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非,都隻在他或她們的眼中。

    從香港迴來之後,董知微繼續到公司上班。

    她的出現讓許多人大跌眼鏡,許多談話的聲音在她經過的時候戛然而止。當她走近行政部的時候,發現大辦公室裏有一群人圍在同一張辦公桌前,就連一向表情嚴肅的萬文都參與其中,討論之熱烈,都沒有人發現她的走近。

    董知微走到她們的身後,試圖讓自己的目光穿過人與人的縫隙,太多的阻礙雖然讓她看不清電腦屏幕上的一切,但她大概也知道她們在看些什麽。

    一想到那些現在全世界都在討論著的袁景瑞的最新女友,她便在心裏呻吟了一聲,恨不能自己是透明的。

    她不期望袁景瑞能夠體會到她的這種心情,雖然她自認為在這麽長時間的與他共同工作中,自己已經很了解袁景瑞這個男人了,但是從那天晚上之後,袁景瑞幾乎每一天都在刷新著她對他的感觀。

    董知微並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她也知道,許多男人在與自己親密的人身邊,會表現出與平時完全不同的一麵,但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會有男人擁有那麽強大的表麵偽裝。

    袁景瑞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都是強大的,一個成熟的男人,總是帶著微笑,做事不急不緩,舉重若輕,表達不愉快的表情是微微眯起眼睛,像草原上正在鎖定獵物的食肉動物。

    但私底下的他,竟是那樣截然不同。喜歡露出牙齒笑(對著她);做什麽事情都興致勃勃,無論白天還是晚上(與她一起),睡覺的時候一定要在左邊;一定要自己醒,被叫醒的話會不高興,並且把整張臉都皺起來;喜歡糾纏他喜歡的女人(比如她),甚至會做出抱著她的腰不讓她下床的舉動。原來一個外表看上去無比成熟的男人,也是有小孩子脾氣的,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所以從香港迴來之後的一個星期裏,董知微能夠得到自由的時間少得可憐,就連迴家都是匆匆來去。媽媽就歎氣,抓著女兒的手說話,“怎麽這麽忙啊?你們公司不是已經上市了嗎?也沒個休假什麽的,老是出差。”

    爸爸做出理解的表情,替知微說話:“忙是因為知微的工作重要嘛,女兒對不對?”說著將董知微手裏提著的旅行袋接過來,“我送你出去。”

    “不用不用。”董知微低著頭抓緊自己的袋子,對於自己欺騙了父母的行為一千萬個不好意思,袁景瑞的車一定等在弄堂門口,她又怎麽解釋自己的老板親自開車來接她?

    她當然想與父母分享自己的快樂,但她更希望這一切發生在她與袁景瑞的這段關係已經進行到平穩的、不會出現太大波折的時候,她不願意他們為她擔心,更不願意他們將擔心的根源歸結到他們自己的身上。

    而她所謂的平穩的、不會出現太大波折的時候,也就是她與袁景瑞的感情能夠完全接納彼此進入自己的生活並且做出承諾的階段,董知微覺得,應該不會太快來臨。

    成方上市之後的一個星期是董知微的休假日,路演隨行的人員都有一周的休息時間。董知微並沒有提早迴去上班的打算,被袁景瑞帶著到處跑。他們去了一些非常有趣的地方,國內國外都有,她還見到了尹峰,尹峰仍舊與那位醫生在一起,看到他們一起出現,立刻把臉板了起來,也不在乎她是否在旁邊,轉過臉就對袁景瑞說:“你還真跟她在一起了?”語氣是無比的不可思議。

    那醫生保持著一個溫暖如春的笑容對董知微道:“別理他,他其實很高興看到你。”

