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城春生客棧剛剛出了七具無頭屍,自然是沒其他人敢再去那裏打尖住店,所以整個客棧裏,除了一個在櫃台打著瞌睡的掌櫃,和一個蹲在店門口百無聊賴的小二外,便隻有曲思揚、溫晴、成樂、姬虎和柯小艾五人。


    他們坐在大堂裏喝酒閑談。


    隻聽曲思揚道:“小晴姐真的是無所不知,什麽塚島二魔啊,廣鳴院啊,還有斬首會,晴姐好像都很了解。”


    溫晴搖搖頭,笑道:“我不過隻是道聽途說而已。”


    溫晴的身份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是個謎,當然曲思揚也不例外,她對溫晴的身份實在是好奇得不得了。


    這時,曲思揚忽然悠悠地問道;“小晴姐你在進莊前是做什麽的呀?”


    聽她的語氣就像是問一件十分無關緊要的事情。


    她雙手把酒杯端在嘴邊,輕輕嘬了一口,斜眼瞥了眼溫晴的反應,放下了酒杯接著道:“我先說我吧!姑娘我從前是個劫富濟貧的江湖大盜,蒙道上的人看得起,尊我一聲‘九命貓’。”


    成樂撓著頭,道:“‘九命貓’好像也算不得什麽尊號呀。”


    曲思揚瞪他一眼,道:“就你多嘴。總比你這個十幾年都呆在山莊的少爺好。”


    成樂知道她嘴上不吃虧,自己若是迴一句,便會有十句八句在等著自己,也就不與她多言。


    姬虎忽然道:“我是威震八方的大強盜,黑龍寨少寨主是也!嘿嘿,這個大家也都知道。”


    曲思揚沒好臉地道:“誰問你了,話說你怎麽還死皮賴臉留在這。”


    姬虎憨笑道:“姑娘別生氣。”


    從溫晴神情之中,看得出她有些為難,顯然是不太願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曲思揚道:“晴姐,我們也算過命的交情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嘛?”


    她用有些撒嬌的語氣繼續道:“晴姐——,你就告訴我嘛。”


    女人對男人撒嬌的時候,往往會很奏效,可這招對女人卻並不如何靈驗。所以曲思揚也並沒有抱有多少期待。


    沒想到溫晴竟然開口了,隻聽她道:“我是廣鳴院的探子。”


    成樂與曲思揚兩人俱皆吃了一驚,不過心中藏了許久的疑問終於算是有了答案。


    曲思揚瞪大了眼,動容道:“你竟然是廣鳴院的人!這麽說,你加入玉汝山莊是為了收集有關山莊的情報?”


    溫晴點頭,道:“本來是這樣的。”


    曲思揚道:“那你豈不是遲早要迴廣鳴院去報告?”


    溫晴搖搖頭,笑道:“我不迴去了。”


    曲思揚有些不解,道:“不迴去了?”


    溫晴解釋道:“廣鳴院的探子十分自由,雖有編製,但卻是想什麽時候迴去便什麽時候迴去,即便是一輩子不迴去報告,也沒人會管。而探子們唯一的目的,不過是用自己探聽而來的消息、情報、或是一些秘密,向廣鳴院換取報酬。但與之相對的,若是探子們在行動過程中有任何問題,或是出了什麽事,廣鳴院都不會提供任何支援,甚至都不會承認他們的身份。”


    曲思揚道:“所以你決定不做廣鳴院的探子咯。”


    溫晴瞥了成樂一眼,又看向了曲思揚,笑道:“玉汝山莊這麽有趣的地方,我可舍不得離開,更何況這裏還有你這麽個好妹妹在這。”


    成樂被她一瞥,有些臉紅,心裏暖洋洋的,隻覺隻要能伴在溫晴身邊,其他一切就都沒那麽重要了。


    曲思揚皺眉思慮片刻,忽然轉向成樂道:“喂!小少爺!給玉汝山莊做事,有沒有錢領啊?”


    成樂知道曲思揚一心想著錢,失笑道:“咱們拾願堂想要多少錢,直接向善賈堂支取便是,總虧待不了你。”


    曲思揚道:“這還差不多,那我也就勉為其難在山莊多待些時日。”


    隨後又補充道:“這是看在晴姐的份上。”


    她忽然又問道:“小晴姐,既然你是廣鳴院的人,那你認不認識百塚,就是那個寫了《列俠傳》和《武林軼事》的人。”


    溫晴搖搖頭,道:“我不過是一個級別很低的探子,怎麽可能會認識百塚。”


    柯小艾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忽然開口道:“師父怎麽還未迴來,他去做什麽了。”


    溫晴道:“你師父武功高強,你不必太過擔心。”


    曲思揚道:“那臭小子機靈著呢,絕對吃不了虧,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好啦。”


    就在這時,隻聽店小二忽然道:“公子你迴來來啦。快來坐,小的給您看茶。”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郭長歌站在門前,一隻手扶著門框,氣喘籲籲,形神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采。他臉上的神色,是其他人自認識他以來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過的一種——恐懼。


    還未等眾人開口,郭長歌便急急忙忙招唿眾人動身,說要馬上趕迴山莊。


    問他為何如此著急,他也不說,隻是一味催促啟程。


    他吩咐小二去買來一輛大馬車。眾人上了馬車,姬虎正打算揚鞭啟程,卻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突然倒在馬蹄之下,姬虎趕緊勒馬。


    隻見那老者倒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喊道:“我的孫兒,你去了哪裏?我的孫兒……”


    小二跑過去踢了他一腳,道:“你這老頭,想訛人嗎?快滾!”


