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母憤怒地坐在輪椅上被人拖了出來,在她的怒斥聲中,房間的牆壁被鐵錘砸出了一個個大洞,直到那麵一人多高,維多利亞風格的穿衣鏡砸成無數片時,一個黑洞洞的入口,出現在眾人麵前。


    林向晚和葉楠被楚狄抱出來的時候,濃鬱的血腥氣味隨之撲麵而來,那場麵太過恐怖血腥,讓有些男人都忍不住,迴頭犯嘔。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唯有楚母陰冷的笑聲在眾人耳邊縈繞,“我早說過,讓你還是不要找她的好,你偏不聽,一個女孩子,被這麽多人看到了這樣難看的樣子,恐怕連死,都死不踏實的。”


    楚狄沒有迴答,沒有反駁,也沒有叫她閉嘴,他就像是什麽也沒聽見,緊緊地抱著她,抱著她幾乎失去了所有溫度的冰冷的身體,一步步地,走出了楚家的大門。


    *


    好冷。


    下雪了麽?


    為什麽她會坐在雪地裏?


    這是哪兒?


    怎麽一個人也沒有?


    喂!!有沒有人在!!有沒有人告訴我,這是哪兒?!


    林向晚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她隻是覺得冷,下了好大的雪,天地間都是白茫茫的,她一個人枯坐在雪地上,身上隻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連衣裙,她的手腳都是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她嗬出的每一口氣,都是涼的,她伸出手,雪花飄落在她的掌心,沒有融化,而是慢慢的將她的手掌掩埋。


    如果這樣下去,她也會被埋在雪裏吧?這樣可不行,被埋住了,就再也走不了了,林向晚心裏想著,就站了起來。


    往前走?


    哪裏是前?哪裏又是後?在這個純白的世界裏,她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


    她試著走了兩步,迴頭,發現自己的腳印已經被雪片蓋住,看不到一絲痕跡。


    心裏有些不安,可是除了繼續走,她好像也沒的選擇,於是林向晚邁開了腳步,繼續地朝著那個自己認定的方向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在這裏,時間和空間都失去了意義,她隻知道自己停下了腳步,因為看到不遠處,出現了一座小小的房子。


    從房間的玻璃窗裏泛出溫暖的橙色的光,她心中一喜,朝著房子奔過去,可是等她跑到房子跟前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沒辦法進去,因為那個房子,沒有門。


    她隻能趴在玻璃窗前,輕輕地敲打著窗子,希望房間裏的人可以注意到她。


    可是沒有人理會她。


    房間裏有個小女孩兒,她踮著腳尖,伸長了手臂,努力在書櫃的上層尋找著什麽,可還沒等她找到她想找的東西,房間裏另外的一扇門打開了,一個男人衝過來,將她推倒在一旁,林向晚的心,隨著小女孩的摔倒,而顫了顫,她看見她哭了,她清秀的小臉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淚痕,她在努力的解釋著什麽,可那個男人根本不聽。


    男人伸手,將書櫃上層的一本已經布滿了灰塵的相冊拿下來,他憤怒的把相冊打開,當著女孩兒的麵把它們一頁一頁的撕開,然後再丟進燃燒的壁爐裏,女孩子害怕極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緊緊地咬著手指,不讓自己哭出聲,她看見那些黑白的,印著美麗女人麵孔的相片消失在火舌之中,她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那些照片的毀滅,而死去了一塊。


    她真可憐。


    林向晚想,她看起來,很眼熟。她是誰?她是誰家的孩子?她怎麽想不起來了?


    房間裏的故事仍在繼續,下一幕,男人的生日,一家人圍坐在圓桌前吃蛋糕,吹蠟燭,小孩子們高興的圍繞在男人身邊,男人微笑著抱著他們。


    而那個女孩兒呢?


    林向晚仔細地在房間裏尋找著,從半開的門縫裏,她終於看到,原來那個女孩兒正在書桌前用功。


    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經長得那麽大了,她快要高考了,她的成績一向很好,但她的報考誌願隻填了一所學校,她沒給自己留任何後路。


