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護士隨著推車出來。


    司空宸星迅速迴過意識,和雪父走上前去詢問狀況。不遠處的皇甫夜、裁仲和方小染也相繼圍了上來。得知雪七七已經暫時脫離危險後,大家各自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微微放下。


    “病人隻是暫時脫離了危險,但是情況並不穩定,她的身體太虛弱了,如果沒有悉心照料按時治療,隨時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所以還要留院治療一段時間。”


    可是,意料之中的,卻難以讓人接受的是,孩子,沒有了。


    雪七七經曆了幾次身體重創,本就虛弱至極,這次被冷纖悠直擊要害,孩子如果能保住那簡直是奇跡,然而奇跡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上帝不會反複眷顧同一個人。也正是由於流產,才讓雪七七的搶救如此艱難。


    司空宸星離魂般瞅著圍到醫生身邊的幾人,眼前的濕氣淡淡的點點散開了,狹長的眸子流轉間尋到正被護士推著去病房的虛弱的雪七七,她依舊昏迷,白色的被單襯得她的皮膚有種異樣的蒼白。他靜靜站著,沒有任何動作,眼底暗沉沉,靜靄的猶如深海底一抹幽藍,所有心思都被暗色吞噬掉,湮滅得無影無蹤………


    冷纖悠。


    司空宸星在心底一字一字地默念出這個傷害他摯愛的人的名字,恨意入骨,他一定會,讓她血債血償。讓她承受比雪七七更甚的苦痛,讓她給自己的女兒償命。


    病房裏,四壁雪白。


    隻有唿吸機和單調的“滴滴”的儀器聲響。


    醫生交代過注意事項後,已經去休息了。司空宸星在雪七七床邊的椅子上安靜的坐下,俊美的長眸細細的看著床上女子的一分一毫。


    雪七七的樣子寧靜的叫人心碎,有柔軟的發絲零碎的在前額散落著,發絲、眉睫都仿若帶著水晶般的脆弱。雪七七兩隻手的袖子都被卷到小手臂中間,一隻手腕插著維持生命的輸液管子,而另一隻被司空宸星輕輕放進被子,這一切柔柔的紮著他的心。


    時間靜靜地流淌,躺著的人,坐著的人,都安靜得像畫境。


    沒有人先說話,門外傳來小乖的吵鬧聲,五歲的小孩子吵著嚷著要找媽媽,而因為擔心孩子看到自己媽媽的樣子受到驚嚇,亦是擔心小乖吵鬧不停影響雪七七休息恢複,裁仲和司空老夫人一直在重症監護室外麵哄著他,不讓小乖進去。見狀,司空宸星伸手撫了撫雪七七的麵頰,隨後起身開門。修長的身形在門口淚流滿麵的小乖麵前站住,緩緩蹲下身來,將小乖稚嫩瘦小的身子緩緩納入自己的懷中。


    “聽著兒子,不要哭。媽媽隻是暫時睡著了,她最近實在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覺。”司空宸星輕輕吻著小乖的麵龐:“小乖很喜歡媽媽對不對?那就讓媽媽好好休息,不去打擾她好不好?”


    “可是我好想媽媽……”小乖在司空宸星的懷裏委屈出聲,悶悶地,十分惹人憐愛。


    “那就不想爸爸嗎?嗯?”司空宸星輕柔地摸著兒子的小臉,努力用帶著微笑和安撫的表情瞅著他。而小乖似乎還不習慣這樣親近地和這個爸爸相處,有些臉紅地低下頭,半天才喃喃出聲:“也……也想爸爸。”


    “那這段時間就讓爸爸照顧你好不好?”司空宸星又問了下小乖的額頭,“爸爸知道,這五年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讓小乖和媽媽受了很多委屈,可是你和媽媽一直是爸爸最愛的人,爸爸真的想用盡一切好好彌補你們。小乖,現在媽媽睡著了,就讓爸爸好好照顧你,好不好?”大概是司空宸星也不知道雪七七何時能醒來,亦或是內心對妻子兒子的愧疚將他湮沒、失去未出世女兒的痛心,司空宸星感到鼻間一陣酸澀,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他從小到大隻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而此刻,終於知道是未到情深處。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哽咽道:


    “小乖,答應爸爸好不好?”


    “好……爸爸別哭……”五歲的小孩子伸出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想要替爸爸擦幹淚水,血濃於水,盡管分開數年,可是血脈的相連,終是將這對父子牢牢綁在了一起。“可是爸爸,媽媽睡著了,那妹妹呢?妹妹哪裏去了?”


    “妹妹……”司空宸星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妹妹去了很遠的地方,可能有一段時間小乖見不到她了,不過沒關係,再過一段時間,妹妹還會迴來的。而爸爸,也一定會讓讓小乖傷心難過的壞人受到該有的懲罰。小乖就安心和爸爸一起等媽媽醒過來,好不好?”


    “好……”小乖終於停止了之前的哭鬧,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而此刻床上的人,沒有絲毫反應,安靜得像是睡美人。她臉上罩著氧氣罩,手腕上插著輸液的管子,液體一滴一滴地流淌進她的身體。她的胸口竟似乎是沒有起伏的,隻有旁邊心跳記錄儀的微微曲線,證明她還活著。


    此刻,雪七七安靜得就像剛出生的孩子,安靜地好象什麽都不再知道,不知道有人來了,不知道有人就站在她的身邊,不知道周圍人的戰栗和恐懼……


    小乖一拐一拐地走進病房,爬上椅子,伸手捋了捋雪七七的發絲,像是笨拙的觸摸和安慰。而周圍的人,皆是因為司空一家曲折的經曆暗自為他們痛心。


    “大家都很久沒有休息進食了,我出去買點吃的,輪流守著七七吧。”方小染啞著聲音開口,繼而轉向司空宸星,“司空你的傷還沒有好,先迴去休息吧,這裏有這麽多人看著呢。”


    要他留雪七七一個人在這裏,自己迴去休息?那怎麽可能?司空宸星剛想開口拒絕,皇甫夜便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擔心七七,但是你留在這也不會有什麽影響,關鍵還是要靠七七自己的毅力。更何況,就算你可以不休息,那小乖呢?要他也陪你在這耗著嗎?你剛剛還說要照顧他,可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自己都行動困難,怎麽照顧兒子?”


    皇甫夜的話讓司空宸星無法反駁,他隻是想留下來陪著她。可是,司空宸星心裏同樣清楚,即使內心再不安再煎熬,他必須盡快恢複過來,因為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著手操辦。若是沉浸在痛苦中,一拖再拖,隻會雪上加霜。


    狹長的眸子微眯,司空宸星站起身來,將小乖抱到司空老夫人懷中,留下裁仲照看七七,而他自己和皇甫夜對視一眼,兩人極有默契地一同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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