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主題餐廳以動物世界為主題,牆壁以綠色為底色,畫滿了各種小動物。遊戲區圍滿了小朋友,坐旋轉木馬的、爬滑梯的,一個比一個像脫韁的野馬,笑鬧聲幾欲掀翻天頂。

    寶寶捧著果汁,獨自站在畫牆前,安安靜靜看牆上的畫。

    “寶寶沒有比較要好的小夥伴嗎?”

    心理醫生杜雨觀察寶寶很久,詢問楚淨。

    她搖頭,“幾乎沒有,他很排斥和他人接觸。”

    杜雨收迴視線,定定看著楚淨,“我觀察他很久,他各方麵都很正常,對某些東西反應很快,很敏感。嚴格來講,並不算自閉症,頂多是有點自閉傾向。他拒絕與外界接觸,說明他對所處的環境不信任,沒有安全感。恕我冒昧,楚小姐,你的家庭狀況……”

    楚淨捏捏手指,“不瞞你說,我是單親媽媽。”

    杜雨麵色一緊,“抱歉,我……”

    “沒關係。”楚淨搖頭,笑笑,“說起來,我對不起寶寶。他剛生下來時,我一度拒絕抱他,他餓了不舒服了哇哇哭,我有時一動不動看著,就是不願意抱他。因為一看見他就會想起他的父親。那時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媽媽在抱他,逗他說話,他雖然才一丁點,但我能感覺到,他特別依賴我媽媽。直到現在,我媽媽雖已過世多年,可隻要一看到她的照片,他就特別激動。”

    杜雨微頷首,“那你為什麽要生下他?你應該明白,孩子一旦生下來,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是無法擺脫他父親的陰影。”

    楚淨手指緊抓著紅酒杯,“我沒的選。我媽媽離婚後才發現懷了我,我從來沒見過我的父親,這麽多年一直是我們兩人相依為命。很不幸,五年前,她染了重病,看了好幾家醫院,醫生說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很害怕,我隻有她一個親人,她要是走了,就隻剩我一個了。所以我想把孩子生下來,那樣我就不是一個人了,就不孤單了。”擎起酒杯一飲而盡,苦笑兩下,“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

    杜雨喟歎,拿走她的酒杯,另倒了杯橙汁給她,哀憫的目光望向寶寶。

    她不愧為一名優秀的心理醫生,打開隨身攜帶的薄本,快速擬好了一份康複訓練方案,通過郵件發送到楚淨手機上,告訴她,一定要多鍛煉寶寶說話,不然越長大,他在語言方麵的弱勢就會越明顯。

    “多鼓勵他,不論說對說錯,一定要試著多講話,多接觸同齡孩子。還有就是……”杜雨欲言又止。

    楚淨關掉手機上打開的文檔,抬頭看她,“杜醫生你不要有顧慮,有話請直說。”

    “寶寶的爸爸知道嗎?”

    楚淨搖頭,“他什麽都不知道,和他分開後我才知道懷孕了,同我母親如出一轍,宿命這東西,真難講。”

    “你們有聯係麽?”杜雨又問。

    楚淨犯了難,停頓片刻,組織好語言,說:“分開之後再沒聯係,可是前不久,陰差陽錯的,他成了我老板。”

    杜雨凝眉思索,問:“你們有複合的可能麽?”

    楚淨啞然,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知道這個可能性為0.

    “那你現在的感情生活還是空白?”

    楚淨點頭。

    “家庭環境對孩子的成長至關重要,孩子對父親的需要並不低於母親,所以,可以的話,還是盡量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

    道別時,杜雨親昵地撫撫寶寶嫩嫩的小臉,目光中有憐憫,有疼愛,還有那麽點震驚。

    送別她們母子,她到停車場取車,上車後,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打了一個電話。

    楚淨遵照杜雨的囑托,每天抽出時間同寶寶講話,指著一隻茶杯,或是小區裏別人養的小狗,讓他說出它們的特點。他很為難,甚至有些抵觸。

    把情況反映給杜雨,杜雨鼓勵她堅持不能放棄。

    於是,她想盡一切辦法誘導寶寶張口說話,抱來一大堆以前望而卻步的心理學書籍。

    陸行簡迴來,開會的時候告訴大家清水鎮的事情有了重大進展,秦助理已經租下了幾間老房子。陸行簡決定再派幾個人過去,實地察看一番,商量布局、裝修方案。

    大汪奇怪村民怎麽就妥協了。

    “原因很簡單,當然是錢了。秦助理找房子的主人談了,出價非常可觀,主人都同意了,別人還能說什麽?”陸行簡笑說。

    大汪恍然大悟,也是,一大筆錢砸過去,除非神仙才不動心。

    人員名單定下,後天就出發。

    楚淨看了眼名單,推脫說去不了。

    小唯詫異,“楚姐,你開玩笑吧,這種事少了誰都少不了你啊!”

