也越重,不過,這殺機不是針對唐誠,而是某個膽大妄為,觸及天家底線的人。


    “臣請皇上恕罪,因時間緊急,臣來不及寫奏折,加上情況有些特殊,請容臣口述。”唐誠再度躬身請罪,但他的話卻如一枚重磅炸彈,炸起了千層巨浪。


    百官嘩然,看向唐誠的眼神裏飽含複雜神色,這樣的事例不是沒有過,但那得看是什麽情況,你得寸進尺,這是作死的節奏啊。


    “說。”天家臉色倏地一沉,冷冷的說了一個字,明顯很生氣的樣子。


    百官心頭突的一跳,俱都心生不安感,也不約而同的埋怨起唐誠來,老唐你特麽的免狠,自個作死就算了,為毛還要拉上我們?


    “是,皇上。”唐誠再度躬身,然後才站直身子,緩緩道明情況。


    他在進宮之前,突聽下人稟報,有穎州漢中縣縣尉陳淮投貼求見,說是有重大事情稟報,萬求大人聽他講述。


    按陳淮所說,他隻是漢中縣一個小小的縣尉,千裏迢迢來到帝都,人生地不熟,不知要找哪位大人求助,聽聞唐誠鐵麵無私的名聲,才抱著試一試的心理投貼求見。


    按理說,一個小小的漢中縣縣尉,且無法求證其身份的情況下,唐誠是不會接見的,但他正好要出門進宮赴宴,便抱著姑且聽聽的心態,和陳淮邊走邊聊。


    哪知聽陳淮一講述,可把他給嚇了一大跳,太子竟然派出上百率衛潛往漢中縣,意圖刺行新任縣令沈默,不曾想和蠻族部落發生了衝突,死傷慘重。


    所幸縣令沈默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暴跳如雷的老蠻王蘇摩柯安撫下來,陳淮則是奉沈默縣令之命,押送幾名深明大義,臨陣反水的率衛來京密報。


    唐誠感覺還真是天大的事兒,但他無法分辨真假,隻好穩住陳淮,把他哄到皇宮門前,讓羽林衛先反他扣押起來,等候天家的裁奪。


    百官嘩然,這玩笑開得好象也太大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投到太子魏崇武和幾個太子係的大佬臉上,想要從他們臉上的表情反應看出點什麽東東來。


    幾個大佬麵色陰沉,看著唐誠的目光充滿了憤怒,如劍一般銳利,仿佛要刺穿他的身體。


    別說他們了,所有太子一係的文官武將都咬牙切齒的瞪著唐誠,恨不得衝上前去把他活活撕成碎片才甘心。


    但太子魏崇武臉上的表情反應就大有意思了,麵色慘白無血,神情緊張,額頭冷汗直飆,已無之前的從容淡定,難不成真有鬼?


    若大一個宮殿,因為唐誠說的這一番話變得寂靜無聲,百官神情複雜的看著天家,這事兒如果是真的,就真天大的事了。


    “唐誠,你可知,太子是國本?”天家的麵色陰沉得嚇人。


    百官心頭一顫,看向唐誠的目光越發複雜,天家的話,他們都明白,太子是國本,未來的帝位繼承者,誣諂太子,等同誣陷君王,罪誅九族。


    “陛下,臣知。”唐誠沉聲迴答,容色顯得平靜,仿佛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小事兒。


    “崇武,有沒有這迴事?”天家看著太子魏崇武,聲音輕柔,唇角帶著一抹微笑,語氣神態,完全就象是一個慈愛的父親在跟兒子說一些體己的家常話。


    “皇兒,唐大人完全是誣蔑兒臣。”太子魏崇武大聲吼道,表情猙獰嚇人,繼而又變成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這種事,打死他都不會承認,反正知道的僅府內三四個地位崇高的客卿,所有支持他的文臣武官都不知道,大不了他全推到俞琛身上得了。


    等會得抽空脫身,交待下去,讓人趕去漢中縣,把俞琛這個背鍋的倒黴蛋做掉,那一百名率衛先遣散,等風聲過了再悄悄迴來,這樣就死無對證了。


    “你沒做就好,為父也認為你不是心胸狹窄,胡作非為之人。”天家輕聲說道,臉上笑意更濃。


    生手侍立一旁,眼觀心,心觀鼻的富大海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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