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說道理嗎?”郭長歌順水推舟,“光是她表現出來的反常,也不至於能讓你如此肯定吧。”


    “你該問百生的。”溫晴說。她坐在成樂的身邊,而成樂現在正看著她。


    郭長歌大概明白她這話的意思,“你是說廣鳴院找不到的人,玉汝山莊也不可能找到?”


    “差不多吧。我是想說玉汝山莊能找到和確定身份的人,廣鳴院不會完全沒有信息,除非……”溫晴頓住了語音。


    “除非?”郭長歌知道,單論情報能力,廣鳴院絕不在玉汝山莊之下,玉汝山莊知道的事廣鳴院絕不會一無所知。


    “除非玉汝山莊並沒有找人,而一直都在……”


    “藏人!”郭長歌無縫地接了她的話。這兩人的想法總是默契十足。


    溫晴緩緩點頭。


    郭長歌看著她,“可玉汝山莊為什麽要藏著霍前輩的親人?”


    “親人,”溫晴目光陰寒,語氣低沉,“也可看作是控製霍前輩的工具。”


    郭長歌的表情變得凝重,“可是霍前輩一直都隱居世外,近期才現身江湖,山莊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藏人的?”


    “也隻能是近期。”溫晴說,“除非山莊一直都知道霍前輩其實還活著,當然這不大可能,畢竟霍前輩可是隱居了近五十年,從來沒有哪怕是一丁點的消息。在廣鳴院的記錄中,霍前輩也早已是死亡的狀態。”


    這時郭長歌想起,當時霍真在皇宮現身時,百花開表現出的震驚。


    成樂靜聽兩人交談,視線在郭溫兩人臉上來去,努力跟上他們的思路。


    “如果是近期山莊才將白鈺兒藏起來,”郭長歌問溫晴,“廣鳴院之前怎會沒有關於她的任何記錄?”


    “你怎麽知道沒有記錄?”


    “別忘了霍前輩曾找過百花開,拜托他找他的女兒,卻沒有得到任何反饋。”郭長歌說,“百生之前也曾仔細查過《武林誌》,同樣一無所獲。”


    “所以我說不可能。”溫晴立時接話道,“就是這個矛盾讓我能肯定,白鈺兒不可能真的是霍前輩的外孫女。”


    “那霍前輩的話又該如何解釋?”郭長歌馬上又問。不過很快的翻篇並不代表他完全同意了溫晴的觀點,他是想得到溫晴對此事更全麵的看法,然後再作判斷。


    成樂跟不上了,“等等,霍前輩的什麽話?”


    “公子你忘了嗎,”溫晴一向成樂說話,聲音就變得十分溫柔,“霍前輩說過,白鈺兒和他夫人長得很像。”


    “是啊,”成樂想起來,“這不就說明白鈺兒一定與霍前輩有親緣嗎?”


    溫晴緩緩搖頭,說道:“霍前輩隱居了近五十年,在時間麵前,記憶是最不堪一擊的東西。”


    “你是說他記憶有誤?”成樂問。


    “霍前輩近些天一直在想著他的親人,迴憶著他們的相貌,也想象著自己後代的模樣。人老了,想得太多,不斷和越來越模糊的記憶抗爭,我想他自己都已經混亂了。他不是還問過思揚是不是他外孫女麽,如果思揚那時說是,他一定會說思揚也很像他夫人吧。”


    聽溫晴說完,成樂覺得這件事實在很悲哀,不禁想到如果自己也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法見到父親,會不會忘了他的模樣。


    成樂愁眉苦臉,但這時郭長歌忽然笑了,“實在出乎我意料。”


    成樂和溫晴都看向他,他接著說:“小晴姐,你不應該是要努力維護這個騙局的嗎?”


    溫晴微微一笑,“我隻是和你們說一說,並沒有戳破它的意思。”


    “這樣啊,”郭長歌也笑著,笑容驟然消失,問她:“你究竟知不知道他的目的?”


    溫晴緩緩搖頭,“我隻知道莊主對霍前輩沒有惡意,否則當日在超塵頂,莊主也不會派李青虹去救人。”


    “但他騙了霍前輩,給了她一個假外孫女。”


    “假的怎麽了?”


    “假的怎麽了?”郭長歌重複溫晴的話,用的是一種無比詫異的語氣,因為他完全沒料到溫晴會這麽說。


    “霍前輩隻是想在壽終前見到自己的親人,彌補當年離他們而去的錯誤,消除自己的遺憾和愧疚,有一個假的,總比什麽都沒有好吧?”


    假的就是假的!


    郭長歌完全不同意溫晴的說法,可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即便如此,”他隻能說,“莊主就那麽好心麽,安排一個白鈺兒,隻是為了實現霍前輩的心願,他難道什麽都不圖?”


    經曆了昨天一天的各種事件,他滿腦子都是“交換”二字。關於這兩個字他想不明白的是,成峙滔幫李青虹得到了蘇素染,李青虹是用什麽來交換的;成峙滔讓羅逸飛徹底擺脫了他,羅逸飛又是用什麽來交換的;現在,霍真呢,雖然成峙滔並沒有真正實現他的心願,但他又得用什麽來交換一個假象呢?


    “莊主讓霍前輩保護我們大家。”溫晴說。


    “可危險在哪裏!?”郭長歌的語氣不禁有些激動,“誰會傷害我們?”


    *


    *


    沒人傷害他——


    郭慍朗離開之後,他沒有再受到任何折磨,不過,身上已存的傷已經足夠他受的了。烙鐵在身上留下的煉獄般的灼熱早已消退,但疼痛猶存,而鹽水侵入傷口產生的痛楚也是深刻而持久的。


    對新一輪折磨是否會馬上來臨的忐忑,不確定的未來形成了揮之不去的恐懼。即便就算折磨來臨他也隻能默默承受,但他卻還是絲毫沒能放鬆,而這才是最大的痛苦。


    已經過了很久,麵前的火盆中跳動的火焰收斂了許多,但這時太陽應該已經升起,涼爽的晨風同時吹來,他想象著,發現陽光和風兒,竟是他現在最渴望的事物。


    其次是床,他好想好好睡一覺。他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以前總是整晚整晚的不睡覺,那難道不是這世上最愚蠢的事嗎?


    當他對自己問出這個問題,他卻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那個專職折磨他的人也是要睡覺的啊,所以才沒有來。


    而現在天已經亮了,那是不是意味著……


    門促不及防地開了,可進來的人卻出乎他的意料。


    “怎麽是你?”成峙滔看著慢慢走近的郭慍朗,慶幸中夾雜著無限的愁鬱。


    郭慍朗站定,道:“我這次來是告訴你一個消息,一個我也剛得到的消息。”


    成峙滔沉默著,等著他說。


    “我的人劫住了一隊正趕來雲州的車馬,他們抓到了一個人。”郭慍朗說。


    “跟我有什麽關係?”成峙滔虛弱到了極點,話音微若蚊蚋。


    “我們抓到的是個女人,你的女人。”


    成峙滔的瞳孔猛地放大。


    郭慍朗接著說:“我馬上就會帶她來見你。”


    “你想幹什麽?”成峙滔的雙眸逐漸被恐懼充滿。


    郭慍朗笑著湊近他,緩緩道:“你應該高興的,因為,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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