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藥和黃花蒿的汁液起到作用,雲輕舞心下不期然地鬆了口氣。


    「顏太醫,現在病患的情況基本都有好轉,你和翁太醫他們說說,可以輪流當值,給病患診脈探測體溫,實時記錄病情恢復情況。」夕陽西斜,雲輕舞站在帳篷外麵,與顏楓道:「我知道你們這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切莫病患的身體恢復了,你們卻一個個又病倒。」


    顏楓有禮道:「多謝雲公子關心,顏某不累。」


    「真不累麽?」雲輕舞淡淡地看他一眼,道:「不累也得休息,我言盡於此,顏太醫最好還是莫固執的好。嗯,對了,我這會兒可是累得慌,得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去。」不累是假,因為疫病,神經繃得太緊是真,某女心下無奈地嘆口氣,沒再和顏楓多言,提步行至一僻靜出,迅速閃身進了空間。


    泡在暖暖的溫泉池裏,雲輕舞全身心放鬆,直至趴在池邊快要睡過去的時候,才抬手在水麵上一個輕拍,人自水裏騰出。


    伸出手,一件純白的絲質長袍就裹在了身上。


    宮衍仍然沒醒,雲輕舞運轉真氣烘幹一頭秀髮,嘴角彎起抹好看的弧度,水潤的眸子眨了眨,掀開薄被躺在了自家男人身側。


    「舞兒……」許是做夢了,宮衍如櫻花般好看的唇動了動,溢出一聲輕喃。


    往他溫熱的懷中蹭了蹭,雲輕舞摟住他的腰身,正要張嘴說些什麽,不料,卻被對方有力的臂彎,強勢往懷裏又帶入了幾分。「舞兒,我想你,好想好想!」他的眼並未睜開,隻是憑著本能吻住她的唇,以行動證明他對她的思念和愛戀。


    夢?他是在夢中麽?若真是夢,感覺為何如此真實?


    宮衍吻得強勢,卻又不失溫柔。


    「……」雲輕舞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感受著他洶湧而來的濃情,她沒有推開他,也捨不得將人推開,暗忖:「傻瓜,我也想你,好想好想……想你的懷抱,想你寵溺的目光,想你細心的嗬護,想你的笑容,想你的一切一切。」


    「我愛你,舞兒,我好愛你!」


    宮衍真得睡得很沉,隻以為自己在夢中,而他甘願沉醉在這個夢裏。


    「嗯,我知道,我也愛你……」


    真是個傻瓜,都已經這樣了,還以為在做夢,還以為在夢裏和她纏.綿。


    雲輕舞心裏一陣好笑,行動上卻不假思索地配合著某太子。


    也不知過去多久,宮衍終於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媳婦兒臉色酡紅,如乖覺的貓兒般被他摟在懷裏。「舞兒……」原來他不是在做夢,原來夢中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原來媳婦兒就在他的懷中,俊美的臉上浮起抹尷尬,他嘴角動了動,吻上她光潔如玉般的額頭,喃喃道:「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仰起頭,對上他如水般柔和的目光,雲輕舞笑容嫵媚,問:「現在呢?可還覺得是在做夢?」


    「自然不是。」


    宮衍臉上一紅,捏了捏她的鼻頭:「藥物可配製好了?」


    「患病百姓全已服用湯藥,病情在不同程度上都有所好轉,你可以把心放到肚子裏了。」雲輕舞笑著道。


    「我睡了很久?」在他睡著的時候,她不顧疲憊,做了那麽多事,這樣的媳婦兒,要他如何不疼惜,不深愛?


    雲輕舞笑笑:「也就多半日。」微頓片刻,她撫上宮衍俊美絕倫的臉龐,柔聲道:「這裏有我,你明天一早就迴京去。」


    「我想留下來。」宮衍道。


    「留下來你也幫不到什麽忙……」沒等雲輕舞道出後話,就被某太子吻住,不得不咽迴嘴邊之語。片刻後,宮衍才放過她,語氣輕緩而溫和:「京裏不會出什麽大事,我還是和你一起留在這的好,等患病百姓恢復健康,疫病完全祛除後,咱們再一起迴。」


    「一定要留下來?」雲輕舞長睫輕顫,盯著他問。宮衍「嗯」了聲,道:「我想和你呆在一起,再說,我是奉旨來這裏的,怎能在疫病沒完全消除前就迴京?」


    「好吧,你留下來。」張嘴打了個哈欠,雲輕舞闔上眼道:「我累了,睡覺。」


    京中,宣露殿。


    寧靜的月光穿窗而入,文帝收撐額頭,坐於案牘後,神色間帶著極致隱忍。


    「皇上,您好點了嗎?」


    李福邊幫自家主子爺按摩兩側的太陽穴,邊言語關切地問。


    「好多了。」文帝雙目閉闔,嘴裏輕漫出一句。


    自打沒再燃龍涎香,他的精神就一日日地開始好轉,然,頭痛之症卻還是煎熬著他。


    是有人想對他不利麽?