    董知微迴了醫生一個笑容,雖然她心裏並不太認同他的話。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唯一一個對尹峰不客氣的人,所以他對她做出這樣排斥的反應,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過這一切的小麻煩在董知微發現自己與袁景瑞在一起約會時的照片被人偷拍並且已經散播得全世界都知曉的時候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她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晚了幾天,因為在一周的休假中,她幾乎一直與袁景瑞到處跑,去的又都是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與外界的溝通變得毫無意義,電話幾乎是一個擺設,但她在迴到上海的第一個早晨是被齊丹丹與梅麗的電話吵醒的,同時被吵醒的還有袁景瑞,他在電話鈴聲中發出一聲模糊的聲音,並且在董知微坐起來接電話的時候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腰。

    齊丹丹與梅麗如出一轍的興奮,董知微幾乎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以躲避她們因為情緒激動而拔高幾個高度的聲音。當她最終理解了她們的意思並且打開電腦看到那些報道與照片的時候,她能夠描述自己感受的詞匯就隻剩下“一片空白”“五雷轟頂”之類的四字成語了。

    袁景瑞已經完全醒了,倒是很高興,還對著網頁上那張略顯模糊的小照片發表評論,“拍得不錯啊,你這樣子很漂亮。”

    董知微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焦慮,“這怎麽可以?別人會怎麽議論我?我還怎麽迴去上班?”

    袁景瑞露出一個略帶些奇怪的眼神,但

    他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停了下來,並沒有立刻說出來。

    “我要繼續工作的。”董知微像是看穿他想要說的話那樣,非常認真地說了一句。

    “我知道。”他放緩自己的表情,溫和地看了她一眼。

    袁景瑞覺得,董知微有一種非常強烈的自尊心與自我保護的意識,這兩者使她與眾不同。他見過太多的拜金女,吃一頓飯都要有所迴報,什麽都是明碼標價的,或者對一切奢侈品都有不正常的期許。他愛董知微,包括她可愛的自尊心與自我保護意識,但任何事情過度之後都會變得有些異樣,董知微的自尊心與自我保護意識也不例外。

    在袁景瑞覺得,既然她接受了他,那麽同時接受他所能帶給她的舒適生活也是理所應當的。他有能力讓她過得如同一個公主,他曾經嚐試著與她談過這個問題,在他與她經過奢侈品街道兩旁最新的春季櫥窗的時候。

    年後正是春裝上市的時候,櫥窗裏一片姹紫嫣紅,皮質柔軟的包袋被放在顯眼的地方,挽在模特的手裏,櫥窗上反射出無數雙女人的眼睛。

    他拉住她,“喜歡嗎?這件很適合你。”

    董知微看一眼標價牌,她倒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奢侈品的價格,但它們真的太貴了,每次齊丹丹向她展示自己買的新包的時候,她都說:“這麽多錢,太浪費了,這世界上有些地方還有人餓死。”

    她對著裝的觀念是,清爽、舒服,讓自己舒服也讓別人感覺舒服。至於包袋,能夠裝下她需要裝的東西,並且牢固,那就夠了。

    但袁景瑞明顯誤解了她的意思,還親昵地推了推她,“進去試一下。”

    他這樣笑,真是令她難以抵擋,但董知微拉住他,“不要了,我不喜歡這些。”

    之後她在珠寶手表的櫥窗前說了同樣的話,說得袁景瑞都有脾氣了,“為什麽不要?我給你買。”

    “為什麽你要給我買東西?”

    “你的男朋友給你買東西你不高興嗎?董知微,你還是不是女人?”

    她微笑,輕快地避過迎麵而來的低頭匆匆走路的行人,如果那人抬起頭的話,一定不會這樣莽撞地衝到一個高大的並且板起臉的男人與他所拉住的女友的中間。

    “我是啊,你看不出來嗎?”

    他仍舊板著臉,“沒有女人不喜歡禮物的。”

    她想一想,迴答他:“是這樣的,大部分的女人喜歡禮物,是希望借

    此證明,送禮物的那個人重視她,願意為她花費心思。”

    她過去常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思考以後,嚴肅正經地,今天也是,但那是一種故意做出來的正經,他有些想笑了,但還是板著臉,“那你沒發現我在證明我重視你,願意為你花心思嗎?”

