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你?”成樂皺眉道,“何出此言呢?”


    被這麽一問,百生反而不自信了。


    “這……這隻是個猜想,我也不能確定。”


    郭長歌被“救”這個字震得心顫,他本該想到這一層的,忙問:“從誰手上救你?”


    百生道:“當然是從齊彩手上。”


    “難道不是我父親利用了齊彩……怎麽又成從他手上救你了?”成樂奇道。


    百生道:“若非先讓我陷入萬劫不複,徹底地走投無路,又何談一個‘救’字呢?”


    “你再說詳細些。”郭長歌問。


    百生點頭道,“你們想,若他們的計劃順利,我爹真的把我交給了齊彩,齊彩會怎麽做?”


    “齊彩當然會殺了你。”成樂道。


    百生點頭,“齊彩當然會殺我,但絕不會當著我爹的麵動手,如果做戲要做全套,他應該會把我帶迴齊家,在齊虹紫的靈前動手。”


    成樂道:“那又如何?”


    “當他把我帶離百府,他就沒機會殺我了。”百生道。


    “如何沒機會?”成樂問。


    “因為你們會救我的,就算你們救不了,還有風四四和劉瓊玉,或許莊主還派了其他人呢,他們一定不會讓我死的。”百生道。


    “我們當然會去救你,但你怎能確定風四四和劉瓊玉也會救你呢?”成樂問。


    百生搖頭,“我不確定。我說了,我隻是在猜想。但如果我的猜想是對的,不管是你們還是風四四和劉瓊玉救了我,我都隻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迴玉汝山莊!”郭長歌道。


    “沒錯,我隻能迴玉汝山莊了。”百生點頭道。


    成樂不解,問道:“可就算沒有齊彩這檔子事,你不也會隨我們迴山莊去嗎?”


    百生搖頭,“隨你們迴去是一迴事,但被我爹舍棄,隻能迴去,卻是另一迴事了。”


    郭長歌仰脖幹了杯酒,心想,被父親舍棄,抑或被父親趕出家門,又有什麽差別呢——百生現在的處境,不也隻能是迴山莊去了嗎?


    “我父親為何要切斷你的後路,非讓你迴山莊不可呢?”成樂問。


    百生咳嗽了兩聲,又喝了杯茶水,慢慢放下杯子,這才說道:“因為我有才,你父親用得著我。”


    另外幾人麵麵相覷,婉若已經忍不住笑了,“你這人,是不是有些自戀呀?”


    百生並不自戀,自小在兄長的光環下長大,他甚至還有些自卑,直到今天在書庫中,百千琛向他道出了真相,他才忽然意識到,比起殺了他,讓他活著對成峙滔才更有用。


    百生臉有些紅了,“我說了我隻是猜想,你……你們不必當真。”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倒是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郭長歌道。


    百生已然不自信,這時搖了搖頭,不過終於動筷子了。


    郭長歌忽然把視線投向了溫晴,“小晴姐,你覺得呢。”


    溫晴一直半句話都不說,這時終於沒法置身事外,笑了笑道:“我也覺得很有道理。在我看來,百公子確實很有才。”說完,笑容便消失了。


    郭長歌追問:“怎麽個有才法?”


    “這……”溫晴一時無言。


    百生道:“郭兄弟,你就別取笑我了。”


    幾人吃完了飯,便各自迴房歇息。


    等到夜深人靜,郭長歌翻窗而出,踏瓦夜行,潛入了百府,來到百千琛的靈堂前——的一棵高樹上藏身,偵查。


    靈燭高燒,白幡飄揚,守夜的眾多家丁也都換上了麻衣。


    沒人會對一個死人感興趣,也沒人再能傷害一個死人,所以守夜的隻是普通的家丁,沒有武功高強的護書衛。


    郭長歌比一片樹葉還輕巧地從高樹飄下,雷霆閃電般出手,在守夜的家丁喊出聲前,已經點了他們所有人的穴道——他們甚至沒有看到郭長歌的臉,他們隻看到了一道鬼魅般的白影。


    郭長歌已經緩緩走進了靈堂祭拜,上過香後,他揭開了棺蓋……


    四更的梆子聲響時,郭長歌迴到了客棧的房間,但不是他自己的房間,而是溫晴的。


    深夜潛入女子的私房,他想做什麽?


    他什麽也沒做,從窗戶翻入之後,他就隻是站在窗邊,望著天,無星無月的天,一片黑暗。


    他能看到什麽嗎?


    當然什麽都看不到,不過他卻想到了很多很多。


    “長歌,你來了。”


    溫晴醒來,坐起。其實她,根本就沒有睡。


    郭長歌轉身麵向她,雖然什麽都看不見。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我一直在等你。”溫晴道。


    “這麽說,你知道我此來的目的?”


    “我知道,我知道瞞不過你的。”


    郭長歌深深歎了口氣,“把百生帶出書庫的,是你?”


    這個問題,在吃完飯迴房歇息的途中,郭長歌已從他表妹婉若口中得到了答案,他隻是想再確認一遍。


    “是我。”


    “在那之前,也是你打暈了他。”


    “是我。”溫晴點頭。


    郭長歌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卻“看”到了棺材裏的焦屍。


    腦門的針孔和腦後的針孔,顯示了鋼針射入射出的角度。


    當時百生是坐在地上的,他發射的鋼針,絕不可能會有那樣的角度。


    “那……殺了百千琛的人呢?”


    “也是我。”溫晴承認得幹脆利落。


    “為什麽?”郭長歌的聲音忽然變得十分低啞,就像大哭了一場一樣。


    “你可還記得劉瓊玉對你和公子說過的話。”溫晴緩緩道:“不管莊裏有什麽任務,莊主都絕不會隻派一路人來完成的,而是多路分工。你不是一直都認為,莊主還會派一個殺手來刺殺百花開和百千琛嗎。”


    “你就是那個殺手。”不知為什麽,郭長歌一點都不覺得驚訝,語氣十分平淡。


    “沒錯。”溫晴道,“而我的任務,便是在百花開將百生交給齊彩後,刺殺那對父子。”


    “可百花開並沒有把百生交出去。”郭長歌道。


    “莊主也不是神,也會犯錯的,他錯誤地估計了百花開和百生父子兩人的關係。”溫晴道,“但這對我的任務沒有影響,為了摧毀廣鳴院,我還是應該殺了百花開和百千琛的。”


    “可你隻殺了百千琛。”郭長歌道。


    溫晴道:“我是隻殺了百千琛,但現在的百花開,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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