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像剛在就往這邊走的,怎麽一下子沒了人影兒呢?”

    遠處忽然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議論聲,忽遠忽近,聽不真切。

    我剛想抬頭一探究竟,就被韃虜一把按在了懷裏。

    耳邊是他延綿的唿吸聲,一下輕,一下重,我掙紮著想出聲。

    他隻道:“噓!別出聲,再出聲,我就讓人去抓了姓白的家夥。”

    他的威脅很不高明,卻恰到好處。

    我一下子便停止了掙紮,安靜的躺在他懷裏,一動不動。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壓低了聲音,有些氣憤的問道。

    這人也真奇怪,我們不就是八年前有些過節罷了。

    你今日把我找來,也不說緣由。

    難道要我呆呆的陪你在這花園裏枯坐一整晚不成?

    “好話不說第二遍!”

    靠之,你剛才那些叫好話麽?

    什麽叫‘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難不成你們大漠的男人都喜歡這麽招惹女子?

    我想到這裏,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直到那悉悉索索的聲音漸漸遠去,他才鬆開了禁錮我的鐵爪。

    “可能你把我當小孩子,可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沒你想象的那麽弱不禁風,也沒你想想的那麽小!”

    我頓了頓,抬頭嚴肅的看著他說道。

    “所以,你最好不要做出什麽讓我討厭的事!”

    這是警告,希望,你能明白,韃虜。

    我心裏默默的加上了一句。

    “你知道你記掛的家夥在為誰做事麽?你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麽麽?”

    韃虜忽然輕笑一聲,嘴角抿成了冰冷的溫度。

    “我知道,他一心隻記掛著那個女人,那又怎麽樣!我樂意!”

    我倔強的換過頭去,不看他一眼。

    隻因我明白,這也不過是我在逞強罷了。

    就算小白什麽都不說,我也知道他所做的這些,極有可能,是為了那高高在上的女子。

    我難過,卻無力阻止。

    那麽,剩下的,就隻有盡力的保他平安。

    願君記得,妾的思念……

    下巴忽然被人狠狠的扼住,像是要絞碎我所有的希望一般。

    “我告訴你個秘密可好?”

    我看著他,不阻止,也不甘願。

    “聽聞,洛國的太後,患了一種怪病,無人能醫,也不致死亡,隻是每每發起病來,胸口絞痛,常人難忍。”

    說話間,韃虜鷹一般尖銳的眼神一順不順的看著我。

    似乎,想從我的表情裏,窺探出我此刻的想法。

    “唯有定期派人尋找這天下至毒的毒物,方能克製些。”

    “隻是這天底下,哪裏來的這麽多至毒?真是笑話!”

    說著,韃虜麵露不屑,似乎在嘲笑那些苦苦尋找的人是多麽自不量力罷了。

    “唯有我大漠至寶,方能暫緩她的心疾,雖不過幾年罷了,卻也總好過找不到克製的方法。”

    “那毒藥,便在我的寢宮中,你那心心念念的男子,如今正打算去偷,你覺得,他會成功麽?”

    不會。

    我知道,看到韃虜臉上的自信,我便知道,小白偷不到那毒藥。

    先不說那裏的防守是多麽嚴密,即使你能進去取的那毒藥,你能保證那真的就是你想要的毒藥麽?

    韃虜的心機,我再清楚不過,他能當上這大漠之主,絕非易事。

    他不是那些莽夫,隻看事情的表麵,也不會任人宰割侮辱了他的自尊。

    明知你是為了他藥而來,他會這麽傻的把東西放在那裏等著你去拿?

    “那毒藥,是真的。”

    半晌,他忽然冒出一句話來。

    我挑了挑眉,示意他為何不拿假藥移花接木。

    “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你以為,姓白的當真那麽好騙?”

    韃虜背著月光,有些幽暗的樣子,看得我一陣心悸。

    小白,此行,請千萬當心。

    他既然做好了萬全之策等你入他的圈套,又豈會這麽輕易的放過你?

    “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局是什麽。”我默默的看著他說道,臉上波瀾不驚,一片寧靜。、

    隻是我的心裏比誰都清楚,此次兇多吉少。

    我抬頭望著那一晚如水的明月,我想問,到底,那高高在上的女人從白黍離身上得到多少,才甘願放他自由?

