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徐雲起沒再痛快的迴答,他眉頭緊鎖了半天,就在林向晚以為他不會迴答的時候才緩緩地開口道,“公司資金出現了些問題……打拳來錢快。”


    國內的拳市雖然沒有國外成熟,但獎金卻異常豐厚,像他們這種級別很高的拳手,一場拳下來可能就是十幾萬甚至幾十萬的收入,一般小公司,就算是資金鏈暫時出現破裂,隻要打贏幾場拳賽,也就萬事不用愁了。


    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林向晚瞧著徐雲起仍是忍不住想皺眉頭,“總靠這個方法救急也不行啊,萬一哪場打輸了……”


    打輸了就是個死,不但公司救不了,連人也要搭進去。


    徐雲起見林向晚著急,眉眼倒舒展開來,他低聲道,“不會打輸的。”


    林向晚氣絕,自大的見過,這麽自大的倒還真沒見過,她知道自己說什麽估計也不會改變徐雲起的念頭,於是幹脆把嘴一閉,收拾起來。


    把急救箱放迴去,再返迴客廳,就見徐雲起正拿著案子的照片看得出神,林向晚走近了他都不知道。


    直到她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他才沉吟一下,然後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兩個傷口,很相像?”


    相像?林向晚湊上前,十幾年前的舊檔案,因為放在檔案室裏多時,所以照片已經發黃,林向晚拿著它舉到燈前,和最近一張現場照片對比,徐雲起插嘴道,“你把那張倒過來。”


    林向晚依言照做,看了一眼,心髒一下子緊縮起來。


    她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抓了一把零錢和鑰匙就衝出門,“麻煩你在我家住一晚,幫我看一下葉楠,我今天可能不迴來了。”話音未落,人已經跑得沒有影。


    兩個照片緊緊地攥在手中,手心裏出了一層薄汗,把照片浸得粘濕一片,林向晚一路小跑地衝到小區大門口,卻在穿過門口的時候頓了頓。


    便利店裏有兩個人,男的是楚狄,而女的,因為背對著外麵,所以則看不清長什麽模樣,但可以看出她的身材很好,很年輕,細瘦又不失力度的腰肢,像是一條蛇一樣偎在楚狄,長長的腿攪在他身上。


    這樣的擁抱絕不是那種朋友間普通的擁抱,而是情人間,糾纏至極的擁抱。好像錯過了這一村,就再也找不到這個店似的。


    林向晚站住了,目光投在便利店裏,是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冷冽。腦子在那一刻變得清醒,所有她以前想不通的問題,也在這一刻都想通了。


    楚狄為什麽要來找她,為什麽找到她卻又不像從前那樣對她死纏爛打,為什麽……


    林向晚輕笑了一聲,她的笑聲在這個寂靜的夜裏顯得特別突兀,如棲息在林中的孤鳥哀哭啼鳴,聽起來有種驚心動魂的味道。


    “真是……賤。”這個字說得極輕,卻又極尖銳。出了口就被夜風吹散,連個影子也找不到,不知道會刺疼誰的心。


    林向晚低下頭,飛快地走掉了。


    已經近午夜,街上的出租車十分稀少,林向晚一直走了幾百米才找到一輛空車,這樣也好,這幾百米足夠讓她想清楚的了。


    她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個長情的人,也不心軟,好多事情,她即下定決心舍棄,就絕不會迴頭,或許會覺得難受,但也不是因為後悔或者舍不得,隻不過是不習慣吧。


    就像是一個人,切掉了自己的右手,會疼,會怕,但不會死,最初會不習慣,可慢慢地,慢慢地,就都好了。


    她需要的,隻是時間而已。


    每天麵對那個人,日久天長的,也就能把他當成和其他人一樣的角色了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與此同時。


    便利店中,楚狄見外麵的身影消失,就立刻出手將女人推下去。“走吧,你的活兒完了。”


    “楚少……”那女人驚訝地仰起頭,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仔細看她的眉眼,竟有幾分與林向晚相似。


    楚狄皺眉,“支票讓鍾悅開給你,錢不會少給你的。走吧。”


    女人偏頭,對著店外黑麴麴的小區,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那好,我今天就不打擾了,楚少如果再有需要,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


    楚氏雖然倒了,但並不代表楚狄也倒了。有錢的就是爺,她不介意多接幾個如此輕易的生意。女人說完,款款地從楚狄身上跳下去,拉了拉已經躥到臀部的短裙,以十分優美華麗的姿態開門走了出去。


    楚狄待她離開後,懊惱地坐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不是做錯了,隻不過林向晚對他的態度讓他實在無法再隱忍下去。如果隻是她一個人,他或許會有耐心陪著她,等著她迴心轉意。可是一想到這麽晚,那個進到她房門中的男人。


