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看到陸行簡抱著個孩子,非常驚訝,但並沒有多嘴。

    上車,陸行簡吩咐司機去城東那家有名的小吃店,剛說完,突然又神經質地想到外麵的食物到底不如家裏幹淨衛生,便改口,迴家。

    第一次來到陌生的地方,寶寶好奇又興奮,兩手扒住車窗朝外看。

    陸行簡一一指著車子經過的地方,告訴他這是哪兒,是幹什麽的。

    寶寶的到來讓整個陸家都沸騰了,尤其是老爺子,再沒什麽比晨練之後在自家餐桌看到大快朵頤的曾孫更令他喜悅的了。

    廚娘烘製的點心非常可口,寶寶吃得滿嘴都是渣屑。

    陸老先生兩眼笑眯眯,看他噎著了趕忙喂他喝水,還吩咐人多買些小孩兒愛吃的零食點心。

    吃過早餐,陸行簡想起陸泓說寶寶一晚上沒睡,便帶他到自己房間休息。

    陌生的房間,和自己的房間風格完全不一樣,寶寶有些不安,眼神怯怯的,任憑陸行簡怎麽說都不肯閉上眼睛睡覺。

    無奈,陸行簡隻得脫了衣服和他一起躺下。

    對陸行簡來說,這是一個非常新鮮的體驗,兒子就躺在身側,不久之前,這還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現在居然成真了。

    盡管也是一夜未合眼,他此刻卻困意全無,側著臉,一動不動注視著寶寶。

    小東西起先也有樣學樣,後來漸漸敵不住困意,眼皮終於黏在一起,睡著了。卷而濃的睫毛輕輕搭在眼瞼。

    聽著他均勻的唿吸聲,陸行簡感動得要哭了。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冷空氣,下午,果然下起了凍雨。

    楚淨是伴著雨聲來到陸家的,盡管穿著及腳的大衣,戴著圍巾、手套,仍然冷得瑟瑟發抖。

    彼時,寶寶正坐在椅子上堆積木,看見媽媽,兩眼放光,“媽媽!”跳下椅子,興奮地撲過去,抬起胳膊要她抱。

    楚淨反映很冷淡,並沒伸手抱他,眼睛垂下,目光稱得上冷厲。

    寶寶覺得媽媽這樣子很嚇人,他害怕,小手扯扯她衣角,嘟噥:“媽媽。”

    “別叫我!”楚淨冷冷將他推開。

    “楚淨你幹什麽?你嚇到孩子了!”陸行簡趕忙上前把寶寶護在懷裏,不滿地瞪瞪她。

    “你閉嘴!我在教育我兒子,沒你插嘴的份!”楚淨一把扯過寶寶,板著麵孔,大聲訓斥,“你還知道我是你

    媽媽?我沒告訴過你不能跟陌生人走嗎?!遇到了壞人了怎麽辦?”

    寶寶縮著膀子,垂著腦袋,撅著嘴,委屈地不得了。

    陸行簡心疼孩子,想勸,可是看見楚淨氣得臉都青了,也不敢貿然動作。煩躁地拿腳尖點地,心裏把陸泓罵了一萬遍。

    楚淨被寶寶氣到了,咬咬牙,狠狠心,一把拖過他摁在椅子上,“啪啪啪”對著他小屁股就是幾下狠打。寶寶“哇”一聲哭了出來。

    哭聲像鞭子抽在心上,寶寶長這麽大,她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更別說打了,她做夢都想不到她會動手打孩子。可是不打不長記性,不打,他永遠不知道那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情。

    陸行簡慌地把寶寶從椅子上抱下來,看到他拿小手拚命抹淚真是心疼死了。他想嗬斥楚淨卻不能,隻得把孩子緊緊圈在懷裏,輕拍他的小身板,哄他,“寶寶乖,不哭了不哭了。”

    楚淨別過臉,瞅著窗外的潺潺雨幕,胸口微微起伏。

    寶寶哭聲漸漸熄了,在陸行簡肩上蹭幾下臉,掙紮著從他懷裏蹦下來,慢慢走到楚淨身邊,小手握住她的大手,“媽媽,我錯了。”

    楚淨忍住沒迴頭,冷冷地問:“以後還敢跟陌生人走嗎?”

    他怯怯說:“不敢了。”

    楚淨眨動了下眼睛,晶瑩的淚花滴落臉頰。她緩緩蹲下,觸上寶寶嫩滑的小臉,輕輕拭去他的淚漬。他摟住媽媽脖子,嘴一撅,眼圈一紅,又哭了。

    陸行簡長舒一氣,翹起唇角。

    楚淨剛坐下喝了杯熱茶,四肢終於有了絲暖意,突然闖入一個年輕男子,身量和陸行簡差不多,下巴上有一點點淤青。

    “嗬,這就是嫂子吧?你好,我是陸泓。”陸泓笑著招唿。

    楚淨眯眼,“你就是陸泓?”

    “對呀。”

    剛說完,左邊臉上重重挨了一掌。

    陸泓拚命迴想今天是幾號,以後每月到了這個日期,一定找個廟,好好磕幾個響頭。

    雨越下越大,飛機無法起飛,楚淨和寶寶不得不留下。陸行簡從心底感激這場雨,心說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陸老爺子好多年沒像今天這麽高興過,晚餐破例多吃了一碗。

    吃過晚飯,傭人整理好房間,請楚淨進房間看看還有什麽需要的。楚淨拉了寶寶上樓。

    陸泓本要迴房間,卻被陸行

    簡叫住。

    “你不會又要打我吧?”陸泓指指下巴,“當心我們醫院的姑娘替我報仇!”