    ………………………………………………………。。

    “差不多了,陪我去看場好戲如何?”韃虜看了看月色,便微笑的向我伸出手來,示意我牽著他的手。

    我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扭頭走在了前頭,不去理會他的似笑非笑。

    離小白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卻還沒有什麽動靜。甚至,連一點聲響都未曾發生,我的心裏越來越慌,卻還要在韃虜麵前表現的如同平時一樣。

    “不如,陪我到處看看如何?”跟在身後的韃虜帶著好心情的說道。

    看上去,倒是有幾分邀請我遊湖的狀態。

    隻是此刻我哪裏還有什麽心情陪你到處看看。

    現在,我隻想知道小白情況如何,其他的事情,一律不想搭理。

    “你到底把他怎麽了?”看著他越發笑得燦爛的臉,我有些氣急敗壞的問道。

    “都說陪我到處走走了。”他寵溺的點了點我的額頭,牽起我的手往前走去。

    一路上,我手心都是冷汗,連人都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他表現的越從容,我就越擔心。

    整個宮殿裏,隻有我們兩踢踏踢踏的腳步聲,陰森而詭異。

    在長久的壓抑過後,我的眼前便豁然開朗。

    穿過走廊的盡頭,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座大氣宏偉的宮殿,門口是一排排的侍衛,麵容肅靜,嚴陣以待。

    “裏麵的情況,怎麽樣了?”韃虜對著一位將士問道。

    “毫無動靜。”將士單膝著地,響亮的迴答,像是利劍一樣,刺進了我的心裏。

    我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腦海裏不斷地迴想著他的迴答,‘毫無動靜’、‘毫無動靜’、‘毫無動靜’、‘毫無動靜’……

    是不是,死了?

    我有些怨恨自己會冒出這種念頭,可是那可怕的念頭像是毒蛇一樣緊緊的纏繞住我,令我無法唿吸。

    “彌爾,想知道發生了什麽麽?”

    我甩開韃虜牽著我的手,默然的向前走去,看到那將士想要上前阻攔,卻被韃虜揮手屏退。

    我知道,他表現的越從容,我就越絕望。

    我一步一步的想著那巍峨的宮殿走去,伸手推開那看似沉重的大門。

    宮殿裏除了昏黃的燭火外,一片寂靜。

    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在裏麵看到什麽,我隻知道,那個答案,一定很快就會出現,然後,我便墜入無盡的深淵,直到死去,直到死去……

    我穿過一道道重門,直到看到那昏暗的燭火下,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靜靜的躺在地上。

    我認得這衣衫,他最喜歡穿白色的長衫了,總是一塵不染的樣子,看上去神聖不可侵犯。

    隻是現在,他看上去卻那麽脆弱,隻是靜靜的躺在那裏,懷裏像是抓著什麽東西似的,不肯鬆手,緊緊的,緊緊的抓著。

    我全身顫抖這靠近那抹身影,像是不肯確信那就是我熟悉的他一樣。

    我蹲下來,仔細的端詳著那張令人嫉妒的麵容,伸出手來,幫他把有些淩亂的頭發撥了撥正。

    “小白,你怎麽睡著了?”我笑著問道,就如同平時一般,俏皮可愛。

    可是他隻是一味的閉著雙眼,不理睬我的唿喚。

    我推搡著他,搖晃著他,他卻迷戀著他那美麗的夢境,不肯醒來。

    “你醒來啊!你醒過來啊!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什麽!”我越叫越大聲,就如同得了失心瘋一般,控製不住自己。

    “彌爾,你冷靜點!”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強大的力量把我從地上拽了起來。

    “滾開!你滾開,不準你再傷害他!”我瘋了一般撕咬著韃虜的手。

    直到鮮血淋漓。

    他吃痛鬆開的一刹那,我便飛撲到小白身邊,擋在他前麵,如老母雞一般護著小白。

    “你知道的,我從來沒對他做過什麽,是他自己惹上了這些。”

    此刻的韃虜,有些冷靜的可怕。

    “明明是你騙他上當,他才會死的,是你殺了他,是你殺了他!”

    我歇斯底裏的叫著,像是瀕臨死亡的人抓住最後一絲可以寄托著相信的希望。

    “小白,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我抱著他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像是不肯相信他的離去一般。

    “你派人救他,救他,我求你,就當我求你!”

    我救不了小白不代表韃虜不可以,他一定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

    “嘭嘭嘭!”我跪在地上把腦袋磕的直響,隻求他能救小白。

    “你冷靜一點,他已經死了,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死了!”

    韃虜沒想到我會這麽做,急忙把我從地上拽起來,擦拭著我額頭上的傷痕。

    死了?真的,死了嗎?

    “彌爾!彌爾!”

    耳邊是急切的唿喚,隻是我願把自己拋向無盡的黑暗,再也不願醒來,再也不願,醒來……

    那黑暗的深淵,到處充斥著親昵的唿喚,一聲又一聲。

    “小麥,小麥小麥……”

    這世上,隻有一人會如此喊我,隻是現在那聲音隻會出現在黑暗裏。

    罷了罷了,讓我永生永世淪為黑暗的奴隸吧,隻求能聽到那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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