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霽月跑之前沒忘拾起她的劍,細長劍身,很配她纖瘦的臂膊和身軀。她的腳步很輕,靈動得像一隻兔子,忽然向右一蹦,拐入這宅子裏幾十上百個門洞之一,消失於視野。


    厲直和陳雲生還沒有拔劍,但手按劍柄,擋在成樂和溫晴身前,兩對黑色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們。溫晴和成樂倒是不在意他們就像盯賊一樣的視線,因為他們就沒想著追上去。再說蘇霽月又能跑哪去呢,他們都已迷失於此。


    “你們失蹤了的朋友,是那位郭公子的徒弟,叫柯小艾?”厲直向他們確認。見溫晴點點頭後,他接著說:“那位柯姑娘的失蹤,確實與蘇姑娘無關。”


    “你騙了你說的那位郭公子,也間接騙了我們。”溫晴說,“要知道,信任一旦失去,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取迴的。”


    “你若不信,怎麽還不追上去?”


    溫晴微微一笑,“你會讓我們追上去嗎?”


    “光是你的武功,對付我二人已綽綽有餘。”說完厲直看了一眼成樂,接著又看迴溫晴。


    “那你還敢答應蘇霽月,說你會攔著我們?”成樂問。


    “她是我的朋友,我既相信她,自然就要盡全力幫她,就算最終沒有幫到,我也必須有所行動。”


    成樂聽了厲直此言,緩緩點頭,目中現出讚許之意。他想起在大人物客棧,厲直為徐掌櫃挺身而出,被那叫鎮囚的大漢打得很慘。雖是不自量力的愚蠢行為,但值得欽佩,至少成樂因為此事而對厲直的印象極好。


    “柯姑娘是被一個黑袍人帶走的,這件事我已向郭公子說清楚了。”厲直再次解釋。


    原來那天早上長歌去找了他,溫晴心想,接著她說:“你還說劃傷原姑娘臉的人也是個黑袍人呢,可其實卻是蘇霽月。”


    “那賣藝的小姑娘姓原嗎……當晚蘇姑娘劃……傷害她時,的確身披黑袍。”厲直打算把一切都盡量詳細地與他們說清楚,希望能幫助他們找到失蹤的朋友,“我看到她時,她正將身上的黑袍褪下,想要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卻發現我衝向她,隻好慌忙逃跑。”


    溫晴想到百生與她說過的事,那個山洞裏,那黑袍人逃離時為遮擋百生的視線讓他無法瞄準,遺落了黑袍,現在想來定是被蘇霽月撿去了;問題的關鍵是,蘇霽月在行兇時披上那黑袍,是刻意為之,還是無心的呢。


    溫晴實在想不到一個街頭賣藝的小姑娘如何能惹到蘇霽月,竟讓她做出那樣狠毒的事來報複;但若蘇霽月披上黑袍是刻意為之,那就有一個可能性很大的推想:她那麽做,是為了栽贓嫁禍。


    而這一切是做給誰看?當然是郭長歌,蘇霽月讓厲直幫她一起欺騙郭長歌,就是為了讓他相信傷害那賣藝姑娘的是一個黑袍人。可然後呢……溫晴聽厲直接著說下去:


    “我和蘇姑娘認出對方後,她讓我配合她欺騙郭公子,說傷害那位原姑娘的是一個黑袍人。之後她又求我幫她做另一件事……”


    “什麽事?”成樂有些急切地問。


    “郭公子沒和你們說嗎?”厲直的視線掃過成樂和溫晴的臉。


    成樂搖搖頭,而溫情在想,現在還真是不一樣了,以前不管什麽事,郭長歌都願意毫無保留地告訴她,與她商量著解決問題。而現在不同,正像她自己說的,信任一旦失去,就很難取迴。可或許這不止是她的問題,郭長歌也早已改變。不管他自己有沒有意識到,他過去是喜歡與人相處交流,現在卻似乎更願意獨行。就像昨天晚上,他的計劃沒有與任何人說起,想來從一開始也沒打算告訴任何人。


    這“改變”讓溫晴不由擔心,在她看來,有些人改變是好事,可有些人改變,是無底的深淵。她從不希望他改變,因為不管是為了什麽,他終將會發現那並不值得。


    “柯姑娘的武功比你們二位如何?”厲直問。


    “你問這個幹什麽?”成樂說,“不弱於我們。”


    厲直稍有些苦澀地笑了笑,“蘇姑娘也是沒有事先調查過,又或把我看得太高了,她竟想讓我替她抓走柯姑娘。”


    成樂吃了一驚,溫晴皺起眉,推想道:“你跟蹤小艾想對她動手時,卻目擊她隨一黑袍人而去?”


    “沒錯。”厲直說,“蘇姑娘讓我盡量神不知鬼不覺地讓柯姑娘消失,我正發愁,沒想到柯姑娘竟單獨來找我,向我確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問我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一個黑袍人。我自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她離開時便跟蹤她出門,準備動手。看到柯姑娘隨那黑袍人去了之後,我去找了蘇姑娘告訴她這件事。她當時很是吃驚,隨即推測說如果柯姑娘一直沒有迴來,那位郭公子一定會去找我。”


    “這是自然的,小艾去找你,是長歌讓她去的。”成樂說,“她不見了,不找你找誰。”


    “嗯,那時蘇姑娘還囑咐我說,郭公子第一次來找我,我還須為她圓謊,但若他再來,而且態度十分強硬的話,我就可以告訴他我看到了什麽。”厲直說。


    “這小姑娘真的不簡單……雖然本就是事實,但她讓你這樣做,還是為了讓你的話更可信。”溫晴感歎了一聲後說道。


    “更可信……”成樂看向溫晴,恍然道,“蘇霽月想讓長歌相信是那黑袍人劃傷了原姑娘的臉,還帶走了柯小艾……她是不是想讓長歌去找那黑袍人?可為什麽,她和那黑袍人有什麽過節嗎?難道她知道那黑袍人的身份?”


    溫晴搖了搖頭,但其實她知道,蘇霽月在山洞吃了那黑袍人的大虧,定是想扳迴一城。黑袍人的身份她是不知道的,所以才要利用郭長歌去找到他,再進行報複。被人利用的確很慘,溫晴心想,但最慘的,還是那位原姑娘,她是蘇霽月整個計劃的犧牲品,她受到的傷害沒有絲毫虛假,將會影響她的一生。不知蘇霽月對此作何感想,有無愧疚,那愧疚是否也會影響她的一生。


    此時溫晴感到的,隻有慶幸;而當她看向成樂,卻又生出無限的愁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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