    成樂聽著動靜探出頭來,查看情況。


    隻見倒在他們馬車前的那位老者穿著華貴,像是個官家老爺或是個巨賈富戶。


    這老者倒在地下,嘴裏還是不斷叫道:“我的孫兒……我的孫兒……”


    成樂向小二打聽這老者身份。


    小二道:“這老頭本來是在本小店住的,今早突然四處大叫說自己孫兒不見了。他還鬧到了衙門,可衙門忙著處理無頭屍案,哪來的功夫理他,自然是把這瘋老頭趕出了衙門。於是他就像發了瘋一樣四處找他孫兒。”


    成樂道:“實在可憐。你去把這位老先生扶到店裏休息休息吧。”說著遞給他一錠銀子。


    小二喜笑顏開,收了銀子,應了一聲,扶起老者退到一旁,目送馬車漸漸加速,最終消失在被馬蹄車輪激起的塵土之中。


    他的笑臉漸漸消失,目光卻逐漸銳利。


    忽然一把推開了那老者,迴了後院房間,鋪紙研墨,執筆寫道:“溫晴廣鳴院探速速確認上報”


    寫完將紙卷起,放入一個小小竹筒,從窗外鴿架上抓迴一隻信鴿,將竹筒綁在鴿腿上,放飛了鴿子。


    鴿子越飛越高,隻見小二臉上的笑容又迴來了,雙眼中也帶著歡喜。他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店小二,可看著這張掛著“店小二式”微笑的臉,誰又能說他不是呢?


    馬車上,曲思揚向郭長歌說道:“小晴姐跟我們說了她進山莊之前的身份,你若是叫我一聲好姐姐,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


    郭長歌有些心緒不寧,不過還是強打精神,迴道:“小晴姐說什麽?難道說她是廣鳴院的探子?”


    曲思揚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又向溫晴道:“難道小晴姐之前告訴過他。”


    溫晴搖了搖頭。


    難道郭長歌真能夠洞察人心?


    曲思揚傻眼了,追問郭長歌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郭長歌雖沒什麽心情,可他與曲思揚拌嘴,爭口舌之快仿佛早已成了一種習慣,道:“你若是叫我一聲好主人,我就告訴你。”


    曲思揚哼了一聲,雙手抱在胸前,道:“不說算了,誰稀罕?”


    郭長歌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其實他不過是做了個合理猜想,以溫晴近日無所不知的表現,她說自己是廣鳴院的人最為合理,或者說最讓別人覺得合理,最令人信服!


    不過溫晴到底是不是廣鳴院的人,郭長歌還是持著絕對的懷疑態度!


    柯小艾忽然問道:“師父,你剛才做什麽去了。”


    郭長歌道:“我去見了一個人。”


    柯小艾道:“什麽人。”


    郭長歌道:“殺那七人的兇手!”


    溫晴道:“你怎麽找到兇手的?”


    於是郭長歌將那黑衣人如何傳音入密,自己如何被他逼入絕境,又是如何見機逃生的,一一向眾人說了。


    溫晴問:“那黑衣人為何會想要殺你。”


    郭長歌搖搖頭,道:“不知道。你說他為何殺那七人?”


    溫晴道:“比起他殺人的原因,我倒是更想不通他為何殺了那七人之後,又去城隍廟查探那七人的屍體。”


    成樂忽然道:“難道是為了玉成令。我們的確沒在那七具屍體上的確沒有找到玉成令,他去城隍廟或許就是去拿玉成令了!”


    溫晴道:“兇手在殺了那七人後,完全可以拿走他們身上的任何東西。沒必要之後才去拿。”


    成樂道:“難道是沒來得及?有什麽原因讓兇手在殺了那七人之後必須得趕緊離開現場!”


    他想了想接著道:“兇手或許是不想讓聞聲出來查探的小二看到他的麵目。”


    郭長歌道:“那黑衣人臉上包得嚴嚴實實,誰能看著他麵目?”


    溫晴補充道:“而且他完全可以殺了店小二,他若是想,殺光整條街的人都不是什麽難事。”


    郭長歌又道:“如果他殺這七人是為了搶奪他們身上的玉成令,那他怎麽會想要殺我這個來自玉汝山莊的人呢?”


    溫晴道:“或許他並不知道你是誰?”


    郭長歌道:“那他就更沒理由殺我了。”


    他忽然想起那黑衣人的話,難道殺他真的隻是為了取樂而已,但又為何偏偏是他?殺他能有什麽樂趣?


    天色已黑,眾人想要找地方歇息,可郭長歌堅持繼續趕路。


    第二天一早,已到了山口鎮附近,除了曲思揚外,其他人都與姬虎道別,謝他舍命相救曲思揚的恩情,並贈與了他一塊玉成令牌。


    姬虎喜出望外,不過臨別還是對曲思揚有些戀戀不舍,不過終究還是要分別的,他必須迴黑龍寨看看,至少要找到他爹的下落。


    柯小艾自然是跟著迴了玉汝山莊,畢竟郭長歌有一箱玉成令,想要誰進莊都不是什麽難事,何況是他自己的徒弟。


    隻是丁老實在有些費解:為何把進莊當做心願的人愈來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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