    陸行簡白他一眼,說:“謝謝,如果寶寶真落進唐靈手裏……我不敢想。”

    陸泓臉僵了僵,隨即扯扯嘴,“不用謝我,我從沒想過把孩子給唐靈,我這麽做一半是為了試探唐靈,一半是為了整整你,叫你嚐嚐痛苦是什麽滋味。隻是很抱歉,害得孩子的媽媽著急傷心了。”

    楚淨為寶寶洗過澡,換上陸家準備好的兒童睡衣。陸行簡敲開虛掩的門,端了熱牛奶進來。環視了下房間,他說:“我知道你不想住這兒,明天我讓人把外頭的公寓收拾一下……”

    “不必。”楚淨端起熱牛奶喂寶寶,“明天雨停了,我們就離開。”

    他臉上笑容瞬間就僵了。

    第二天雨仍然淅淅瀝瀝,天空堆著厚厚的灰雲,新聞報道許多航班尚不能恢複。陸行簡竊喜,卻不能在楚淨麵前表露出來,小心翼翼掖好藏好。

    楚淨剜他一眼,不留情麵拆穿,“我知道你想笑,裝什麽嚴肅!”

    被她水水潤潤的眸子一瞪,他心裏不免有點癢癢,一把將她攬進懷中,盯住她,嘴角噙笑,輕聲道:“還是你最了解我。”

    貼得太近,他身上濃烈的男性氣息撲麵而來,楚淨臉頃刻紅了半邊,踢他,怕吵醒裏間睡覺的寶寶,低嗬:“放開!”

    她臉紅得能掐出血,陸行簡昏了頭,此刻隻想吻她,於是,強勢捂住她的眼睛,一低頭,含住她粉嫩的唇瓣,那股芳甜瞬間令他失控。

    “媽媽!”

    裏間,寶寶醒了。

    楚淨狠狠踩他一腳,跑進裏間。

    吃過早飯,唐義成來了。

    楚淨扭頭瞪陸行簡,陸行簡無辜地攤手,表示不是他告的密。

    唐義成對楚淨說想帶她去個地方。

    楚淨一口拒絕。

    唐義成歎氣,“是你媽媽以前住的地方。”

    白箬一直和奶奶住在老宅裏,父親的新家她並沒有入住,奶奶過世後,就和一直帶她的梅家阿姨一起生活在這裏。

    老宅在老城區較為僻靜的一處山腳,四周很安靜,庭院植滿了翠竹。

    唐義成邊走邊迴憶,當年他就是在這處宅子裏遇見了白箬。

    聽一個無恥之徒滿懷深情迴憶被他拋棄的妻子,楚淨很

    窩火,卻又懶得和他多費口舌,於是,一路默不作聲。

    走到一個亭子裏,唐義成停下腳步,望著楚淨,“你和你媽媽長得挺像,尤其是眼睛。唉,我真後悔,當年真是糊塗,我辜負了你媽媽。”

    楚淨冷臉,“我媽媽已經不在了,你說這些一點意義都沒了。”

    唐義成垮了臉,是啊,人都不在了,懺悔有什麽用。

    沉默半晌,他從口袋掏出一個小本本,上麵寫著“房產證”,“我知道你不會要我一絲一毫的補償,可是這所宅院,無論如何你要收下。”

    楚淨搖頭,“我不要,就算要,也會用我自己的錢來買。”

    “不不!”唐義成搖頭,“這不是買的,這本來就是你媽媽的財產,你外公生前把宅子留給了她,離婚的時候,婚前財產沒有來得及分割。現在,理應交給你。”

    楚淨看他半天,緩緩伸出了手。小本子很薄,握在手裏卻沉甸甸的,仿佛一個人一生的重量。

    “媽媽!”她在心裏默喊。

    臨近中午,兩人折返,走到院門口,突然衝進來一個風風火火的女人。

    唐義成一見鍾敏儀倍感頭大,怒斥:“你來幹什麽?!”

    鍾敏儀不做理會,冷眼打量楚淨,“你就是那個死人的女兒?”

    楚淨猜出了她的身份,心裏不痛快,聽她如此侮辱自己的母親,勃然變色,揚手甩了她一巴掌,“這巴掌是教你怎麽說人話!”

    鍾敏儀被打懵了,她何時受過此等奇恥大辱!等反應過來,楚淨已經出了宅門。她不依不饒要追上去報仇,被唐義成攔下,甩在一旁:“鬧夠了沒有!”

    她一把揪住他,不顧形象廝打起來。

    唐義成著實很煩,一揮手,秘書會意,上前強行拉開鍾敏儀。

    鍾敏儀幹脆盤腿坐在地上,號啕大哭,邊哭邊罵,說自己命苦,怎麽就嫁了他這麽個薄情寡義的。

    唐義成瞪瞪她,歎息著走出庭院。彼時他尚不知,這是最後一眼看到神智清醒的鍾敏儀。

    次日唐靈車禍重傷住院的消息傳到唐家,鍾敏儀立時神智大亂瘋癲了,再也沒能治好。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留言今晚忙瘋了就不一一迴複了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狹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令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令言並收藏狹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