    “你可真會開玩笑,少了誰都沒什麽大不了。我真走不開,辛苦你們了。”

    小唯說不動她,瞥了眼陸行簡,他眼睛盯著桌麵文件,不置一詞。

    寶寶最近有了點點進步,她當然不能在這個時候突然離開他。劇本接近收尾,她想盡快完成。

    熬了兩個通宵,最後一個標點點上,她終於鬆了口氣。揉揉比涸轍裏的鯽魚還缺水的眼睛,顧不上喝口水,立刻發給了王一。然後,懨懨關了電腦。其實她的速度已經算快了,是根據她之前寫的小說改編的。

    沒幾天,衛冬陽來了,帶著王一的合同。

    書店進購的新書到貨,又連著辦了兩場活動,楚淨累得暈頭轉向,這個時候在雜亂的辦公室看到那張溫柔的俊臉,不得不說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快遞過來了就成了,你那麽忙,怎麽好意思勞煩你親自跑一趟。”

    楚淨忙騰出一張椅子給他,轉身去接水,“不好意思,還沒來得及收拾,亂得很,讓你見笑了。”

    衛冬陽責備道:“你又見外了。”

    楚淨將耳際鬢發捋至耳後,微笑不語。

    衛冬陽將紙杯放在桌沿,用力握住她,“你準備何時給我一個答案?”

    楚淨運運力,想從他手裏掙脫,卻被他抓得更緊。她無奈一笑,“不是還沒到三個月呢嗎?”

    “就算到了三個月你還是要拒絕,對嗎?你還想著陸行簡,是不是?”他非常激動,大聲嚷,額角青筋一突一突。

    楚淨從沒見過他這麽失態的模樣,一時無言,緩了緩,說:“你冷靜一下。”

    他不說話,怔怔看住她,片刻後,突然放手,無力跌迴椅上。

    楚淨扭頭看窗外,天空刷了一層灰,仿若被一隻巨擘奮力朝下劈了一掌,距地麵低了很多,氣壓驟降,逼得人窒息。

    衛冬陽臉色稍霽,從公文包裏掏出一遝文件,遞給她,嘴角微揚,“不談這些不愉快的了,簽文件吧。投資的事王一談得也差不多了,順利的話,過完春節,電影就可以開拍了。”

    “這是好事啊。”

    楚淨簽合同的習慣是先蓋章再簽字,衛冬陽第一次見到她的簽名,娟秀,又不失力量。看著看著,竟有些失神。

    小唯匆忙敲門,稱外麵有位讀者鬧事,嚷著要見店長。

    楚淨頭大,怎麽又來麻煩了,對衛冬陽欠身一笑,“我去去就來。”

    衛冬陽頷首,“去吧,有事記得叫我。”

    “嗯。”

    關上門,他迅速斂去笑容,如同風卷殘雲,傾刻間

    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動作極迅,最快的速度拿出一份文件,捏起楚淨小巧的玉石印章蓋上去,然後,又模仿她的字跡簽了她的名字。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將文件塞迴包裏,把印章和筆放迴原位。做好這些,他刻意環視這間不大的辦公室,確信沒有攝像頭,眉捎揚起,誌得意滿地笑了。

    幾分鍾後,楚淨迴到辦公室,抱怨是那名讀者自己記性不好,記錯了書名,反怪店員不肯賣力給他找。真是,什麽人都有。

    衛冬陽輕笑,說,世界大了,奇葩盡出,看開些,別往心裏去。

    他又待了兩天,其間再沒提過那個敏感話題。楚淨麵上平靜,心裏卻如同燒沸的水,喧騰不已。

    生活很快恢複平靜,她每天按時按點上下班,周末陪寶寶到處玩兒,逗他說話。他雖然每次都要撅嘴巴別扭好大一會兒,但最後總拗不過她。

    平靜是被汪是之一通電話打破的,聽到那個消息,楚淨如遭雷劈,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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