    他這樣說話,簡直讓她有把額頭靠在他溫暖的肩頭上的衝動。在這之前,雖然袁景瑞走路的時候喜歡時不時地將她摟住,但這一點一直是她竭力製止的——即使不在自己所熟悉的城市,董知微都對眾目睽睽之下的親密舉動接受不良。

    但她控製住自己沒有做出任何親密的舉動,並且繼續保持一本正經的表情說:“謝謝,不過既然別的女人都巴不得你送禮物給她,禮物越多越好,越貴越好,那我就一定不能要了。”

    他露出一個略有些奇怪的表情,不知道她要說什麽。

    董知微眨著眼睛,“那樣你才會覺得我與眾不同,每天晚上都要想,這女人為什麽這麽奇怪呢?為什麽跟別人不一樣呢?才會一定要把我追到手啊。”

    她眨著眼睛說話的樣子是那樣精靈古怪,這是袁景瑞從未見過的董知微,可愛得像是會發光。他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抓住她,不顧她的掙紮,就在大街上吻了她一下。

    他知道她不接受他的禮物的真正原因是什麽,董知微自有她的堅持,但她用這樣親昵又可愛的方式向他解釋,就是讓他很想吻她。

    而且袁景瑞開始認真地思考,讓董知微徹底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的問題。

    特別是在這樣的早晨,她從淩亂的被褥中鑽出來,在他身邊用非常認真的語氣對他說“我要工作的”的時候。

    他想她有些話說的是對的,當一個男人麵對一個如此特別的女人的時候,他能夠產生的念頭隻有一個,那就是他一定要不顧一切地把她留下來。

    董知微終於被人發現了,最先注意到她的是萬文,她迴過頭來,發出一聲短促的吸氣聲,驚動了所有人。

    電腦屏幕啪地暗了,大夥兒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散了開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不同的,有不可思議有羨慕也有妒忌,但更多的是緊張,像是她們剛才所做的是一件不被允許至少是不被鼓勵的事情,而且被她們所不希望看到的人抓了個正著。

    行政部的職員們匆匆地走過她們久未出現的主管身邊,許多人臉上在剛才一刹那所表露出來的情緒都被一個謹慎小心的表情掩蓋住了,每個人都對她

    打了招唿,甚至連萬文都微微地低下了頭——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

    董知微迴應了她們每一個人,盡力掩飾自己的心煩意亂,她不在的時候是萬文代理了她在行政部的工作,幸好年初的忙亂已經過去了,這段時間並沒有太多的問題需要處理,萬文將這段時間的工作備忘放在她的桌上,又很快地退了出去。例會已經在她迴來上班前一天開過了,沒有人與她交談,電話也像是壞了,一次都沒有響起過。

    董知微一整個上午都無事可做,她極力控製自己不要去看那些極盡渲染之能事的網頁——但收效甚微,它們讓她感到頭昏腦脹。

    將近中午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走近來的是梅麗,關門的時候對外頭露出一個得意洋洋的表情。

    董知微意外地,“梅麗。”

    梅麗對她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她身邊來,彎下腰看了她的電腦屏幕一眼,誇張地叫。

    “你怎麽還有心思看這些!”

    其實董知微剛才關閉了有著她的照片的網頁,屏幕上隻留下那份枯燥的工作備忘錄,她微微地臉紅了,說:“怎麽了?”

    梅麗對她的反應幾乎要尖叫了,“怎麽了?知微,你剛剛把這個城市,不對,長江三角區最金貴的王老五拿下,整個成方都在討論你,你居然問我怎麽了?”

