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郭長歌沒有迴房,至少在曲思揚入睡之前沒有。


    曲思揚迴房之前,曾在二樓欄杆前默默守望過他一段時間,見他一人坐在那裏,孤燈前,明月下,身影孤獨而寂寞。


    她當然想去陪他,可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沒有下去。因為她自己心裏也有很多想不通的事,她怕自己非但不能寬解他,反讓他更加煩惱。


    她覺得郭長歌做的事有他的道理,她也願意支持他,可是她實在不敢想象,在大家得知真相後,會如何看他。


    她去向母親尋求寬解,可是母親也隻能給她情感上的慰藉,而對現在的情況也沒有妥當的解法,甚至還在無意中表現出了深重的憂慮。


    曲思揚不是那種心裏有事就連覺都睡不著的人,她雖也會為各種事苦惱,卻又時常抱著一種常人難及的樂觀或者說天真,覺得船到橋頭自然直,那些令人煩惱的事或許一覺醒來便都煙消雲散。


    可是當她醒來,煩惱依然,郭長歌卻不在身旁。


    他難道一夜未歸,去了哪裏?


    曲思揚看向床下地板,被褥有睡過的痕跡,他迴來過,卻在她醒來前便又離開。


    他離開後去找到白鈺兒,向她請教取血的方法。那是之前白鈺兒說起“詛血”時提到過的,以迴應郭長歌為何不見白鈺兒身上有疤的疑問。


    “你又沒看全。”當時白鈺兒道。


    郭長歌窘了。他隻是未見白鈺兒手和小臂上有疤,自然是沒有看全的。看全就出事了。


    白鈺兒又道:“就算留了疤,我也有祛除的辦法,更不必說我取血根本不會留疤。”


    郭長歌問她取血如何能不留疤,她便說可用一種請巧匠打造的中空細銀針,插入血管來取血。


    既是細針,又如何打造為中空,還有血管是何意。


    這些問題讓郭長歌萬分好奇,但當時沒工夫細問,此時他又來,想滿足好奇心的同時,自也是為以後做打算。


    白鈺兒坐在她的梳妝鏡前,看著鏡子裏她身後的郭長歌,道:“你問這個,是打算和晴兒合作,用幻心術做些好事,對嗎?”


    郭長歌點頭道:“是的。”


    白鈺兒笑了,道:“還記得我最初和你提起幻心術時,你對其是那般深惡痛絕。”


    郭長歌道:“想法是會變的。而且前輩不也一樣,我說改變人的記憶與殺人無異,前輩說那比殺人更可怕……”


    白鈺兒道:“那你應該記得我還說過,我最大願望就是讓幻心術從這世上消失。”


    再次想到白鈺兒的經曆,郭長歌道:“我理解,可您不也常用幻心術幫助您手下那些姑娘嗎?”


    “不。”白鈺兒道,“並不常用,多的時候一年不過兩三次,有時幾年都沒有,而且每次我都會給她們很長時間去考慮再做決定。”


    郭長歌道:“我也不會強迫任何人的。”


    白鈺兒沉默片刻,道:“我可以傳授取血之法……”


    郭長歌立時道:“多謝。”


    白鈺兒卻道:“但不是向你,我會教晴兒。”


    郭長歌怔了怔,道:“那也一樣。”


    白鈺兒梳妝完畢,最後插好發簪,對鏡扭頭欣賞自己的顏容,一邊說道:“昨晚飯桌上的分歧和衝突,我聽人說了。”


    郭長歌默然。


    白鈺兒又道:“我知道其實是你提出,讓成莊主去找郭慍朗決鬥……”


    郭長歌並不意外。


    白鈺兒接道:“放心我不會去說的,但你打算一直瞞著嗎?”


    郭長歌道:“是我提的,但成峙滔自己也同意,我並沒有強迫他。”


    白鈺兒道:“話是如此,但你覺得這是對的嗎?”


    郭長歌從開始困擾到現在,已有些疲了,道:“前輩覺得錯就錯吧,我不在乎。”


    白鈺兒笑道:“你誤會我了,我覺得你做的很對。”


    郭長歌倒有些意外,“是麽?”


    白鈺兒道:“可我的想法對你並不重要。”


    郭長歌道:“其他人怎麽想我也不在乎。”


    白鈺兒笑盈盈道:“雖然我知道你做不到如此,但……好吧。”


    郭長歌皺起眉,“前輩究竟想說什麽,直說就好。”


    白鈺兒轉過身正對他坐著,直視他,忽開口緩緩道:“我是想說,你自己的想法才最重要。如果覺得自己對,就不應該有疑慮,如果覺得自己錯,更不該將錯就錯……”


    郭長歌心平氣和,很有禮地道:“您是前輩,閱曆豐於我百倍,也比我睿智百倍。您所說聽起來也很有道理,可這些說教……幫不了我。”


    白鈺兒道:“我還沒說完。”


    郭長歌深吸一口氣,吐掉道:“我聽著呢。”


    白鈺兒道:“你想和晴兒合作,但我覺得晴兒未必會幫你。”


    郭長歌瞪起了眼,但語氣還算平靜地道:“你錯了,因為你不了解我們。我們是最好的朋友,絕不會背棄對方。”


    白鈺兒道:“如果是你自己先背棄了自己呢?”


    郭長歌冷冷道:“前輩,這些玄乎的話,我已聽夠了。”


    白鈺兒微笑道:“你很聰明,我也很喜歡你,才對你說這些。”


    郭長歌抱拳一禮,躬身道:“多謝前輩好意,晚輩感激不盡。若無其他的事,晚輩先告退了。”


    他旋身,白鈺兒道:“等等。”


    郭長歌沒動步,但也沒迴頭,“前輩還有什麽吩咐?”


    白鈺兒道:“還記得我上次說,就算取血留了疤,我也有辦法袪掉嗎?”


    郭長歌當然記得,問:“您忽然說這個做什麽?”


    白鈺兒道:“我拒絕教你取血之法,有些過意不去。”


    郭長歌道:“我說了,您教小晴姐也是一樣。”


    白鈺兒笑了笑,道:“不管怎麽樣,我可以教你祛疤之法,你學了可以去祛掉小艾姑娘臉上的疤。”


    郭長歌不願接受這樣的安慰,猶豫片刻,還是頭也沒迴地道:“不必了,小艾她不會在意一道細細的疤痕。”言畢匆匆而去。


    白鈺兒看著他出門,直到聽不到他的腳步聲,忽然道:“晴兒,你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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