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那時我認識了白子歸,也不知道怎麽的,我感覺他身上有種特別神奇的力量,牽引著我靠近,幾次交往,我們成為了朋友,突然有天,他說想除掉銘親王,需要我的幫助,那一刻,我有遲疑,有問他為什麽要那麽做?他並沒有給我答案。」


    「我明知不可為,卻還是像著了魔一樣,按著他的計劃,對銘親王進行栽贓陷害。白子歸的手段很高明,不僅偽造信件,證明銘親王在暗中與突厥私通,並且將能代表突厥王身份的信物,設法放入了銘親王的書房暗格中。待一切布置妥當後,我上奏先皇,道出銘親王有通敵之嫌。先皇僅遲疑片刻,連給銘親王辯駁的機會都沒有,便命禦林軍包圍住銘親王府,在其府中好一番搜查。」


    「一切都按照我們的計劃進行著,最終銘親王和整個軒轅一族因謀逆之名,被下旨午門斬首……看著滿地的血,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麽心情。可笑的是,我以為幫了白子歸一個大忙,以為我和他之間惺惺相惜,就道出了自己的心意,卻沒料到被他逼著服下特製的秘藥。那藥折磨著我,讓我隻覺活著就是種痛苦,奈何沒他同意,我連死都不能,否則,他會滅了咱們整個梁府。我心裏很不甘,想問他為何如此折磨我,熟料,他一夕間宛若人間蒸發,再沒在京中出現過。」


    梁相閉上眼,半晌沒有出聲,梁楚生眉頭微皺,問:「你是如何知道先皇和銘親王夫妻間的事?」


    「銘親王被斬第二日,先皇有傳喚我到宣露殿……他喝了很多酒,揮退宮侍,獨留我在旁作陪,半醉半醒間,道出了他和銘親王夫妻間的糾葛,他說他不該懷疑銘親王對大晉,對他的忠誠,可心魔作祟,讓他不得不藉機除去銘親王,從而接銘親王妃入後宮,不成想,銘親王妃沒了丈夫,沒了兒子,沒了家,又看到自己身處皇宮,聰明如她,還有什麽是想不到的,於是,他趁著先皇不在身邊,趁著宮婢沒留意之際,一頭撞死在了柱子上。」


    「先皇愛銘親王妃,心裏也明白銘親王妃並不喜歡他,隻是在彼此身份之外,始終將他當做兄長,畢竟他們初識時稱兄道弟,看似玩玩,實則,先皇和銘親王對待那時的銘親王妃,都視為小兄弟般對待。造化弄人,先帝認為自己隻晚銘親王一步,卻生生錯過本可相守一生的女子,由此,他對銘親王生了芥蒂,想要將銘親王妃據為己有,奈何理智告訴他不能那麽做,於是便隱忍著……」


    梁楚生道:「也就是說先皇是借你們的手除去了銘親王,令他沒想到的是,銘親王妃經受不住打擊,毅然撞柱而亡,至此後,先皇性情大變,沒過多少年就駕崩離世。」


    屋裏靜寂無聲,良久,梁相啟口;「當年的事基本就是這樣。」


    「你能確定當年軒轅家的人都被斬首了?」梁楚生眉頭微擰,邊思索邊問。


    梁相:「午門斬首時,軒轅世子並未在列,不過,雲峰有告訴我,說軒轅世子和他的世子妃在禦林軍抄家時,不知誤食了什麽食物,雙雙中毒而亡。」雲峰是雲老太師的名。


    「你有看到屍體嗎?」


    「那種小事用不著我出麵。」


    「他懷疑鳳瑾是軒轅家的後人,懷疑對方出現在京城,是為軒轅家翻案而來。」


    「事情都過去了這麽多年,沒有證據,就算那叫鳳瑾的真與軒轅家有什麽關係,也無法有所作為,再說了,軒轅家可是以謀逆之名訂的罪,而且是先皇下旨查辦,將其一族斬殺的,想翻案根本就不可能。」