    董知微的臉更紅了,很想將梅麗的嘴捂起來。

    “別瞎說,我們……”

    “你跟誰啊?”梅麗笑嘻嘻地看著她,帶著羨慕地,“老板喜歡你,我早就看出來了,太棒了!走,一起去吃飯,看看誰還敢在你背後嚼舌根,哦不對,讓他們去說吧,一切都是真的,對吧。”梅麗說到這裏,還對董知微眨了眨眼睛,一臉高興。

    “你覺得這是好事?”董知微想不通地。

    “當然了。”梅麗大驚小怪地看著她,“從此以後還有誰敢看不起你?還有誰敢對你不客氣?當然啦,”她得意洋洋地咂咂嘴,“作為你的朋友,我也沾點光。”

    電話不失時機地在這個時候響起來,鈴聲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董知微迴過頭去,響起的是她桌上的直線,她走過去接,梅麗屏住了唿吸,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

    聽筒裏傳來袁景瑞的聲音,“你在哪裏?”

    梅麗在旁邊激動得兩隻手握成拳頭舉在胸前,無聲地用口型對她說話,並且重複著,“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

    雖然董知微一直都珍惜梅麗這個朋友,但這時候她真的很想有魔力,讓她暫時地消失一下。

    “我在辦公室。”

    “吃飯了沒有?”他問她。

    董知微又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梅麗,“還沒有,不過……”

    梅麗迅速地作出反應,一邊搖手示意自己就要走了,一邊走到門邊去,最後還對她翹起兩個大拇指來,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興奮得滿臉放光,像是隨時都會跳起來。

    “喂?”袁景瑞等不到董知微的迴答,又問了一聲。

    她無奈地看著梅麗的臉消失在被合上的辦公室門外,迴答他:“還沒有,你呢?”

    電話那頭的背景是帶著風聲的,她還聽見熟悉的“叮”的聲音,他一定在天台上,並且點了一根煙。

    “本來想和你一起出去吃的,不過出了點事,你能上來一下嗎?”

    他用一種鎮定如常的聲音對她說話,說“出了點事”的時候,就像在說“下午要開個小會”那樣。

    她那根叫做“盡己所能做好每一秒的工作”的神經被吊起來了,立刻迴應:“好的,需要我準備些什麽?”

    他過了一秒才說話,大概是抽了一口煙的關係,隻說:“去買些吃的吧,我餓了。”帶一點笑的,親昵的,倒像是問她在討要些什麽。

    董知微拿了錢包,匆匆下樓出去覓食,一路上還是有許多人注目於她,但她盡量地忽略那些目光與私語。

    如果這是她與他在一起所要付出的代價,她要提醒自己習慣這一切。

    董知微最終提著兩隻沉重的食盒上了頂樓,電話又過來了,背景聲換到了空曠而帶著水聲的地方,她閉著眼睛都能猜到他又去了頂樓的遊泳池。

    老陳站在遊泳池玻璃門的外麵,看到董知微沒有露出半點詫異,隻對她點點頭,還笑了一下,目光親切又鼓勵。

    董知微仍舊記得上一次老陳在酒店地下停車庫裏那一臉不讚同的表情,以及他對她的質問——算是質問吧,質問她為什麽要躲著袁景瑞,為什麽不相信他。

    她那時斬釘截鐵地迴答他,袁景瑞沒有喜歡她,一切都是誤會,但是看看現在……

    董知微覺得自己從沒有像最近這樣,頻繁地臉紅過。

    泳池邊沒有一個人,水花飛濺,袁景瑞從另一頭遊到她麵前,從水裏冒出頭來,將手肘擱在泳池

    的邊緣跟她說話。

    “你來了。”他簡單地道,頭發和睫毛都在滴水,笑著,露出白色的牙齒。

    她蹲在泳池邊,不知道為什麽單是這樣彼此看著就會這麽高興,開口問他:“不是餓了嗎?還遊泳。”