    楚狄覺得自己簡值快要瘋了。


    叫女人來,也隻是想讓她做戲,隻不過讓楚狄沒料到林向晚這麽快就又跑出來,那女人貼上來的時候,他根本沒有防備,後來想著幹脆不如就這樣將錯就錯,倒看看林向晚會有什麽反映。


    可是她……


    這算不算作繭自縛?他其實早就該猜中吧,她會怎樣。如果她真的在意他的話,就會衝進來,可是她憑什麽在意他?在她心裏若有他一丁點的位置,她又怎麽會做出那麽絕情的事。


    是自己該死心了吧?一直聽人說,哀莫大於心死,可楚狄卻覺得,哀莫大於心不死。


    到底要把自己逼到何種境地,才能心死啊……


    *


    蘇岑在辦公室加班,突然聽到門衛說有人找她,等來到法檢所門口才發現是林向晚。


    林向晚身邊還跟著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的表情十分兇惡,像是怕林向晚逃走似的,一隻手還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腕,林向晚尷尬地對蘇岑攤手道,“師姐,麻煩,借我一百塊錢,出門帶了錢包,但忘記往錢包裏放錢了。”


    蘇岑無語,從衣兜裏胡亂掏出些零錢塞過去,把林向晚贖迴來。“你怎麽過來了?大晚上不好好在家待著。”


    林向晚揉了揉被人攥得生疼的腕子,把照片遞過去,“你看看這個東西,我覺得咱們那個案子有希望了。”


    經過蘇岑的仔細對照,確認了兩張時隔近二十年的照片上所出現的傷口應該為同一種利器以同樣的手段所致,不光如此,她們在資料室裏翻找二十多年前的老案宗,還發現了許多驚人的相似點。等蘇岑和林向晚從資料室出來的時候,天都亮了。


    林向晚揉了揉通紅得像是兔爺的眼睛道,“二十年啊,就算犯罪人當初隻是個青年人,現在也步入中年了,時隔多年,他為什麽還會重操舊業?有什麽事情刺激了他,還是他無法按捺自己的欲/望?”


    “也不一定是同一個人,就算手法相同,也可能是兩個人做的,或許是師徒關係,也有可能是父子。”蘇岑點了根煙漫不經心的答道。


    案子有了突破,雖然不一定能夠因此就被偵破,但也總比沒頭沒腦的亂撞強。


    林向晚聽了她的話,忍不住咂舌,夏季的早晨還是有些涼意地,她搓了搓起了層雞皮疙瘩的手臂道,“難道變態也遺傳?”


    “當然。你知道麽,性格是人類遺傳中最為顯性的一種,如果父母中有一方精神方麵有缺陷,那麽他們的孩子就很難有健全的人格,就算孩子天性沒有問題,在不正常的家庭裏成長起來,也會導致後天的缺失,隻不過這種缺失可能一時半會兒並不會表現出來,等到某一天,某個特定的事件發生,才會將他性格裏極其不完全的一麵激發出來,到時候會產生什麽後果,誰也無法估測。”


    林向晚聽蘇岑的話,聽得遍體生寒,她突然想到自己和葉楠。


    是不是因為她的性格不好,長期的壓抑,所以才導致葉楠會有孤僻症的反映?如果葉楠繼續在她的照顧下成長,會不會遲早有一天,他的病症會再次爆發?


    林向晚越想越心驚,連臉色都變得蒼白,蘇岑站在一旁看著她,以為她是因為熬夜所以才會這樣,就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趕緊迴去吧,孩子還在家裏吧?這邊的事情不是你我能管的了,後麵的調查會交給他們重案組,我放你兩天假,你好好休息休息,你看你那張臉,比紙還白了。”


    林向晚魂不守舍得迴了家,因為心裏想的事情太沉重,所以經過小區便利店的時候,她根本沒心思往裏麵張望,就連楚狄在後麵低低地叫了她的名字幾聲,她都沒聽見。


    一直到上了樓梯,打開自家大門,林向晚都像是抹遊魂似的,連眼神都不能聚焦。


    徐雲起聽見門響,就從廚房裏出來,他身上係著林向晚平時穿的圍裙,一手拿平底鍋,一手拿著鐵鏟,瞧見林向晚就朝她笑了笑,“迴來了?葉楠已經睡了正在洗臉,你要不要也洗一下?早飯馬上就做好了。”


    食物的香氣給人一種極其溫暖的感覺,林向晚感覺在那一瞬間,她的靈魂歸了位,她猛地抬起頭,對徐雲起道,“老徐,你覺得我怎麽樣?我覺得你挺好的,咱倆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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