    「你就這麽肯定?」梁楚生抿了抿唇,道:「那個叫鳳瑾的年輕人現如今住在寧遠侯府,且根據我知道的情況,他與神醫雲輕狂的關係極好,而雲輕狂又是太子的人,難保他不會找太子幫忙,請求皇上翻案。」


    「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梁沉思道:「銘親王謀逆一案是先皇下的定論,皇上如果想為其翻案,勢必對先皇不敬。」


    梁楚生聞他之言,卻並沒感覺到心中的危機解除:「你可別忘了,當年的事,不僅僅隻有你這個當事人知道。」


    「子歸……他,他不會的……」梁相闔上眼,喃喃道。


    「你如何確定?」梁楚生眼底冷芒閃過,語聲好不淡漠:「無緣無故設計取了銘親王的命,然後突然失蹤,多年後先是出現個鳳瑾,接著又出現個白子歸,這未免也太巧了。」稍頓片刻,他眼裏染上一絲疑惑,道:「雲老太師對當年之事如此上心,難道他也是知情者?」


    梁相道:「雲峰通過我和子歸也算認識,至於他當年是否知曉子歸的計劃,這點我並不曉得,但從他近來的行徑來看,十之八九也有參與那件事中,可奇怪的是,銘親王謀逆一案,是先皇指派我和他一起辦的,如果他有在裏麵動什麽手腳,目的何在?」


    「他很在意鳳瑾這個年輕人,莫非軒轅一族中,有長得和鳳瑾相像的男子,與他之間有什麽仇怨?」梁楚生道出心中所想:「還有,他說軒轅世子和其世子妃死於禦林軍手中,說起來隻能算是他的片麵之詞,對不對?」


    「我是沒看到軒轅世子夫妻的屍體,但現場有禦林軍證實,軒轅世子和他的妻子確實是中毒而死。」梁相道。


    梁楚生神色冷凝:「你可後悔?」不待梁相出聲,他接道:「一旦當年之事被揭開真相,梁府的劫數恐怕也就到了,而這,無疑是你帶給子孫的災難。」


    「不會的,梁府不會有事……」梁相連連搖頭,但心裏卻一點底都沒有:「雲峰,對,雲峰既然心虛,不妨就先與其虛與委蛇,如此一來,雲府和梁府綁在一起,我們便沒什麽可怕的。」


    「皇上不昏庸。」梁楚生話中有話,梁相自然聽得出:「但你別忘了先後和皇後都是出自雲府,而且雲峰還是太子的授業恩師,皇上再怎麽不講情麵,也不會拿他的恩師和嶽父怎樣。」


    「或許吧,可你又能肯定皇上不會將誣陷忠臣之名,扣在你頭上?」


    「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梁相話未說完,就被梁楚生截斷:「是,你是『死人』沒錯,但隻要皇上將誣陷忠臣的罪名落在你頭上,我梁府還是要因你遭殃。」


    「你別將事情相當這麽悲觀,一切不過是咱們猜想罷了。」


    「那就等著看吧!」


    撂下話,梁楚生從椅上站起,轉身往門外走。


    「你也別急,咱們先靜觀其變,若真出現什麽苗頭,從長計議便是。」


    梁相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然,他並沒有止步,心中嗤笑:「事到臨頭,再從長計議,可行麽?」


    夜色如墨,冷風唿唿地吹著,雲輕舞和宮衍迴到侯府,兩人麵色皆沉冷無比。


    「銘親王謀逆果真是冤案。」


    「舞兒……」


    「你想說什麽?」雲輕舞盯著自家男人,眼裏噴著小火苗:「是不是想說你那已故的皇爺爺不是有意的?」


    宮衍搖頭,眸中神光柔和:「別遷怒我。」


    「我才不會胡亂遷怒人。」別過頭,雲輕舞不看他:「就因為愛而不得,不徹查銘親王是否有真得謀逆,便下旨抄家,滅了軒轅一族,先皇還真是威武呢!」她言語諷刺,聽得宮衍臉龐一陣發燙:「我會請求父皇為銘親王昭雪。」