    他示意她往後退一點,然後利落地從水裏跳了出來,抓起扔在一邊的毛巾,並且在轉身時親了她一下,不顧她小聲地抗議。

    董知微無奈地發現,在這個男人身邊的時候,諸如“別這樣”“被人看見”或者“這裏會有別人進來”此類的話會變成她的口頭禪。

    袁景瑞擦幹身體,穿上毛巾衣,又接過她手裏的食盒,這才說:“想找個安靜地方想點事情。”

    泳池邊有桌椅,他們就坐在一起吃了起來,董知微對袁景瑞的口味是很了解的,這個男人是傳說中的肉食動物,吃東西是無肉不歡的,因為平時應酬與酒宴太多,對那些原料昂貴程序複雜的功夫菜反倒不感興趣,家常菜是最好的,又因為小時候跟她一樣是在弄堂長大的,喜歡吃的東西也差不多,很好喂。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想起很好喂這個詞來,好像袁景瑞成了她負責的某種小動物,或許是因為愛讓他在她的眼裏變小變簡單,董知微這樣想著,盡量不讓自己迴想過去自己也曾經那樣心甘情願地照顧另一個男人。

    袁景瑞明顯很滿意董知微所帶來的飯菜,吃得很快,還用筷子夾菜給她,“多吃點肉,別像鳥一樣隻吃素的。”

    她把那塊紅燒肉埋進飯裏,讓肉汁浸透它周圍的米飯,辯解著:“我沒有隻吃素的,是你隻吃肉,不吃菜,這樣是不對的。”

    在國外的時候,她親眼見他吃起西餐來頓頓都是一大塊牛排,蔬菜沙拉一口都不碰,就連牛排旁邊點綴的唯一的一根綠色蘆筍都不吃。

    他又夾起一塊紅燒肉,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麽那樣,“我媽燒得比這個好。”

    董知微無奈地歎了口氣,將一筷子青菜放到袁景瑞的碗裏,“我知道,阿姨紅燒肉燒得特別好。”

    他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眼,並且在她的注視下將那筷子青菜吃了下去,“你怎麽知道?”

    “我吃到過。”她並不隱瞞,“阿姨讓我去家裏,我們一起吃過一頓飯。”董知微想說,還遇到了陳雯雯,但她又轉念想了一想,並沒有把這後半句話說出來。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關於過去要盡量記得所有的快樂,忘記所有的不

    愉快,這是她做人的基本原則。雖然那次陳雯雯的出現算不上什麽不愉快,可她本能地不太想再提到她。

    小氣嗎?或許,可那是她作為一個女人的本能。

    他笑,“我知道,知微,我媽喜歡你,特別喜歡。”

    她微紅了臉,低頭用心吃飯,含糊地說:“嗯,阿姨人很好的。”因為不想他繼續這個話題,又反問,“你剛才在電話裏說出了點事,出了什麽事?”

    “哦。”袁景瑞用一種才想起來的語氣迴答她,“沒什麽,張家兄弟冒頭了,今天早上我收到律師信,他們正式起訴了我。”

    董知微對張家兄弟的印象,僅限於僅有的兩次不期而遇,第一次是在飯店的包廂裏,他們突然地闖進來,帶著酒氣,對袁景瑞破口大罵;第二次還是在餐廳裏,她與齊丹丹在一起吃飯,看到張大才帶著幾個女人走過,並且聽齊丹丹用嗤之以鼻的口氣描述他們兄弟倆。

    但她也知道,這兩個人對於成方來說,一直都是一個極大的隱患,而現在,這個隱患終於爆發了。

    張家兄弟對於袁景瑞的起訴以及對成方股權的爭奪很快就成了最新最具有爆炸性的財經新聞,幾乎所有財經類的報紙雜誌甚至是幾個門戶網站都用極大的篇幅詳細地追蹤報道了這個消息。