    文帝暗自琢磨,近來一段時日,他都在琢磨,究竟是哪個鋌而走險,在他身上耍陰謀?龍涎香沒問題,李福查出是這個結果,衍兒查出的也是這個結果,可是他知道,他們查出的不過是假象,不過是被有心之人遮掩住的假象。


    否則,龍涎香的氣味不復存在後,他的精神就不會逐漸好轉。


    最為關鍵的是,他的記憶出現了問題。


    忘卻,記不住。


    沒錯,他不僅倒退著忘記過往經歷的點滴,且今日記不住昨日發生過什麽事。


    慶幸的是,身邊有李福在,才沒讓第三人知曉他的異樣。


    收斂思緒,文帝忽然問:「你今個一早說京城兩百裏外的一個村莊發生疫病,還說朕有安排太子親自前往那邊,協助當地府衙處理染病的百姓,可屬實?」


    李福恭敬作答:「迴皇上,屬實。」


    「疫病?朕既然知曉那裏有疫病,怎還會讓太子去涉險?」太子是他最疼愛的皇兒,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不顧衍兒的安危,指派其到疫區?


    文帝眉頭緊皺在一起,此刻實在是想不通。


    「皇上心繫於民,太子殿下又是個行事謹慎的,皇上才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命太子殿下親往呂宋村,安撫那些染病的百姓。」


    「朕也是糊塗,太子是一國儲君,怎能深入疫區?」文帝言語中滿是自責:「若果……」


    李福想都沒想,急聲道:「不會的,皇上,您擔心的那種情況絕對不會發生。」對於他如此失了規矩,截斷自己的話,文帝並未動怒,隻是憂慮道:「那可是疫病啊!」


    「皇上,殿下自呂宋村那邊有疫病傳出,就做了做妥善的安排,您放心,疫病不會蔓延開的。」


    「沒有合理的藥物醫治,隻怕很難控製得住。」


    「殿下派往呂宋村那邊的太醫,個個醫術精湛,總能研製出解藥,救染病百姓脫離病症折磨。」


    文帝靜默,良久,轉移話題道:「查出那些流言出自何人之口嗎?」


    聞言,李福繞到案牘前麵,跪地道:「皇上恕罪,那些流言就好像是平地乍起,根本查不到源頭。」文帝神色難辨,淡淡道:「暗月,你去查吧!」製造流言者,無非是想要踩著太子上位,從這,不難看出那人就在他的幾個好皇兒之中。


    但究竟會是哪個,他心裏尚沒有底。


    「老四?太子如果被廢,最有可能成為儲君的人選,非老四莫屬……」文帝暗忖,可僅僅片刻工夫,他暗自搖頭:「老四要是有心奪儲,應該不會蠢到做出這麽明顯的動作。」事情往往就是一念之差,便與真相擦肩而過。


    空蕩靜寂的大殿內,伴他音落,響起一道低沉的應諾聲,跟著似是有一股風颳過,偌大的宣露殿裏再次恢復寧靜。


    雲輕舞和宮衍相擁而眠,等他們睡飽、吃喝好,閃出空間,已是翌日清晨。


    「你有事務要處理就忙自個的去,我去看看病患的恢復情況。」口罩、手套,還有防護服都有用開水湯過,這會兒,兩人全副武裝,一身清爽,站在一偏僻之地,望著百姓們井然有序地排著隊,在兩口大鍋前領粥,領湯藥。


    抬手幫宮衍將口罩戴好,雲輕舞彎唇淺笑:「好了,咱們該去忙了。」宮衍注視著她,璀璨星眸裏滿滿都是她的身影,都是她雨後清荷初綻般的笑:「好。」他輕頷首,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令人禁不住迷醉其中。