    所有認識她的人,包括她的父親,還有她的繼母,她的弟弟妹妹,都在人前背後地說,她是那麽驕傲,又那麽倔強。


    “不要管她,讓她去看書,她從小就是狠的,心也硬,要是考不上,會怪你打擾她的。”餐廳裏的男孩兒想要叫她出來一起吃蛋糕,但卻被男人阻擋。


    在男人心裏,她和他離開的妻子一樣,都是心狠又硬,喜歡把別人和自己都逼得走投無路的女人。


    隻填一個誌願,他冷冷的想,要是她考砸了,他才不會幫她托關係找人的,他的公司已經是步履維艱,經營困難,他可沒那麽多閑功夫管她。大不了給她多出一年學費吧,否則的話,像她這樣的性子,不碰個頭破血流,她是不知道後悔的。


    於是,他們慶祝生日的繼續喧鬧玩樂,而她則一個人安靜的守著書本努力用功,他們明明是一家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雖然隻隔了一扇門,卻像是隔了整個世界。


    她到底是誰?為什麽她會覺得她這樣眼熟?林向晚很努力地想著,直到她看見下一幕……


    她站在夕陽餘輝裏,晚風吹拂著她的裙角,她站在那個男人麵前,她仰視著他,就像是仰視著一個可以將她全家拖出不幸的神詆,她說楚先生,你買了我的吧。


    供養我的父母,讓他們衣食無憂,善待我的弟妹,讓他們平安喜樂。


    隻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我把自己賣給你。


    我把我的年輕的身體,純潔的靈魂,還有我生命中所有的希望與光,都獻給你。從此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而我的快樂將永遠地不複存在,但這些對於我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


    隻要你,答應我。


    雪突然停了。


    林向晚低下頭,看見自己身上的白色衣裙,她突然知道到那個女孩子是誰了。


    她就是她自己。


    她迴顧了自己的一生,從她小時候想要偷看母親的照片,到之後每一年葉衷的生日聚會,再最後,她和楚狄的見麵。


    雪白的天地突然開始動搖,她聽見大地深處傳來巨大的悲鳴聲,她看見一道黑色的裂縫在潔白無瑕的天地間橫空而出。


    她安靜地坐下,將後背靠在那間她永遠也迴不去的小屋上,看著這個,美好的平靜的世界,在她眼前,分崩離析,四分五裂。


    #


    “你應該感謝她身體不好,如果是一個身體好的人,恐怕早就死了。正因為她身體不好,所以她的循環和攝入功能都沒有一般人健全,在那樣惡劣的情況下她才能留下一條命。但這並不意味著她的狀況很好,你知道人的身體是件極複雜又精密的儀器,就算是一輛自行車,你長時間不給它上機油,它也會給你掉鏈子,何況是人。她的身體機能受到了非常嚴重的損傷,她的腎髒還有其他髒器都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你別用那種想要把人淩遲的眼神看我,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摘掉金絲邊眼鏡的男人坐在寬大的老板椅裏,指著桌上厚厚的一疊醫學報告對楚狄說。


    “到底有多嚴重?”楚狄問他。


    “你能想象有多嚴重,就有多嚴重。她失去了身體裏一半多的血液,而且還受了內傷,她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那些外傷主要是傷在後背,如果不是傷在後背,而是傷在前胸的話,她斷掉的肋骨就會刺進肺裏,那樣她也早就死了。一個健康的人,在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害之後,想要恢複,沒有兩三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何況她的狀況還這麽糟糕。所以你現在要讓她出院,那根本就是想害死她。”


    “她沒有醒過來,你沒辦法治好她,我隻能換人。”楚狄毫不留情的繼續道。


    “別說得這麽難聽,好像我是個庸醫一樣。如果我治不好他,這個城市,也就沒人能治好她了。她現在不醒,是因為她的身體在進行自我保護和修複,這需要一個過程,你不可能要求像她這樣受到如此嚴重傷害的病人,在第二天就又生龍活虎起來。所以你要給我點時間,也給她點時間,還有一件事……”男人頓了頓,用手揉了揉生疼的額頭,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你直說,無論需要什麽,我都可以辦到。”


    “不是要求什麽,而是她……你說過她是婦科醫生,對不對?她以後……可能不能再從事這項工作了。”


    “為什麽?”直到現在,楚狄的表情才出現一絲顫驚的裂痕,就像是一個完美的麵具,被人敲開了一個破口。


    “那個小孩子,你知道他是靠什麽活下來的?”男人笑了笑,“人人都是母愛是偉大的,但從事我們這一行,看了太多為了保住自己,就把孩子丟在醫院裏不管的大人,我一直沒覺得母愛有什麽了不起的。直到看見她。不得不說,她是我見過最偉大,也是最狠的女人。她咬斷了自己手腕上的動脈,她拿自己的血喂給那個孩子,所以那孩子才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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