    「證據,你有嗎?還是說你想將咱們今晚聽到的告知皇上,你覺得皇上會信嗎?」雲輕舞神色稍有緩和:「對不起,我不該生這麽大的氣,可我就是忍不住想發火。」眸光挪迴宮衍身上,她問:「要不要說與軒轅前輩?」


    「暫時先別。」宮衍和她隔桌而坐,伸出手將她治癒桌上的那隻手握住,表情凝重道:「軒轅前輩如果知道真相,保不住會衝動行事。他們不是要靜觀其變嗎,那咱們就製造出一些動靜,引他們出手,到時,抓他個先行,不就什麽都解決了。」


    雲輕舞撇撇嘴:「你的想法很好,可你能肯定皇上會『啪啪啪』地打你皇爺爺的臉?」為得到一個女人,就腦充血,做出糊塗事,致使國之忠臣背上謀逆之名,更何況,那人還是自己的結義兄弟,這都能下得去手,簡直是自古帝王皆無情的真實寫照。


    「錯就是錯,身為明君,不會有那麽多顧忌。」


    「那什麽梁相說的話你沒忘記吧?雲老頭可是皇上的授業恩師,嗯,還有皇後母子,以及你,你們都與雲老頭有著至親關係,皇上難道真不顧及這些,就翻案?」


    「梁相併不肯定……」


    「他是沒肯定雲老頭在銘親王謀逆的案子中有無耍貓膩,但不能否認的是,他確實很在意這件案子,否則,不會將目光鎖在軒轅前輩身上,哦,對了,梁侯口中的那個白子歸,我倒是認識,讓我有些不明白的是,這個白子歸與梁相口中的白子歸,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摩挲著下巴,雲輕舞眼珠子轉啊轉:「假如是同一人,他為何要設計謀取銘親王的命?」


    宮衍道:「銘親王死後的第三年,蠻族曾有大規模侵犯邊關,占了我大晉好幾座城池,而且一占就是多年,直至寧遠候在沙場上揚名,才將那幾座失守的城池奪了迴來。」


    「白子歸有雙藍眼睛,應該是外族人沒錯,但是年齡掛不上鉤。」


    雲輕舞小聲嘀咕。


    「舞兒,別多想了,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好不好?」緊了緊媳婦兒的手,宮衍一臉鄭重地徵求雲輕舞的意見。


    似是沒聽到他之言,雲輕舞另外一隻收撐著下巴,眸光落在一旁的燈盞上,自語道:「雲老頭該不會和軒轅前輩有什麽瓜葛吧?沒有的話,他怎會留意到軒轅前輩?難道……難道雲老頭有對軒轅前輩做了什麽齷蹉事?」


    「宮衍問:你想到了什麽?」


    「啊?」雲輕舞迴過神,脫口便道:「你說我爹爹會不會是軒轅前輩的孩子?」


    「你怎會有如此大膽的想法?」


    宮衍怔住。


    「我的想法很大膽嗎?」雲輕舞翻個白眼,不以為然道:「記得你好像告訴過我,我爹爹是不足月生下來的,再結合孟老妖婆對我爹爹和祖母的態度,我覺得我想的指不定是真的呢!」宮衍細細琢磨她的話,片刻後,道:「你可以先問問軒轅前輩……」他隻起個頭,還沒往下說,雲輕舞便眼睛一亮:「我明日就問軒轅前輩,問他的夫人在出事前可有喜,嗯,順便再問問他的夫人與雲老頭是否如認識。」