    半刻鍾後。


    「顏太醫,現在情況怎樣?」


    行至一頂小帳篷外,雲輕舞正要提步進入,熟料,顏楓恰好從裏麵走出來。


    顏楓如實道:「經過一晚工夫,所有病患全退了燒,病情嚴重的那幾名患者,現在不僅能睜開眼,且身體狀況都有所好轉。」


    「黃花蒿夠用嗎?」


    「夠用夠用。」


    「這就好,記得給這裏所有人都要喝上湯藥。」


    「雲公子放心,大家都有喝湯藥,還有黃花蒿的汁液。」有無患病,喝下湯藥,總沒什麽壞處。


    雲輕舞問一句,顏楓答一句,二人就這麽邊聊著患者的病情,邊前往每個小帳篷,檢查那些患病百姓的身體狀況。


    搭脈,問詢,不漏過任何一名患者。


    「顏太醫,對於這次疫病的應對,您和諸位太醫做得很好。」為最後一名病患檢查完身體,雲輕舞走出帳篷,毫不吝嗇地稱讚道。顏楓就在他身旁,聞言,先是一怔,隨之謙遜地笑了笑,道:「如果雲公子沒及時出現,我等前期所做即便再好,恐怕也難控製疫情。」是太子讓這少年讚譽他們的麽?否則,少年不會用上位者的口吻,對他道出剛才那句話。


    雲輕舞可沒想過自己一句話,引得身旁之人多想,更沒留意到自己說話的口吻有何不對。


    「是大家的功勞。」雲輕舞淡淡道。


    顏楓:「雲公子不必過謙,現在這整個疫區都在傳您是神醫,要是等朝廷扯掉隔離,一準整個天下的人都會為之震驚,都會知曉雲公子是神醫再世。」雲輕舞不置可否,說句實在話,他從不在乎什麽名聲,也從未想要什麽名聲,如若不是師尊兩年多前的那幾個要求,她是怎麽也不會以雲輕狂這個名字,揚名於天下。


    現如今,她對症下藥,救治身染疫病的百姓,一是出於習醫之人的良心,二是來自於她的身份所帶來的責任,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不想她家男人無端被人算計。


    「神醫?」雲輕舞笑笑:「懂些歧黃之術,對症下藥,救治一迴患病的百姓,就當得神醫的話,那麽這天下的醫者全可稱之為神醫了。」不想就『神醫』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她不由又說起有關疫病的防治,以及注意事項。


    顏楓聽得極為認真,中間未插一語。


    在疫病區轉了一圈,雲輕舞道:「就目前的情形看,最多五日,這裏就可以解除隔離。」


    「嗯,顏某估摸著最多也就需要五天,所有病患便可恢復健康。」顏楓眼裏含笑,點點頭。


    「你記得讓翁太醫他們與百姓們說一聲,千萬不可再食用沒煮熟的食物,更不可接觸有汙染的水,對了,平常喝水讓大家別嫌麻煩,最好燒開後飲用。」雲輕舞說著,頓了頓,又道:「還有就是注意自身和周圍的環境衛生。」話道出口,她又覺得對尋常百姓來說,實施起來並非易事。


    畢竟在吃不飽的情況下,誰還會在乎吃食幹不幹淨?


    其他的愈發不會上心。


    暗嘆口氣,她知道自己能做的,隻是提醒百姓平日裏多注意些罷了!


    見她秀眉微蹙,顏楓想了想,道:「病從口入,雲公子說的這些注意事項,顏某會說親口與這裏的百姓。」頓了下,他續道:「經過這次的疫病事件,想來大家會將雲公子這些話放在心裏的。」


    「要是我大晉百姓都能過上富足安康的好日子,我想,疫病什麽的發生機率將會很小。」能吃飽穿暖,不擔心有上頓沒下頓,生活質量提高,如此一來,人們才有心思顧及其他,否則,說什麽都是空話。


    呂宋村這邊的情況,宮衍有向文帝上密折。


    他沒有絲毫隱瞞,將自己來到呂宋村,再到雲輕舞趕到這裏,以及雲輕舞設法配製出醫治疫病的藥物,一一在密折中道出,且建議文帝以朝廷名義,對外闡明呂宋村這邊並未發生疫病,隻是有個別百姓身患嚴重風寒,經過顏太醫等診治,現已無大礙。


    如此做,宮衍的用意無非是不想助漲有關疫病的謠言漫天飛,從而引起大麵積民心不安。


    密折很快就被送到文帝手中,一經閱覽完,文帝不假思索,便命相應的官員,在京城各城門口張貼告示。


    轉眼兩日一晃而過。


    當丘寶,絕,還有黑澤,軒轅瑾一行人趕著數量載滿藥材,吃穿用品的馬車出現在呂宋村的時候,雲輕舞心裏的喜悅自是不言而喻。


    「公子,小的沒來晚吧?」


    躍下馬背,聶文最先到自家師父身邊,行禮後問。


    「不晚不晚。」


    雲輕舞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辛苦你了!」聶文裂開嘴笑了笑,道:「辛苦倒談不上,我就是怕耽誤公子您的事,所以一出京城,我們就快馬加鞭地往這邊趕,但因為有這幾輛載重的馬車在,路上不免耽擱些。」說著,他撓撓後腦勺,有些懊惱道:「我應該先迴府從我爹手裏將那件儲物手鐲要來,這樣的話,就不用馬車載物這麽麻煩,路上相對也就能節省些時間。」