    張家兄弟提出當年他們與程慧梅簽署的那張遺產再分配協議是無效的,並且他們也沒有享受到協議上相應的補償,據此要求法院改判,拿迴屬於他們的成方股份。

    另外,他們還提出由於當時成方是被袁景瑞控製的,袁景瑞惡意製造假賬將成方做成賬麵上巨額虧損的企業,造成了他們的損失,他們現在要求在拿迴自己股份的基礎上,追究袁景瑞的責任,並且提出了巨額賠償——一個天文數字。

    消息一出來,成方的股價當然地出現了波動,尤其以張家兄弟提出起訴的第一天為最,股價大幅下落,由於張家兄弟所要求返還的股份涉及已經去世的程慧梅的份額,而這些份額現在又借由夫妻共同財產以及遺產的形式全都到了袁景瑞的手裏,因此這個案子所涉及的股權範圍就變得錯綜複雜,很大一部分關聯股份都被凍結了。董知微可以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慌亂氣氛在成方內部蔓延開來,無論是高級主管還是普通職員,有人甚至公開表示,自己開始找後路了,準備跳槽。

    法務部變成公司裏最重要的一個地方,夏子期頻繁地出現在袁景瑞的辦公室,小會議室整日整夜地燈火通明;公關部傾巢而出,

    忙得整個辦公區都是空的;人心浮動,就連董知微都覺得緊張,唯一不受影響的倒是處在風暴中心的袁景瑞,照常出現在公司,像平時一樣帶著微笑,半點都不像是一個被人告了,正在打官司並且麵對一堆麻煩的人。

    但是事件的發展在幾天之內峰迴路轉,袁景瑞提供了有力的證據,並且將當年參與簽訂協議的幾個老人都請到了法庭上。工廠從最初建立到張成方去世時的原始賬本被放到了法官麵前,以證明成方當時的經營以及負債情況,袁景瑞甚至請到了當時與成方合作的幾家空調配件工廠的負責人作為輔助證人,說明在當時的金融風暴中,凡是在做與進出口有關的企業的真正情況。

    張家兄弟所提出的證據與材料很快被找出了漏洞,就連他們在過去幾年中不斷向程慧梅進行敲詐的錄音都被公開了出來,其言詞之粗鄙以及其中所提到的當年種種,就連他們的代理律師都暗暗搖頭。張大豐與張大才在法庭上大喊大叫,指著袁景瑞的辯護律師夏子期大罵這些都不是真的,又說袁景瑞如何陰險狡詐,居然偷偷錄音,說得前後矛盾語無倫次,法官都聽不下去了,當場宣布休庭,等核實證據之後再次開庭。

    各大網站與財經報紙雜誌都詳細地跟蹤報道了官司的進程,董知微原來也是捏了一把汗的,後來卻漸漸地放鬆下來。

    她的這種放鬆來源於袁景瑞對待此事的態度,他甚至都沒有親自去上過庭,與她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少提起這件事。有天某個特別有狗仔隊精神的財經雜誌記者將他開的車堵在餐廳門口,錄音筆從車窗的縫隙裏不顧一切地伸進來,逼著問。

    “袁先生,您覺得這場官司對成方有什麽影響?前任成方董事長程慧梅,也就是您的前妻與張家兩兄弟的協議是無效的嗎?有數據表明二級市場上有人趁著成方股價下跌大幅收購成方的股票,您覺得他們的意圖是什麽?成方對此有什麽對策嗎?”連珠炮一樣的問題,江河湖海滔滔不絕那樣,說到一半突然停頓,半個身子趴在車門上,聲音激動地,“坐在您身邊的這位小姐是?是不是您公司裏的那位……哎!啊!我的話筒,啊啊……”

    袁景瑞突然地升起車窗,那記者的錄音筆收迴不及,差點被夾落在車裏,然後袁景瑞就推門出去了,並且反手“砰”地一聲將車門在自己的背後關上了。

    車是好車,門一關就像是裏外隔開了兩個世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是董知微,她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話筒伸進來的當時就僵住了,現在袁景瑞下了車,她透過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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