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人!”童臣帶藝入門,身為門中武功數一數二的人物,而且大有憑之繼承掌門之位的野心,當此門派有難之際,當然要率先挺身而出。


    那黑袍人卻全然不理他的喝問,直到他飛身而起,挺劍刺擊,黑袍人才背著身向旁一避。誰也沒看到黑袍人是如何出手的,童臣一劍刺出,他自己反而重重摔落在地,雙目睜著,可卻久久沒有爬起。人們去扶才發現他全身僵直,是被點了穴道。


    此後陸續有人飛身而上,數人聯擊,都被黑袍人神奇無比的高明身法輕鬆避過,而出手的眾人,下場皆與童臣無異。


    出劍時,在他們眼裏,那黑袍人的身形在一瞬間分出了殘影,分明見劍尖刺入了背心,恍惚間卻已明白自己其實刺了個空。而且那黑袍人似乎長了三頭六臂,竟然能同時應對數人的聯手攻擊。他出手之快,又似長了一雙無影手,能同時點了數人穴道,還讓人完全看不清他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很快,門前十幾人就隻剩下了五人——除了厲直和陳雲生,另外三人都是年紀很輕的弟子。陳雲生看著上一個從門簷摔下的同門,焦急地望向了他們的大師兄,希望他能發號施令,領導僅剩的幾人采取正確的措施,而非如此輪流送上去白白挨打。可厲直滿臉的驚駭,目瞪口呆地望著那黑袍人,似是因震驚而完全沒了主意。


    最後幾人雖知不敵,但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畢竟現下的情況,就算逃跑恐怕也是跑不了的。陳雲生手上沒劍,從地上被點了穴道的同門手中撿起一柄,正要動身,有人抓著他手腕拽住了他。另外三人見狀,也都暫先按兵不動。


    陳雲生迴頭,視線從厲直握著自己手腕的右手,沿著手臂到了他臉上。厲直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然後放開了手,抬頭看向那黑袍人的背影。


    “請問閣下何人,為何要不請自來,傷我同門師弟?”他朗聲問道。厲直臉上滿是憂色,但比之前的驚駭,顯然已沉著了許多。這一點從他的話音裏也能聽得出來。


    一陣風吹過,屋簷上寬大的黑袍被風鼓起。“你不認識我?”黑袍人終於說話了,


    “我怎麽會認得閣下呢?”厲直反問。這時,陳雲生皺起眉看向他。


    “你不是搜尋了我一整夜嗎?”黑袍人說,“我自己送上了門,你反倒不認得我了?”


    “是啊,師兄,他不就是那晚的行兇者嗎?”陳雲生問。


    厲直眼神躲閃,搖了搖頭,“他若是行兇者,被我和蘇姑娘追趕時,用得著跑嗎?”


    陳雲生看向那黑袍人,很快明白了師兄的話。以這黑袍人的武功,的確不必跑。


    “閣下究竟有何目的?”陳雲生問那黑袍人,“不妨直接說了出來。”


    黑袍人沉默著,斷續的風一次又一次鼓起他身上的黑袍。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就似那黑袍下是一個不會動的假人。


    其間,陳雲生試圖解開他師兄弟們的穴道,可嚐試了多次都沒有成功。隨後厲直和其他三人去幫忙,結果也沒什麽不同。


    “別白費力氣了,”黑袍人“好心”提醒,“我點的穴道,隻有我能解開。而他們的穴道若是不能及時被解開,時間一長,四肢手腳不免會殘廢。最多三兩個時辰吧,你們等著看好了。”


    “胡扯!”一個十多歲的白衣劍派弟子操著他的少年嗓音,“這世上哪裏會有那麽厲害的點穴法。”


    陳雲生雖也沒聽過那麽霸道的點穴法,但他卻不覺得那黑袍人隻是在虛張聲勢。他想的很明白,即便那黑袍人真的隻是虛張聲勢,他也不可能用同門的手腳的去作賭注。再說,現在他們所有人的命其實都已在這黑袍人的掌握之下,他選擇點穴而不是殺人,已經是一種令人無法理解而隻能暗自慶幸的仁慈了。


    “請問閣下如何才肯為他們解穴?”陳雲生想讓黑袍人開出個條件。


    不管黑袍人開出的條件多麽苛刻,為了不讓同門的四肢變殘廢,總是得拚命去達成的,可是黑袍人又不說話了。這讓陳雲生十分抓狂,他想不明白,如果沒有條件,那黑袍人又何必說那些用來威脅他們的話呢?


    厲直本來蹲在童臣身前不斷嚐試著替他解穴,現在緩緩站起。那一瞬間他臉色突變,似乎是恍然想到了什麽。


    “郭公子,”他轉身看向黑袍人,“你是不是認為,柯姑娘的失蹤與我們白衣劍派有關?”聞言,陳雲生吃驚地看向他。


    郭長歌預料到了厲直會想到他是誰,他一直沉默,就是在等這一刻。而這一刻的事實也證明了他的猜想沒錯——那晚厲直根本就沒有和蘇霽月共同追逐過什麽黑袍人。那個虛構的黑袍人隻有厲直、郭長歌、蘇霽月、柯小艾以及陳雲生五人知道,一個不存在的黑袍人竟然現身,隻可能是這五人中的一人所扮。


    很容易能排除他絕不是身材嬌小的蘇霽月和柯小艾,而陳雲生就在自己身邊,厲直隻要不是太笨,就一定會想到這個黑袍人隻能是郭長歌。再說這樣做的動機,蘇霽月沒有,隻有為了尋找失蹤的徒弟而萬分焦急,隻好病急亂投醫的郭長歌,才會懷疑到白衣劍派的頭上。畢竟,柯小艾失蹤前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天字四十三號院。


    郭長歌轉身,兩手將頭上的兜帽向後摘下,露出了那張白淨而稚氣未脫的臉孔,五官純真,弱冠之年的他長了一張孩子的臉,上麵卻散發著少年老成的持重氣質,一雙本該明亮的眼睛裏充滿了感染力十足的陰沉和憂鬱。


    陳雲生盯著他的臉愣了一陣,嘴裏才緩緩叫出“郭兄弟”三個字。郭長歌向他點頭致意,然後徹底斂起臉上那一絲不明顯的笑意,將目光落迴到厲直的臉上。


    “郭公子,柯姑娘的失蹤與我白衣劍派無關,還請你先為我眾位師弟解穴。”厲直懇求。


    “我不是為白衣劍派而來,”郭長歌居高臨下,“我是衝你而來。”


    “柯姑娘失蹤,與我也無關。”厲直語氣平淡,倒不似是在狡辯。


    “與你無關?”郭長歌臉上露出促狹的笑意,“難道抓走小艾的,又像那晚當街行兇的行兇者一樣,是個黑袍人嗎?”


    厲直聽得出郭長歌言語中的譏誚,可卻絲毫不以為忤。他神色沉靜地開口,緩緩說道:“沒錯,帶走小艾姑娘的,的確是個黑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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