    「那可是你家裏的寶貝,你爹絕對不會因為你一句話,就將東西給你使用?再說了,儲物手鐲是女子腕部戴的飾品,你一個大男人戴的出來嗎?」雲輕舞看著他,眸光溫和,笑著道:「去找個地歇會,我和他們去打個招唿。」


    語罷,她提步朝丘寶,黑澤,軒轅瑾三人身邊走去。


    「公子。」


    丘寶向他恭敬一禮,就退至一旁,沒再說話。


    「確定是疫病?」軒轅瑾問。


    雲輕舞也沒瞞著,點點頭,道:「沒外界傳的那麽玄乎。」


    「看情形,你已控製住了疫情。」黑澤抱臂,挑眉道。雲輕舞「嗯」了聲,道:「好在我對這次的疫病有所了解,因此配置藥物並沒費什麽神。」


    黑澤嘴角勾勒出抹邪笑:「這是有人蓄謀而為。」小丫頭聰明過人,他即便不這麽直白說出來,她肯定也知道。


    看他一眼,雲輕舞語氣輕淡道:「我原本懷疑潰堤是人為,結果去看時,沒發現半點蛛絲馬跡。」


    軒轅瑾:「當夜這裏的雨勢聽說很大,就算有什麽蛛絲馬跡留下,經過一晚上暴雨沖刷,也留不下什麽。」


    「是啊,那麽大的雨勢,加之是人為造成潰堤,對方肯定不會傻到留下線索。」雲輕舞嗤笑一聲,道:「不過,那出手之人行事再謹慎,還是留下了漏洞。」黑澤和軒轅瑾齊看向她,就見其眸中寒芒一閃而過,語氣冷然道:「就潰堤那日算起,死去的家畜屍體,在當前氣溫下,要想完全腐爛,短短兩日根本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將早已腐爛的家畜屍體,丟棄在附近有水源的地方?」


    雖是問,但軒轅瑾心裏已有答案。


    雲輕舞道:「對於醫者而言,從家畜屍體的腐爛程度上,不難斷定出其死於哪一日。」


    「怕是與諸位皇子脫不開幹係。」軒轅瑾嘆道。


    「不管是誰的陰謀,總之,這次的事件結果,隻能讓其以失敗而告終。」眸中精芒閃過,雲輕舞嘴角彎起,看著眼前二人,道:「能否幫我個忙?」目光從黑澤,軒轅瑾身上掠過,她眼裏冷意畢現。


    玩陰的是麽?好,姐兒奉陪。


    黑澤神色慵懶,慢悠悠地:「小事就不用找我了吧。」他可是黑羽皇,非大事可是絕不出手的。


    「你說。」軒轅瑾倒是簡單直接,與雲輕舞視線相對,候其下文。


    雲輕舞似是沒聽到黑澤之言,與軒轅瑾低聲道:「我打算……」待她音落,軒轅瑾頷首:「成,我會幫你辦妥。」


    「我呢?你不是說需要我幫忙嗎?」見軒轅瑾轉身離去,黑澤摸摸鼻頭,傲嬌道:「我之前是和你說著玩呢,你說吧,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我都會幫你辦的妥妥的。」雲輕舞斜睨他一眼,哼聲道:「你覺得你有選擇的權利嗎?」


    接觸到她眼裏突然迸射出的危險視線,黑澤身子一震,連咳好幾聲,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


    「咱們還要愉快的玩耍呢,您就別再動不動那樣看我,成不?」外麵的世界如此多彩,他可不想被丟迴空間,更不想被禁錮在那捲畫中。黑澤笑得諂媚,看得雲輕舞隻覺渾身起雞皮疙瘩,白眼送上,她眉兒上挑,語氣幽幽:「愉快地玩耍?別再動不動那樣看你?那樣是哪樣啊?」


    黑澤露出你知道的表情:「就是那樣啊。」


    「哪樣?」雲輕舞故意逗他。


    「你是越來越壞了。」黑澤撇嘴。


    雲輕舞微笑:「有嗎?」


    「外麵的世界很精彩,我不想被丟迴去,現在你知道了吧?」黑澤知道她在裝傻,索性直言。「哦,你不想被我丟迴去,原來是這樣啊!」雲輕舞狀似了悟地點點頭,嘴裏卻道:「可是若有人不聽我的話,我一心情不好,肯定會將他丟迴該去的地方。」


    黑澤磨牙,臉上卻掛著極致討好的笑:「誰那麽沒眼力見,敢觸您的眉頭,您說,我立馬幫您去教訓。」臭丫頭,古靈精怪,就知道威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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