    「嗯,你問問吧!」宮衍頷首。


    風奉雲輕舞的命令,發動靈鷲門的力量尋找絕門的據點,經過一夜,又用了多半日,都沒探查到半點蛛絲馬跡,這不免讓他感到一陣頭痛,覺得自己太不中用,無法為主子分憂。


    「繼續查找。」站在一雅致的院落裏,風沉聲道出一句。


    一身著灰色衣袍的男子揖手應道:「是。」


    「這要是找不到該怎麽辦?」雨在風身旁站著,狹長的鳳眸中神光流轉,語聲略帶頹然道:「很快就到給主子復命的時間,弄不好咱們這會要讓主子失望了。」


    「還有兩個多時辰才會天黑,咱們繼續查探,我就不信找不出絕門所在。」風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卻堅定無比:「我不想讓主子失望!」


    雨拍拍他的肩膀,勸道:「你要不迴屋眯會眼,我再出去找找。」


    「我不困,你去休息吧。」風搖頭,婉拒其好意。


    「一宿都沒合眼不累才怪。」雨道。


    「不過是一宿沒休息,咱們又不是沒有過。」


    風說著,提步就往院門口而行。


    「那咱們分頭繼續尋找絕門的線索。」雨提步跟上。


    「好。」風點頭應了聲,並未停步。


    雲輕舞有問軒轅瑾,卻被告知銘親王府出事時,他的妻子並沒有身.孕,聽他這麽說,雲輕舞訕訕地笑了笑,胡亂找了個理由,將她所問搪塞了過去,免得軒轅瑾多想。然,她不知的是,以軒轅瑾的敏銳觀察力,對她沒來由的問話還是生出了疑惑。


    「唉……」


    「總嘆氣可不好。」


    「我有些失落。」雲輕舞說著,又長嘆口氣。


    宮衍揉揉她的發頂,嘴角噙笑,無奈地搖搖頭:「收起心思,別多想就好了。」


    「可我已經腦洞大開,一時半會收不迴來。」雲輕舞坐在桌旁,雙手托腮,望著窗外暗下來的天色,嘟囔道:「奇怪得很,我越想越覺得爹爹與雲老頭沒有關係。」


    宮衍:「在幾個子嗣中,雲老太師對寧遠候還是比較看重的。」


    雲輕舞瞥他一眼,問:「這又能說明什麽?」


    「如果不是親父子,你覺得雲老太師會樂意給別人養兒子?再有,你所想的如果是真的話,寧遠候根本就不可能出生。」


    雲輕舞哼了聲,瞪向他:「怎麽就不可能?」


    「自己想。」宮衍在她的俏鼻上輕颳了下,沒有為她解惑。


    「切!不說拉倒,你不就是想說他沒那麽傻,養個定時炸彈在身邊。」


    「定時炸彈?」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吧?」


    「是不知道。」


    「想了解嗎?」


    「想。」


    「自己去琢磨。」


    宮衍一怔,隨之笑道:「頑皮。」


    「我不過是把你的話還給你罷了。」你才頑皮,你一家都頑皮,雲輕舞撇嘴,錯開他揶揄的目光,不自在地連咳好幾聲。


    「主子。」風從院門外走進,朝二人揖手行禮,而後看向雲輕舞,低聲稟報有關絕門據點在那的消息。


    「你確定?」城外義莊?絕門的地點設在一處不起眼的義莊裏,還真是讓人想不到呢!


    風肯定地點頭:「屬下有親自到那探查,確實有看到一個帶著麵具的黑衣男子,半個時辰內連續兩次出入義莊。」


    「戴著麵具的黑衣男子?看來多半就是擄走小珂的那個人了。」雲輕舞暗道。


    久聽不到她言語,風揖手問:「主子可還有什麽吩咐?」雲輕舞搖頭,擺手著其退下。


    宮衍眸光幽冷,語聲低沉道:「天一黑,我便去義莊。」看著他,雲輕舞挑眉:「你不是說聽我的嗎?」


    「你留下照顧小珂。」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宮衍認真道:「我會帶人過去。」


    雲輕舞亦神色認真,且言詞果決:「說好了你得聽我的,要不然,你就別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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